定远侯府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即便是刚过去的元旦也不如今日。</br> 前院里的下人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干起活来更是有用不完的气力,明明地都一尘不染了,还在那扫来扫去,嘴里还嘟囔着:“老爷回家了,都不准马虎了,一片叶子也不能落在这石板上。”</br> 后院里时不时传出笑声,顾诚、孙十八站在月亮门口守着、候着,陈氏走出月亮门,看了一眼顾诚吩咐道:“赶紧去厨房,端来回家的面,再上几盘饺子,老爷爱吃。”</br> 顾诚跑了出去,一进厨房便迎来热腾腾的雾气,里面叮叮当当。</br> 在顾家干了七年的老厨梁广福眼见顾诚来了,将面条捞出,在冷水里过了一道,便盛至汤碗里:“先将面端走,饺子这就出锅了,告诉侯爷,还有清蒸鱼、红烧鱼、炸鱼块……”</br> “老梁,拿出你的本事啊。”</br> 顾诚笑着,端起托盘就往外走。</br> 梁广福手腕一动,勺子便旋转了几圈,在锅沿边磕碰了下,对其他两个厨子吆喝道:“老爷喜欢吃什么你们都知道,干起来啊。宫里的宴分量少,味道也不咋地,老爷每次都吃不饱,还需要看咱们的本事……”</br> 顾正臣夹起饺子,蘸了下醋,送入口中慢慢品味着,连连点头,对顾老夫人道:“就这个味道,许久没吃了。”</br> “那就多吃些,还有这鱼肉。”</br> 顾老夫人给顾正臣、严桑桑夹了肉。</br> 皇宫宴确实不咋样,毕竟是大锅饭弄出来的,如何都算不上多精致,大部分菜在味道上确实不如家里人做的好。</br> 顾治平讲着丹痧的事,一想起整个喉咙似乎被什么一点点割开,连吞咽点东西都有令人颤抖的疼痛,顾治平就红了眼:“我们是熬了过去,可皇后奶奶病症比我们更甚……”</br> 顾正臣听着那段时间的事,想起朱棣做的噩梦,还有历史中记载的马皇后病逝之事,心中百感交集。</br> 历史似乎有自己的魔咒,纵是自己改变了许多,有些劫难该降临的时候,它还会找上某些人,试图将他们带走。这也是幸亏医学院有了新药,有了青霉素,这才让顾治平、朱雄英、马皇后渡过一场劫难。</br> 朱雄英、马皇后活过了洪武十五年,这两个人还在,加上海外分封的试点,历史这艘船的船舵应该被狠狠转动了,再不可能演变出朱雄英、朱标死,朱允炆上台,然后被朱老四踹出金陵的历史了。</br> 奉天靖难不会出现,朱棣也不太可能成为永乐大帝了。</br> 不过不要紧,朱标在打仗上可能不如朱棣,可在治国上可比朱棣强上不少,至于打仗,只要没有大屠杀,能用的人不在少数,徐达才五十出头,李文忠也才四十五岁,冯胜活到七十还是被老朱弄死的……</br> 再说了,沐春、徐允恭、赵海楼、高令时等这些人,包括马三宝、李景隆在内,这些人也不是不可以蜕变。</br> 时代有失。</br> 时代有得。</br> 顾正臣相信,有些衍变未必是坏事,相反,因势利导,大明未尝不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br> 夜深了。</br> 顾老夫人让人抱走了孩子,只留下了张希婉、林诚意、严桑桑与顾正臣,目光看向张希婉、林诚意,两人会意,站到了顾老夫人身后。</br> 顾正臣有些不解,严桑桑也想走过去,却被顾老夫人拦了下来,随后道:“桑桑,你虽是偏房,可这一趟出海,若没有你陪着正臣,没你在一旁照料,他不知身上要添多少伤。”</br> “你是顾家的功臣,这事谁也不能否认。母亲也需要感谢你,你也辛苦了……”</br> 严桑桑慌乱起来,眼看着母亲、张希婉、林诚意一起行礼,赶忙躲开:“母亲不要说这些话,我本是顾家人,跟着夫君左右是本分,如何当得起这一礼。”</br> 张希婉一脸认真:“那不只是你的夫君,还是母亲的儿子,我的夫君,诚意的夫君,治平他们的父亲。你一直陪伴左右,风里来雨里去,这一礼,你受得。”</br> 林诚意秀发上的步摇微动:“若不是你在夫君身边,我们的担忧会更甚。”</br> 严桑桑紧张地看向顾正臣。</br> 顾正臣含笑点了点头:“这一路上,你确实付出良多,即便是身体不适时,你也一直扛着,没抱怨过一句。母亲与希婉、诚意都是明事理的,这礼,你可以受。”</br> 这是闭门在家,一家人的感激,没什么不妥。</br> 顾老夫人呵呵笑了笑,丢下了一句话分量更重的话:“日后族谱之上,应该有你的名字。天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br> 严桑桑惊得不知所措,这比之前的行礼更震惊。</br> 林诚意羡慕至极。</br> 要知道族谱这东西很有讲究,不是正妻,压根就没有上族谱的资格。</br> 别说妾没入族谱的资格,就是在一些人家(非全部)里面,连妾生的儿子都不会写入族谱里去。</br>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里,妾属于附属品,没什么地位。</br> 但事总有破例,如果妾对家族立下大功,妾的儿子有了大出息,那也是可以添到族谱里面去的,但这需要长辈发话,家族的人点头才行。</br> 入族谱,这待遇非比寻常。</br> 林诚意羡慕,是因为她目前压根没有进入族谱的资格,加上生下的是女儿,想靠孩子进族谱就更难了,除非——</br> 再有一个儿子,有大出息的儿子。</br> 张希婉对母亲的这个决定是认可的,严桑桑确实有护卫之功。</br> 顾正臣咳了咳,开口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吧。”</br> 林诚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张希婉也侧过身去,严桑桑羞躁得厉害。</br> 顾正臣见状连忙解释:“只是说说话,一个个想什么美事呢。难道你们不想听听大海上波涛汹涌的那点事?”</br> “波涛汹涌?”</br> 林诚意低头看了看,脖子也红了起来。</br> 完了。</br> 本以为回家之后可以过一过大被同眠的好日子,可严桑桑不答应,林诚意也跑了。</br> 张希婉不跑,身为正妻,怎么可能跑,那双秋水眸,更有几分挑衅、怂恿的意味……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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