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徐徐地涌上白色沙滩，一只小小的鱼被冲到了沙滩上，翻动着身体，暼了一眼湛蓝透底的海水。</br> 哗啦——</br> 海水涌动而至，鱼又钻到了海水之中。</br> 当潮水再次退去时，却被一股浪直接拍了回去，激起了水花后，又涌上了岸。</br> 受惊的鱼跃出水面，窥见了海面之上出现的一个庞然大物。</br> 张赫阴冷着脸，拒绝了用小船摆渡，直接下令：“登岛！”</br> 说罢，顺着宝船的绳梯而下，至船腰时一跃而下，直落入海水之中。</br> 茅鼎、萧钺等人跟着下水。</br> 随后朝着岸边游了过去，没游多远，便到了浅滩。</br> 一些小木船缓缓靠岸，将火铳、弓箭拿出，分发给将士。</br> 张赫站在沙滩上，抬手指了指：“中央突破，然后四面搜寻！命其他船只，盯住了，若是有船离岛，有人下海，给我抓起来！”</br> “是！”</br> 茅鼎、萧钺等人应声。</br> 张赫接过一张弓，背起箭壶，顺手抽出一支箭，大踏步而行。</br> 军士随之跟上，很快越过张赫，进入森林开始搜寻起来。</br> 森林中时不时传出鸟鸣，甚至还有阵阵花香。斑驳的阳光打在地上，风戏着树，光影随之舞动。</br> 军士发现了什么，匆匆禀告给张赫。</br> 张赫上前，看到了一棵树后的尸骨，额头骨上甚至出现了三道裂纹，而在这棵树十步开外的地方，也发现了两具尸骨，一具尸骨的喉骨上还套着绳子，另一具尸骨的脑袋不见了。</br> 茅鼎看了看，显然这些人死的时候衣不蔽体。</br> 千户戴轲检查之后，低声道：“皆是女尸。”</br> 张赫冷着脸，刚想说话，萧钺便从匆匆走来，喊道：“发现木屋，里面有动静，不知是倭寇还是百姓。”</br> “走！”</br> 张赫带人赶去。</br> 这里有四处木屋，占据四个方位，木屋外还有栅栏，栅栏被削尖，倾斜对内，显然是防着什么人从里面逃走摆出来的。</br> 张赫抬手，看向萧钺，然后指了指东面房屋，又看向戴轲等人，安排好人手。</br> 将士领命，将栅栏移开，悄声接近房屋。</br> 一干军士纷纷拿出弓箭、长矛，封住了房屋周围。</br> 张赫见所有人准备完毕，拿起一旁军士手中的火铳，便朝天搬动了扳机。</br> 嘭——</br> 声音响起，林中鸟惊，顿时飞起。</br> 嘭嘭——</br> 一扇扇门被撞开。</br> 萧钺手持钢刀窜入房中，厉声喊道：“不准动！”</br> 阳光打到了房中，一股恶臭味刺入鼻腔。</br> 萧钺适应了光线，看到了心痛的一幕。</br> 两具尸体在西面腐烂着，甚至可以看到虫子在尸体上蠕动，难以让人忍受的臭味充斥在房内。北面与东面地上也躺着几个女人，全身赤裸，瘦到了皮包骨头，眼窝深陷的地步。</br> 面对闯进来的人，她们中除了两个微微动弹的人，两个睁开了下眼暼了下的人，其他的人，动都没动一下。</br> “你们可是大明人？”</br> 萧钺问道。</br> 一个妇人虚弱地张开干裂的唇，声音沙哑又低沉：“你们——不是倭寇？”</br> 萧钺眼眶湿润。</br> 是大明人！</br> 她说的是汉话！</br> 萧钺将刀收起，紧握着拳头喊道：“大明水师，前来接你们回家！”</br> 外衣脱下，给妇女遮上，然后抬到了外面。</br> 倭寇入侵东莞时，掠走七十妇女，可在这岛上，只找到了十一个还活着的人，其他人，全部死难。</br> 粥熬了出来，军士小心地喂入妇人口中。</br> 孙二娘总算活了下来，依旧没有气力起来，只能虚弱地看向一旁坐着的张赫，充满仇恨，一遍又一遍地说：“杀倭寇，杀倭寇。”</br> 张赫看向孙二娘，沉重地说：“在倭寇进犯东莞之后不久，定远侯便带水师去了倭国，在那里血洗了六万倭贼，砍下了他们的脑袋，筑成了京观。七日之前，我们顺着定远侯的计策，钓出了一直龟缩隐藏在这里的倭寇，将其引到了南日山岛。”</br> “你们放心吧，靖海侯在那里坐镇，上岛的倭寇绝不会有任何人活下来，他们犯下的罪，唯有死才能了结。