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匆匆入宫,脸色甚是凝重。</br> 父皇罕有夜间召见时,今晚必有大事件发生。刚至武英殿门外,就听到了大殿里传出了朱元璋爽朗的笑声。</br> 朱标停下脚步,看向门口内侍陈福:“父皇因何高兴?”</br> 陈福脸上堆笑:“殿下,这等好事还是陛下说为好。”</br> 朱标整理了下衣襟,抬脚进了殿内,便看到一张张桌子摆设在左右,上面已布置了酒壶、酒杯、瓜果,父皇坐在北面低矮的桌子后,手持酒壶已是自斟自饮,口中还时不时喊出一个“好”字。</br> “不用行礼了,上前来看看这份文书。”</br> 朱元璋拿起桌上的文书,在手中晃了晃。</br> 朱标朝前走去:“能让父皇夜饮,还设了宴,定是好消息,只是儿臣不知这消息是来自北面还是来自何处。”</br> 朱元璋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哈了一口酒气,然后看向朱标。</br> 朱标接过文书展开,映入眼帘的只有六个大字:</br> 水师幸不辱命!</br> 大片的留白,似是将想说未说,想书未书的话,全都充塞到了这六个字之中!</br> 文书有些抖动。</br> 这字——</br> 这笔迹——</br> 这言简意赅的风格——</br> “顾先生的文书!”</br> 朱标看向朱元璋,急切地开口:“父皇,这是顾先生的文书,他回来了,回来了!”</br> 朱元璋看着说话重复的朱标,端起酒壶微微倾斜,酒水成线。</br> 两杯满。</br> 朱元璋端起一杯酒,看着没动静的朱标:“怎么,还需要父皇给你端酒?”</br> 朱标端起酒杯,眼眶通红:“顾先生定是拿到了那些东西,万民之饥将解,百姓之苦可纾,大明百代千秋可期!儿臣借这杯酒,恭贺父皇,恭贺大明!”</br> 叮——</br> 酒杯碰撞,酒水在边缘处拥抱了下。</br> 久违的父子对饮。</br> 朱标一饮而尽,将空的杯子亮给朱元璋看,原本笑着的脸上突然就挂出了泪水。</br> 朱元璋没有责怪朱标隐藏不了自己的情绪,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别说他了,就是自己面对这突来的消息也做不到。</br> 这事太大,可不是顾正臣回来那么简单,从长远看,这是一件关乎江山社稷根本的事,是关乎大明国运的事!</br> 在这种情况下,帝王难免动容。</br> 朱元璋抬头看了下门口方向,低声道:“几位国公要来了。”</br> 朱标拿出帕子擦去眼泪,请罪道:“儿臣失态了。”biqubao.com</br> 朱元璋抬手,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你失态,是为天下苍生而失态,朕没看错你。若你毫无波澜,那朕倒要想一想,六千万百姓在你心中重不重了。”</br> 邓愈、汤和、李文忠入殿,刚行礼完,朱橚也走了进来。</br> 面对众人询问,朱元璋笑了笑,看向汤和:“你当年说是徐福的那个人要回来了,你做好为他牵马坠蹬,走遍金陵城的准备了吗?”</br> 汤和浑身一震。</br> 邓愈、李文忠也瞪大双眼。</br> 朱橚瞬间明白过来,惊呼道:“先生要回来了?”</br> 汤和上前一步,拱手之间肃然道:“陛下,自定远侯离开之后,臣每日都要走个十几里,为的就是待他归来,可以为他牵马坠蹬,从城西走至城东,从城北走至城南!”</br> 邓愈、李文忠看向汤和。</br> 这个家伙当年以为顾正臣出海找寻高产农作物是骗局,重演徐福旧事,惹怒了顾正臣,最后认清,迫于无奈低头,并许下了牵马坠蹬的承诺。</br> 这可是信国公啊。</br> 国公亲自牵马坠蹬,那这戏要看……</br> 邓愈询问道:“定远侯人到了何处,所得如何,船队可还好?”</br> 朱橚跟着问:“先生如何,三哥四哥怎样了,可有消息?”</br> 朱标将文书递了过来。</br> 李文忠看到顾正臣的文书,脱口而出:“这个家伙……”</br> 汤和胡须有些抖动:“连个抬头都没写,懒到这个程度了!”</br> 邓愈想笑,忍不住了,终是大笑了出来,拍手道:“了不起的定远侯!”</br> 朱橚张了张嘴,只剩下敬佩。</br> 整个大明敢这样给父皇写文书的,也就先生一个。</br> 说起来还是有进步的,上次从澳洲返回大明,先生给父皇的是“臣回来了”四字文书,这次竟然用了六个字……</br> 水师幸不辱命!</br> 先生没有不是写“臣幸不辱命”,而是意在强调水师这个集体,可见这一趟远航也不是那么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沉重。</br> 幸不辱命,说明拿到了想要拿的东西!</br> 朱橚看向朱元璋,问道:“先生人呢?”</br> 朱元璋指了指被所有人忽视,站在一旁低头看地板的宣程:“问他。”</br> 宣程赶忙给众人行礼,然后回道:“定远侯到了长乐港……”</br> “然后呢?”</br> “还有呢?”</br>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送信?”</br> 宣程无语,是定远侯赶着让自己送信的,后续他们谈论了什么自己哪里知道……</br> 朱元璋呵呵笑道:“他知道的是不多,但足够让我们安心了。以顾小子的性情,这次必然不会在长乐港停留多久,说不得距离太仓州已是不远了。现在朝廷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迎接水师船队归航。”</br> 汤和言道:“长江水道当禁航,为水师让出道路。”</br> 庞大的水师船队一旦进入长江,必显拥塞,若不将商船调配出去,水师船队速度必然放缓,耽误了行程。</br> “水道是需要让出来——”</br> 朱元璋站起身,面色严肃,看向朱标:“你是储君,与顾正臣关系亲厚,你认为这次他回来,如何迎接合适?”</br> 朱标行礼:“父皇,儿臣以为,顾先生与水师将士此番赴死而归,不辱使命,朝廷无论用多高的礼仪都不为过。虽礼部、官员、百姓不解,可终有一日,他们会明白这是水师应得的!”</br> 李文忠点头,对朱元璋道:“陛下,土豆、番薯等产量一时难辨,文官百姓非议必多。然水师归航只有这一次,错过了,便无法再补,心寒了,再难暖热!臣提议,当以超规格之礼迎接!”</br> 邓愈、汤和附议。</br> 朱元璋点了点头。</br> 确实,这种礼仪没办法补办,不能什么事都事后说,该给他们的,应该不打折扣的都给他们!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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