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忠让杨华明和杨华洲他们代为招呼下客人,他自己则拔腿往灵堂那边去了。</br> 众人都过来吃晌午饭来了,那边之前杨华忠是留了杨永进一个人在负责看守。</br> 杨华忠不放心,担心杨永进有啥疏漏临时不在那里,老汉一个人在那里做傻事。</br> 之前运送棺材回来,看到娘和大嫂相继晕厥过去,杨华忠现在就特别担心家里其他人再出啥岔子。</br> 其他人主要也没有谁,主要还是是谭氏,金氏,老汉这三位。</br> 灵堂这边,杨华忠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杨永进蹲在门口正往火盆里烧纸钱。</br> 看到杨华忠风风火火过来,杨永进还有些诧异,“三叔,你咋过来了?不是说吃完酒席再过来接班吗?”</br> 这么快!</br> 杨华忠的眼睛却直直越过杨永进投向他身后的灵堂:“你爷呢?在这不?”</br> “在啊,坐里面跟我大哥那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的话呢,也不晓得说些啥!”杨永进说。</br> 那灵堂里面,为了掩盖某些不太友善的气味,他们都已经把棺材盖给封死了,除此外还在灵堂里撒了好多香料,可即使如此,还是掩盖不住那种臭味。</br> 只能说,臭味实在是太太霸道了,尤其这种香味混合着臭味在一块儿,就更加折磨人,杨永进不是万不得已,都不想进灵堂去。</br> 原本这烧纸钱的瓦盆是应该摆在灵堂里面,挨着棺材头摆的,这不,他实在扛不住里面那股子气味,只得把瓦盆给端到灵堂门口来烧了。</br> 太佩服爷了,竟然能在棺材旁边端把凳子坐着,且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怎么忍住不呕吐的啊!</br> 杨华忠越过杨永进,径直进了灵堂。</br> 刚进灵堂,他就差点被这扑面而来的复杂气味给熏得脚下一個趔趄,差点仰背倒下去。</br> 幸好之前在过来的时候,临时灌了一口烧酒压了一下,不然这会子估计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了。</br> “爹,我接你回去吃饭吧,吃过饭再来。”</br> 杨华忠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脚步站稳,视线也找到了老杨头。</br> 老汉端了一把长凳子就坐在棺材的左侧,身体紧挨着棺材,嘴里叼着旱烟在吧嗒抽着,另一手搭在棺材上,轻轻抚摸着棺材上那些红漆。</br> 这棺材上的红漆,其实已经有些年头了。</br> 为什么呢?</br> 因为这棺材是老杨头自己被自己准备的啊!</br> 老汉和老太太自打搭上了六十岁,家里就给他们二老置办了两副‘长生’,老汉的这副是男款的,比谭氏的那副在尺寸方面明显要大一些。</br> 在长坪村这块,搭上六十岁置办这玩意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说这样更好,能够让老人家身体更加康健。</br> 而且当初置办长生,相当于是喜事,亲戚家还得过来送礼呢!</br> 只是,后面的事万万没想到。</br> 老汉六十岁那年给自己置办了一副长生,结果自己还没用呢,就提前给了大儿子杨华安用。</br> 接着他又给自己置办了一副。</br> 亲戚家再次过来送礼。</br> 送完礼没几年,二儿子杨华林又猝死了。</br> 老杨头的长生又挪给了杨华林用。</br> 因为这一带还有个说法,说是人倒下去了再临时去置办棺木,对家里,对后辈,对逝者本人都不吉利。</br> 第二幅棺木挪给杨华林用了后,老杨头接连受了两次暴击,他悲伤欲绝,老汉自己说了,不置办了,不敢置办了,哪天他两脚一蹬两眼一闭,让家里人用草席给裹了扔山崖底下去拉倒了……</br> 但最后,在杨华忠兄弟们的坚持下,最终还是给老杨头置办了第三副棺木。</br> 也就是现在杨永仙躺着的这副。</br> 所以此刻,老杨头抚摸着这棺木,想着这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的大孙子,回想着当初杨永仙呱呱啼落的样子,回想着每一个夏天的傍晚,白嫩粉嘟的大孙子端着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只鸡蛋在吃。</br> 自己从田间干活回来,扛着锄头,从口兜里掏出一把路边摘的野果子。</br> 大孙子眼睛就亮了,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他爷爷,爷爷……</br> 老杨头还想到了大孙子成了小小少年郎,一本正经念书,练字,尤其是十六岁那边考中了秀才,意气风发的样子。</br> 他经常来后院东屋看望他和老太婆,跟他们说书里看到的那些故事。</br> 那个时候,大孙子亲口说了,要好好念书,奋发图强,给老杨家光宗耀祖,要让爷爷奶奶老年享清福!</br> 后来几次名落孙山,大孙子的精气神估计给磨灭没了,加上婚姻的不顺利,跟自己心仪的女子李绣心之间的分分合合,跟李绣心的两个儿子的夭折,让大孙子整个人的心态在遭受最严重的打击之后,渐渐发生了扭曲。</br> “永仙啊,我的大孙子啊,前程过往都不要再想了,你就安心的去吧!”</br> “来生投个好胎,好好念书,走正道……”</br> 老杨头在这里抚摸着棺材嘀嘀咕咕的当口,杨华忠刚好找过来了,并催他回去吃饭。</br> 老杨头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已经干涸到流不出一滴眼泪了。</br> 他用嘶哑的声音对杨华忠说:“我不饿,你和永进都回去吧,这里我留下,我陪永仙待会儿。”</br> 可是,杨华忠不放心啊!</br> “爹,节哀顺变,先回去吧,好歹吃几口再过来也不迟。”</br> 老汉从昨天晌午起,就已经没怎么吃东西了。</br> 眼瞅着脸颊都凹陷下去了,杨华忠担心老汉再临时出什么岔子。</br> “爹,你要不回去,那我就把饭菜给伱送过来了。”杨华忠又道。</br> “甭管咋样,您都得吃一点才行。”</br> 眼见杨华忠的态度如此坚决,而且杨永进烧完了纸钱后,也站在灵堂门口帮着劝。</br> “爷,你就听我三叔的安排吧,今天事情多,待会吃完晌午酒席下昼道士就要来给大哥超度了,你还是别耽误了。”</br> 老杨头又思虑了下,最终叹口气,拍了拍棺木说:“永仙啊,爷先回去一趟,等会再来。”</br> “好孙子,你莫慌,莫怕,啊!”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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