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金陵城喧嚣热闹,每条街道之上皆是人来人往。</br> 安玉石坊内,掌柜方大川正在拨动算盘,厘算账册,三个伙计忙着接待客人。</br> 这时,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人走入店内。</br> 此人身形高挑而修长,面容清瘦而俊逸,浓眉如墨,一双凤眼深邃明亮,鼻梁挺直而高耸,鼻翼微微收缩,让一张俊秀的脸庞更显立体。身后还跟着一个方巾伙计,哈着腰伺候着。</br> 伙计姜普见状,迎上前:“不知这位公子是想要哪一类玉石,翡翠、华安玉、蓝田玉这里都有。”</br> 家奴周保见状扯着嗓音问:“你是这店的东家?”</br> 姜普摇头。</br> 周保哼了声:“让你们东家出来接待!”</br> 姜普见来人不太好招惹,只好退开,对掌柜方大川说了几句。</br> 方大川皱了皱眉头,摇晃了下算盘放下,这才走出来,含笑道:“不知客官需要什么玉石?”</br> “你是东家?”</br> 周保再次问出。</br> 方大川挤着笑脸:“我是这间店铺的掌柜,买卖之事尚能做主。”</br> 周保瞪着方大川,抬手就推开来:“你算什么东西,让你们东家出来接待,我家少爷身份可不一般,不是你这种下人可以接待得起的。”</br> 方大川退后两步,脸上的笑意没了,仔细看了看不说话的公子爷,还有这态度猖狂的下人,嘴角牵强地笑了笑,上前拱手:“东家事多,不太方便出面,但凡这位公子爷看上的,我做主,打个九折如何?”</br> 公子爷背着手,冷眸盯着方大川:“怎么,本公子像是差钱的人吗?让你们东家接待,是给你们脸了!若是敢不来,呵呵,我看这店,不开也罢!”</br> 方大川见来人如此狂悖,也不禁有些犯嘀咕。</br> 我去你大爷的,你哪根葱,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里是金陵华安玉石坊,太子、王爷都来了不止一次了,也没见你如此嚣张的。</br> 找茬是吧?</br> 欺负人是吧?</br> 方大川呵呵两声,双手交叉在胸前,带着几分鼓励的神情:“我再说一遍,东家来不了,要买玉石,我们欢迎,若是想捣乱,最好是先想清楚后果。”</br> “后果?”</br> 公子爷没想到,区区一个掌柜,一介商人,一个草民,也敢对自己如此说话,冷哼一声,走向一旁的玉石柜,赶走了看玉石的人,随手拿起一个白玉手镯,看向方大川,猛地摔在了地上!</br> 啪!</br> 玉石破碎。</br> 动静惊吓到了其他客人,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赶忙出了店铺。伙计姜普得到了方大川的暗示,也跟着跑了出去。</br> 公子爷盯着方大川:“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br> “不知。”</br> 方大川直截了当。</br> 公子爷一挺胸堂:“周保,告诉他!”</br> 周保上前,对着方大川指着鼻子喊道:“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可是当朝驸马都尉,尚安庆公主,皇帝的女婿!”</br> 方大川恍然。</br> 原来是新来的,怪不得不知金陵水深。</br> 听说了,安庆公主去年腊月里嫁给了一个叫欧阳伦的,这家伙风光一时无两,无数人羡慕不已。</br> 实话说,羡慕欧阳伦的人绝对超过了李祺、梅殷那两个驸马都尉,毕竟李祺有个好爹李善长,梅殷有个好叔叔梅思祖,可欧阳伦这家伙,他没个好爹,妥妥的平民出身,通过科举考中了进士,然后就被相中,点了驸马都尉……</br> 不过,你就算是驸马都尉,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脑子?</br> 欺负别人家也就罢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给皇帝脸面。可你欺负到华安玉石坊,这是不是太狂了?没错,定远侯顾正臣这会是不在金陵,可人不在金陵,就是你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能欺负的吗?</br> 方大川早就听说了,欧阳伦成婚之后,那个跋扈一天胜过一天,腊月底时还去不少店铺“打劫”过,上门就找东家要孝敬,不给孝敬,那就是不孝敬安庆公主,不孝敬马皇后,更不孝敬皇帝。</br> 一来二去,被折腾的店铺可不在少数,据说售卖南洋珍珠的,都被他提走了二十颗珍珠,东家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最终憋了一肚子火气,全撒伙计身上了……</br> 方大川用不着给欧阳伦面子,眯着眼看了看地上的破碎玉石,认真地说:“驸马都尉是吧,这手镯价二十六两。”</br> 周保跳了出来:“区区二十六两而已!让你们东家出来,否则,我们少爷砸光你们这里的东西!”</br> 方大川冷笑不已:“砸个试试?”</br> 周保恼怒,看向公子爷,见其点头,抓起七八个玉石,不由分说便摔在了地上。</br> 方大川手指掐了掐,平和地说:“那里面可是有个贵重的,加起来合七百六十八两。”</br> 周保心头一沉,这破玩意怎么就如此值钱?</br> “看来你们东家并不给我面子,那就全砸了吧。”</br> 欧阳伦看不惯方大川那张无所谓的脸。</br> 有了欧阳伦这句话,周保可就放心了,摔砸得更为起劲。</br> 方大川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抬手指了指:“这一楼里面,总价不过三千两。二楼有珍品,要不要砸,价一万两。若是还觉得砸得不过瘾,后院还有仓库,价两万两。”</br> 欧阳伦一脸错愕,头一次见如此硬气的掌柜。</br> 要知道自己可是驸马都尉,而且是现在金陵城内中唯一一个驸马爷。</br> 李祺已经不住在金陵了,梅殷这会跟着定远侯去了澳洲。在这座城里,自己只要避开了一干国公府的产业,那还不是横着走,谁敢不给自己面子,抬抬手就教他们做人。</br> 可眼前的掌柜,像是巴不得自己多砸一点,这就有些匪夷了。</br> 欧阳伦看着方大川有些挑衅的眼神,咬牙道:“全砸了,你如何与东家交代?”</br> 方大川摊开手,反问道:“为何是我与东家交代,要交代,那也是驸马都尉去交代吧?”</br> 欧阳伦凝眸:“哦,仗着你东家有点本事是吧?说吧,你的东家姓什么,敢不给我面子!”</br> 方大川低头想了想,抬头笑道:“我的东家姓林,泉州府惠安县人,专门做这玉石买卖,金陵中有三家铺子,福建有三家铺子,杭州、苏州、开封等地,那也有铺子,做的可不是小生意。是得罪林东家,还是照价赔偿,驸马都尉可要想清楚……”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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