为了报了这仇，朝廷动了一个国公，一个皇子，三个侯爵，两个布政使，数万水师。”</br> “现在，仇报了。你们可以安心休养，五日之后我带你们返回大明。不去东莞了，去金陵附近吧，句容就不错，曾经定远侯便在那里当过知县，他虽然早不过问句容县事，但那里的官员很不错……”</br> 孙二娘闭上眼。</br> 眼泪涌了出来，从眼角滚落至耳边，又坠在地上。</br> 倭寇死了！</br> 仇恨了了！</br>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br> 四日后，十一个妇人总算恢复了些，能站了起来。</br> 孙二娘、孙话梅、孙七娘等人围坐在一起，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似乎心有灵犀，都明白彼此的心意。</br> 孙二娘看了看夜色，走向张赫，轻声道：“航海侯，我们有一个请求。”</br> “什么？”</br> 张赫问道。</br> 孙二娘指了指一旁的空地，还有一旁的房屋，缓缓地说：“我们想麻烦军士将房屋劈了，再弄些木柴过来，摆在这里，点一把火，将这里都烧个干净。”</br> 张赫挥了挥手，吩咐道：“照做。”</br> 茅鼎、萧钺派军士一顿砍，几座木屋化作了一堆木柴。</br> 孙二娘看了看，摇头道：“这些柴还不够多，能否麻烦军士多弄些柴来？”</br> 到了这时，张赫才感觉到了不对劲，深深注视着孙二娘，言道：“你们到底想要干嘛？”</br> 孙二娘指了指身体，轻声道：“脏了，用水洗不干净，只能用火来洗了。”</br> 张赫心头一颤，拦住孙二娘：“万万不可，所有人都盼着你们回大明，不可轻生于此！”</br> 孙二娘凄然一笑：“回去之后呢，沦为世人的笑柄吗？我们之所以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就是想看着倭寇死去，既然他们死了，那我们也该走了。”</br> 张赫抓过来茅鼎，对孙二娘道：“他是大明东南水师的一个参将，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当他的妾！”</br> 茅鼎愣了下，刚想反驳，便看到了孙二娘等人眼里的浓烈的死志，赶忙点头：“我愿意！”</br> 孙二娘摇头。</br> 张赫指了指萧钺：“这小子还没娶妻，是个千户，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若点头，我做主，今日便为你们成婚！”</br> 萧钺喉咙动了动，走出来：“没问题！”</br> 见孙二娘还摇头，张赫着急起来，喊道：“老夫是大明的航海侯，也是个好色之人，你来当我的妾如何？”</br> 孙二娘眼眶湿润，行礼道：“多谢侯爷一片心意。”</br> 张赫眼睛通红，近乎哀求地说：“你们想要嫁入定远侯府，我也替定远侯答应下来，你们——莫要做什么傻事！”</br> 火燃了起来。</br> 孙话梅、孙七娘等人站在火堆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br> 孙二娘带人给张赫行礼，然后说道：“谢谢你们，也请告知定远侯，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他的恩情。只是，我们需要去团聚了。”</br> 携手，一个接一个踏入火光之中，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一人惨叫。</br> 安静的，如同火，没了声音。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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