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一日对泉州府百姓来说,如同节庆。</br> 人群散开,热闹并没有远去。</br> 晋江城已然变得繁华起来,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在这里汇聚。</br> 知府衙门,后院。</br> 顾正臣、吴祯、吕宗艺等人落座,酒菜摆了上来。</br> 看着面前的一条红烧洛阳鲫鱼,顾正臣笑着拿起筷子,聂原济言道:“定远侯,靖海侯放心用,这些酒菜可都是我下官与林同知的俸禄置办的,干干净净。”</br> 顾正臣品尝了下细腻肥美的鱼肉,笑道:“这洛阳河的鲫鱼还是如此美味,令人怀念的味道。”</br> 吴祯放下筷子,吧唧了下嘴巴:“很是不错。”</br> 顾正臣看向吕宗艺:“吕布政使,这些年——在福建辛苦了。”</br> 吕宗艺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按照考功,吕宗艺完全可以从布政使进入朝廷担任尚书职了,事实上,吏部确实几次举荐吕宗艺回朝任职,但出于一些原因,嗯,具体原因就是顾正臣强烈建议让吕宗艺留在福建,这才导致吕宗艺多年没有晋升。</br> 顾正臣知道吕宗艺做事认真,为官清廉,爱民护民,难得有这么一个好用的布政使,一旦调走换个人来,很可能会让福建百姓的日子变得艰难,最重要的是,吕宗艺对泉州府的干涉最低,也知道什么事可以去干涉,什么事不需要自己插手,一旦换了布政使,那就说不准了,一脚踩到泉州府,将市舶司往怀里揽也不是不可能。</br> 从这个角度来说,顾正臣为了福建大局,牺牲了吕宗艺的晋升之路,用了手段,将此人压在了福建。吕宗艺知道这些事,但丝毫没有怨言,甚至很感激顾正臣。</br> 回朝廷当尚书未必是好事,多少尚书换来换去,自己回去又能干几年,说不得惹皇帝不高兴了,一脚给踹回老家去,还不如当布政使,至少可以办许多实事。</br> 吕宗艺含笑举杯:“趁着还没老到不能动弹,我倒希望能在这里多做一些事,为这里的百姓。”</br> 顾正臣微微点头,转而看向赵一悔:“泉州市舶司收上来的税,日后谁来讨要都不能给,只要没陛下旨意,就是户部尚书发文也不必理睬,出了问题推我身上,现如今格物学院眼下虽然没那么缺钱,但从长远来看,需要市舶司持续供养。”</br> 赵一悔起身:“定远侯放心,市舶司已收到旨意,会遵旨照办。”</br> 顾正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有南洋陈祖义的消息了吗?”</br> 赵一悔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肃然道:“回定远侯,半个月前,陈祖义海贼船在安南外海袭击了大明的商船,将商人与伙计丢到了浅海,连船带货,一并抢走。现如今商队有些惶恐,许多商船担心出海之后血本无归,请求水师护航,一两艘船出海的景象开始减少。”</br> 聂原济叹道:“这陈祖义不知是何许人,势力是越来越大,动作也是越来越出格,张赫指挥使带水师几次追击,竟都让其跑掉了,对方操舟的能力也不容小觑。”</br> 顾正臣端着酒壶,倾倒着酒水:“看来,需要集结大兵力,大船队,方可早日解决这陈祖义。听闻泉州府设了个百万仓,里面的粮食多到吃不完?”</br> 聂原济陪酒一杯,然后回道:“确实有个百万仓,但也不至于吃不完,只不过是备灾罢了。这里海路畅通,随时可以将粮食调往北面,加上这几年粮食丰收……”</br> 顾正臣开口:“支给水师五十万石,有难度吗?”</br> “多少?”</br> 聂原济以为听错,等顾正臣再次说出五十万石时,聂原济脸色很不自然,犹豫着问:“陈祖义虽然是个厉害的海贼,但想来没多少人手,定远侯打算带多少水师兵去讨伐?”</br> 顾正臣笑道:“三万六千军士。”</br> 这个数量是有些多,甚至都不可能全部从福建抽调,否则福建沿海卫所就要陷入十分空虚的境地,但这个数量的军士,还不足以吃掉五十万石的粮。</br> 聂原济看向吕宗艺,吕宗艺带着疑惑问:“三万多人,吃半年也吃不到十万石粮,何况是五十万石粮。定远侯要如此多粮食,多少有些不合适吧?”</br> 低头吃饭的吴祯插了一句:“五十万石粮,差不多,这不是半年的口粮,也不是一年的口粮,确切来说,这是未来两年在南洋的全部用粮。”</br> 吕宗艺皱眉。</br> 三万多人,一年撑死吃二十万石,这还多出十万石,顾正臣与吴祯这是打算在南洋干嘛。不过福建有职责为水师供应物资,这也是朝廷安排好的事。</br> “只要你们要,我们给便是。”</br> 吕宗艺相信顾正臣,他不可能将粮食转手卖出去换钱,既然开口要这么多粮,那自然是有他的用意。</br> 顾正臣点了下头,面色凝重地说:“陈祖义这厮是我平生所见最狡猾、最厉害的海贼,上一次让他跑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将其彻底消灭……”</br> 吴祯嘴角抽动,你丫的说这些话是如何做到脸不红、话不结巴的。陈祖义的狡猾,还不是你狡猾出来的……</br> 朱樉、朱棣等人也不敢笑出声,只好低头吃东西。</br> 顾正臣坐镇泉州港,开始调动与集结水师军士,除随行而来的将士外,还从广东、福建抽调了一些人手,最终组建了一支八艘宝船、六十艘大福船的超级船队,上下合计三万六千将士。</br> 浩荡的船队根本没办法停靠在泉州内港,只能停到外港,石湖所以东海域。没办法,虽然说陈祖义有些闹腾,但那家伙也是需要睡觉打瞌睡的,不是天天出来抢,不少商船依旧在航行贸易,加上顾正臣准备下南洋去找陈祖义算账,商船难得看到如此壮观的大船队,自然想跟着一起下南洋。</br> 多好的护航机会啊,跟着顾正臣准不会有危险!</br> 出海的筹备正在进行中。</br> 入夜。</br> 顾正臣站在甲板上看着漫天星空,看了一眼船舷侧发呆的沐春,走了过去:“在想云南的战事?”</br> 沐春见顾正臣走来,行礼道:“先生,云南梁王占据地利,父亲与颍川侯他们进展如何了,现在还没消息,我有些担心。”</br> 顾正臣背负双手,看着海面,轻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他们动作坚决点,胆子大点,亦或是若是那里有人配合,这个时候说不得你父亲已经在昆明睡觉了……”</br> 沐春眼神一亮,失声道:“有人配合,谁会配合我们?”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本文链接:https://www.picdg.com/153_153662/7638627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