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折叠桌那边众人争先恐后的吃菜的样子,哦昂便装饭的瓦罐旁,李老二是最后一个过来装饭的。</br> 先前杨华明招呼吃饭前,他多走了几步,去往那边的角落里撒了一泡尿,接着再去水沟边洗了把手,这才过来拿碗筷吃饭。</br> 负责给众人装饭的人是杨若荷。</br> 杨若荷埋着头给人装饭,每个人装的饭不多,也不少。</br> 虽然她一如既往的社恐,给人装饭也不可能跟别人有任何目光方面的交流,更不可能打招呼。</br> 但是,只要有心,哪怕只是眼角的余光都能留意到谁来了,谁又没来。</br> 所以,当李老二拿着碗筷来到她身旁,并蹲下身客气的说:“荷儿妹子,我来装碗饭。”</br> 杨若荷埋着头,李老二话音未落,手里的碗就被抢过去了。</br> 只见她左手拿着空碗,右手拿着舀饭的大木勺子,一勺子铲进瓦罐的白米饭里,舀了满满当当一勺子白米饭装进李老二的碗里。</br> 接着第二勺,第三勺,第四勺……</br> 这碗,通常两大勺就满了,三大勺就要溢出来。</br> 结果,荷儿装了又用力压,压了又用力装。</br> 李老二原本扭过头去跟那边的谁招呼了一声,结果这刚把脑袋转过来,就看到自己的饭碗,吓了一跳!</br> 他指着自己那被堆得像小山包似的饭头,哭笑不得:“荷儿妹子,你这是把我当猪吗,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啊!”</br> 这饭,都堆出来了,超出的饭量都比这空碗本身要大!</br> “荷儿妹子,我要不了这么多饭,你给搞些回去吧!”</br> 荷儿推拒着,一手挡住瓦罐,死活不遂李老二的愿。</br> 这边的‘拉扯’,惊动了桌边的其他人,大家伙儿都看过来,都看到了李老二碗里堆那么高的饭。</br> 一个個瞠目结舌。</br> 杨华明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明白荷儿这么做,怕是想报答上昼李老二接热水罐子,让她避免被烫的风险。</br> 只是这丫头的这种报答的方式,有些太过野蛮了。</br> 这不仅不能让别人很好的受用,而且还会给别人增添负担。</br> “荷儿你这也太那啥了吧,老二吃不饱,待会可以再去添饭嘛,你把饭碗堆那么高,你让人家咋夹菜了?”杨华明站起身说。</br> “快快快,帮老二把饭搞回一些回瓦罐里!”</br> 经杨华明这么一番提醒,杨若荷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当时一门心思给对方压饭,确实压得有些过头了。</br> 于是,荷儿赶紧拿出勺子,帮李老二把饭头那里铲掉了一块。</br> 又比划了几下,意思是现在可以堆菜了。</br> 李老二无奈一笑,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争取到的结果了。</br> “那就多谢荷儿妹子的照顾了,我过去吃菜了!”</br> 他笑呵呵跟杨若荷这道谢,荷儿红着脸点点头,目送李老二去了折叠桌那边。</br> 然后,快速低下头,继续整理瓦罐里的饭。</br> 桌边,当李老二端着饭碗回到人堆中,大家伙儿看到他这被铲过的饭,明显都是他们碗里的两倍还要多。</br> 大家伙儿都善意的笑了,这搭救了主家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啊,吃饭这块都能得到明显的照顾。</br> “今天这泥鳅炖的不错,烂乎乎的,肉也厚实,大家伙儿都敞开了吃哈!”</br> 杨华明继续招呼。</br> 众人纷纷点头。</br> 还没吃几口,突然,原本正大口咀嚼饭菜的李老三的动作迟缓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奇怪。</br> “咋啦老三?你咋不吃?”</br> “那啥,是我这碗饭的缘故吗?还是大家伙儿都差不多?”</br> “啥呀?”</br> “我咋感觉我这饭有点夹生呢?”李老三问。</br> 李老大瞪了李老三一眼,“伱吃个饭咋这么多话?埋头扒拉饱肚子不就行了?”</br>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br> 李老二扒拉了一口米饭,也感觉吃了一嘴的生米……</br> 杨华明一直在招呼大家吃,自己都是说话,虽然筷子也拿在手,但他就吃了一条泥鳅。</br> 米饭半口没扒拉。</br> 听到李老三的话,以及看到李老大的反应,显然,不是李老三一个对饭有质疑了。</br> 杨华明赶紧端起面前的米饭扒拉了一口。</br> 然后,“呸呸呸……”</br> 他全给吐到地上去了。</br> 脸都黑了,喊住不远处田埂上坐在那里等待收拾碗筷的刘金钏和杨若荷。</br> “你们俩啥情况?饭都没煮熟就给送过来?脑子被门夹了?”</br> 主家请工匠吃饭,竟然请人吃夹生饭,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十里八村都要当做笑料!</br> 庄户人家很多时候非常重视脸面,甚至很多老汉把脸面都摆的比性命还要重要!</br> 所以当时当场,杨华明就跟家里闺女还有儿媳妇那里发作了!