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也好,估计你儿子也快醒了,醒了就会饿,到时候你娘急得挠墙。”杨若晴说。</br> 大孙氏也连连点头,“走吧,咱先回去!”</br> 大孙氏扶着绣绣往院子门口去,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br> 杨若晴则在忙着搬东西的人群中找到杨永进,跟他打了声招呼。</br> 杨永进抬起头看到院子门那边闺女的背影,他眼神黯淡了下去,点点头,“回去也好,这里太闹腾了,她还没出月子……”</br> 交代完了,杨若晴正要转身去追大孙氏和绣绣他们,又被杨永进喊住。</br> “晴儿,待会回去的马车上,你帮着再开导开导几句。”</br> 今天这场面,这动静,对闺女的打击和刺激肯定不是一般的大。</br> 闺女能强忍着一直没哭,也没闹腾,而是冷静理智的把事情处理完,把嫁妆清点装车才走,这已经让杨永进非常的意外了。</br> 感觉闺女在今天这一瞬间,突然就长大了,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长大了!</br> 从前吧,做梦都盼着闺女能长大,能懂事。</br> 可这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突然,心里滋味又没那么好受了,反而更加心疼她。</br> 尤其看着她不哭不闹,僵硬着腰杆站在人群中的样子,如果让杨永进选,他宁可闺女一辈子都别长大,别懂事了……</br> 大孙氏赶马车,杨若晴陪着绣绣刚刚坐上马车车厢,随着厚重的挡风帘布放下来的一瞬间,绣绣的眼泪夺眶而出。</br> 她抱着车厢里拿来垫背的小枕头,抱在怀里,眼泪簌簌往下掉,肩膀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着。</br> 因为马车还没有离开李家村,车厢外面都是前来看热闹的村民,还有不少村民的议论声传进车厢里。</br> “啧啧,这场婚事一年都不到啊,这么快就黄了?”</br> “能不黄吗?嫁妆都搬走了,孩子也带走了。”</br> “摊上这么个婆婆和男人,老杨家这闺女也够倒霉的……”</br> “所以说嘛,嫁人还得门当户对才好,你嫁个穷人,人家图的不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嫁妆,不真心。”</br> “那伱嫁個比你家条件好一大截的呢?又当咋说?”</br> “那也不好,会被亲家瞧不起,万一两人和离,有钱有势的那方肯定是半点余地都不给留的啊,太打脸了……”</br> 每人一张嘴,众说纷纭,反正不管是站在绣绣这边对她表示同情,对李伟表示谴责的,又或是站在李伟那边,觉得绣绣不留余地,至少得把孩子还给李家的,又或者中立方,不带情绪吃瓜的……</br> 总之,不管哪一方的言论,绣绣都不爱听。</br> 她不想被人谴责。</br> 更不想被人同情。</br> 可是马车车厢不隔音,外面那些村民们说话也是咋咋呼呼,不懂得掩饰,所以一句句的传到车厢里,简直就是怼着绣绣的肺管子强力输出啊……</br> 于是,绣绣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头埋进了抱枕里,呜咽不止。</br> 杨若晴蹙眉,如果伸个头出去呵斥,估计效果更差,众人的嘴也堵不上,反而给绣绣带来更多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br> 所以杨若晴只能隔着车厢帘布提醒大孙氏:“大舅妈,尽量搞快点!”</br> 其实,就算杨若晴不提醒不催促,大孙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她就坐在外面,她听得更加真切。</br> 而且她还忍不住拿眼珠子去瞪那些说得比较凶的几个妇人去了。</br> 这会子听到杨若晴的催促,更是猜到车厢里的绣绣情况应该有点不太妙,所以大孙氏一边调转马车头,边大声驱赶车头前方挡住了去路的村民:“走走走,别跟前面杵着。”</br> 挡路的人瞬间被大孙氏撵到一边去,他们打量着拉马车的两匹高头大马,眼底都是羡慕嫉妒。</br> 别说坐马车了,就连骡车,他们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br> 去走亲戚,或是赶集,多半都是步行。</br> 偶尔坐一下牛车,还得给主人家三两个铜板意思意思。</br> “也不晓得坐马车是啥滋味……”</br> “别想了,咱能坐牛车就不错啦!”</br> “哎,有钱人就是好啊,马车随便坐。”</br> “所以就说嘛,你吃着糠咽菜,还在操着有钱人的心,生怕人家下堂妇嫁不出去,放一百二十个心,有钱有嫁妆,一堆人抢着娶……”</br> 在一片酸溜溜的声音中,马车彻底远去,将那些负能量的声音远远的甩在身后了。</br> 终于,马车出了李家村村口,大孙氏的速度开始快起来,周围也没有其他杂乱的议论声了。</br> 车厢里的绣绣再也忍不住,呜呜着哭出了声。</br> 杨若晴轻叹了口气,本想递块手绢儿过去,但看到那抱枕上湿漉漉的一片,杨若晴又默默收回了手绢儿。</br> 这个时候递手绢儿已经没必要了,就让抱枕承担所有吧!</br> 但杨若晴看绣绣哭得可怜,都开始抽搐了,于是将绣绣轻轻搂到怀里。</br> “好了,不哭不哭,事情都过去了。”</br> “莫哭了,听话,你还在坐月子呢,这样哭把眼睛都哭瞎了,将来怎么给你家娃儿做衣裳鞋袜?”</br> 前面赶车的大孙氏听到身后车厢里的劝慰声,也边赶车边扭头对车厢里的绣绣说:“你晴儿姑姑说的在理,女人坐月子可要紧了,”</br> “哪怕坐久了,腰都会酸痛,眼睛不能哭,将来得沙眼,见不得风和光,拿不起针线,”</br> “也不能东想西想瞎琢磨的,到时候年纪渐长脑壳疼……”</br> 得,原本杨永进是想托付杨若晴这回去的路上多劝几句绣绣,结果,被大孙氏给抢了。</br> 而且大孙氏还一点儿都不耽误赶车,就这样,一路风驰电掣的载着大家回到了长坪村。</br> 果真,曹八妹和老杨头都站在院子门口朝路口那边伸长着脖子张望。</br> 当看到大孙氏赶着马车出现,老杨头拔下嘴里的旱烟杆子,点点头。</br> 曹八妹更是拍了下大腿,抬脚就跑着迎接上去。</br> 她这一上昼,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又怕绣绣被气到,又怕绣绣临时改变主意到时候跟杨永进还有其他老杨家的人那犟着来,又怕绣绣身体不适出现别的状况,总之,一百种不好的猜想全在她脑袋里撞击,折磨死了!</br> “绣啊,里面是绣吗?绣回来了嘛?”</br> 曹八妹跑到近前,仰着头望着车厢,焦急的跟大孙氏那询问。</br> 大孙氏乐了,“你这话问的,不是绣绣,难道我把李伟娘给你拉回来了呀?那个老妖婆我可不想沾惹!”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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