</br> 刘金钏和杨若荷听到这话,也是面面相觑。</br> 刘金钏满脸诧异,嘀咕道:“那不能吧……”</br> 荷儿没法嘀咕,则是直接掀开瓦罐盖子,尝了一口勺子上的米饭。</br> 刚吃到嘴里,嚼巴了几下就吐到一边去了,并朝刘金钏那点点头。</br> 刘金钏蹙眉,也赶紧探身过来:“大姐,我尝一口试试。”</br> 紧接着,刘金钏也吐掉了。</br> 从外表看,这米饭煮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表层挨着锅沿边甚至还有点焦黄。</br> 但是覆盖最上面一层,底下的饭米粒就是夹生的了。</br> 累积在中间的那些更可怕,直接就是生的,整颗的米粒几乎都没发胀!</br>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br> 杨华明的脸拉得更长了,当即就拍了筷子当众训斥她们二人来。</br> “爷们在宅基地上累死累活一上昼,就指望着能吃顿热呼呼的饭菜暖暖肠胃。”</br> “你们两个倒好,送一锅生饭过来,像什么话!”</br> “现在咋吃!”</br> “这不耽误事嘛!”</br> 刘金钏和荷儿两个都涨红着脸低着头,任凭杨华明数落。</br> 李老大李老二他们也都纷纷过来劝杨华明。</br> “四叔,没啥没啥,她们也不是故意的,这烧饭的火候有时候很难把握的,小小一次失误也没多大个事儿嘛!”</br> “是啊四叔,咱能吃就扒拉几口,不能吃就多吃菜,这菜丰盛呢!”</br> “我刚发明了个新吃法,用这泥鳅汤泡饭,饭也能被跑软乎,照样吃,没毛病!”</br>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杨华明也不好再继续对刘金钏和杨若荷两个发作。</br> 杨华明叹着气,满脸自责的对李老大他们说:“真是对不住大家伙儿了,再好的菜,没有米饭搭配,那都是没有灵魂的!”</br> “现在再让她们回去煮,怕是来不及。”</br> “既然哥几个不嫌弃,那晌午咱就先这样凑合下,等夜里收工,我们再好好吃一顿,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br> “没毛病!”</br> “四叔大气!”</br> “咱有口吃的就行了,夹不夹生不打紧!”</br> “就算夹生,那也是实实在在的白米饭,是白米饭就吃到肚子里去,准保没错!”</br> 众人再次热火朝天的扒拉起饭菜起来。</br> 而这边的刘金钏和杨若荷两人则是面面相觑,两人只能苦笑了。</br> 这饭,她们俩都不方便当众告诉爹。</br> 这大锅饭是娘烧的唷!</br> 娘今天从宅基地这边回去后,一直嘴里都是在骂爹。</br> 估计是在宅基地这边跟爹吵架受气了还是咋地。</br> 所以当娘提出她来焖大锅里的饭,让她们两个负责外面小锅里炒菜的事时,她们两个没有多想,也没有去强行的阻止。biqubao.com</br> 没想到,娘竟然把大锅饭给烧成了这样。</br> 上面焦了,下面还是生的,估计水放少了,然后火力又太急太猛所致……</br> 哎!</br> 娘犯的错,她们两个来背锅了。</br> 荷儿一转头,看到李老二蹲在那里,碗里的饭堆得高高的。</br> 看李老二每一下扒拉和吞咽的动作,似乎都很艰难,荷儿嘴角一阵抽抽。</br> 她鼓足勇气,硬着头皮来到李老二身旁,轻轻拍了拍李老二的肩膀。</br> 李老二扭过头,看到是杨若荷,诧了下。</br> 荷儿这回并没有像前几回那样头都不敢抬,她目光直视着李老二,抬手比划了几个动作。</br> 李老二虽然看不懂哑语,但是,从荷儿充满歉疚的眼神和嘴角苦涩的笑容里,李老二竟然猜出了荷儿的意思。</br> “没事的没事的,荷儿妹子你千万别这么想。”</br> 李老二赶紧解释。</br> “你是怕我饿肚子,才给我多压了好多饭,你的心意我懂。”</br> 荷儿继续比划,李老二也继续回应:</br> “没事儿的,真的没事儿,我这碗里还好呢,就几口夹生饭,其他的都能吃……”</br> “嗨,不会生病,放心吧!”</br> “我们庄稼人,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观音土,榆树皮,这些都进过肚子,几口夹生饭算什么?”</br> “真没事,荷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br> ……</br> 一场饭终于吃完了。</br> 男人们放下碗筷嘴巴一抹,继续抄起家伙下了宅基地开工。</br> 刘金钏和杨若荷则把碗筷收拾到她们带来的篮子里,准备离开。</br> 杨华明过来了,他把刘金钏叫到边上,压低声说:“这夹生饭是你们娘烧的吧?”</br> 刘金钏尴尬的笑了笑,“啥都逃不过爹的眼啊!”</br> 杨华明翻了个白眼,“我吃了大半辈子她烧的夹生饭了,第一口我就晓得必定是她的手笔!”</br> 这个蠢婆娘,烧了一辈子的夹生饭,怎么都教不会,哎!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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