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哥,我真的没法开那个口,但是,这几夜我总是做梦,梦到杨永仙了。“廖梅英斟酌了好一阵后,才跟张有福这缓缓开口。</br>  听到自己的妻子,做梦还能梦到前夫,张有福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br>  再宽阔的心胸,对此恐怕也接受无力吧?</br>  “梅英你接着说,我听着呢。”张有福声音也有点苦涩。</br>  他很怕听到妻子说到一些旧情难忘却的话,毕竟,曾经的杨永仙是那么的优秀,长坪村有史以来第一个秀才郎,人也生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br>  出生在老杨家,一大家子人,家大业大。</br>  能嫁给杨永仙,成为秀才娘子,对于十里八村的这些女人们来说,估计都是很有吸引力的事。</br>  如果不是后面杨永仙作妖做得太严重了,让梅英实在无法忍受,恐怕梅英这辈子都没想过离开老杨家,恐怕都会留在老杨家,兢兢业业的带着珍儿度日吧?</br>  自己,拿什么跟杨永仙比?不过是一个老大年纪还没娶上媳妇儿的老光棍罢了!</br>  想到这里,张有福很没有自信的耷拉下脑袋去。</br>  然而,耳边却听到廖梅英说:“我这几夜梦到他,不是因为我对他旧情难忘或是啥,有福哥你千万别往岔道上想去了。”</br>  “我没,你放心。”张有福抬起眼,朝廖梅英挤出一個笑容,“你接着说,我听着呢。”</br>  廖梅英接着说:“怎么说呢,这几夜,我梦到杨永仙,总觉着那不是巧合的梦,”</br>  “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人快要走的时候,魂儿不归身,老爱到处游荡。”</br>  去见想见的人,去完成未完成的心愿。</br>  所以才有很多人会说,看到哪位亲人在哪里现身了,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听到了那位亲人去世的消息。</br>  有点玄乎,但是,却又解释不清楚就对了。</br>  张有福听到廖梅英这话,顿时也警惕起来,目光甚至还有点紧张的环顾四下,好像随时随地,杨永仙就会拖着两条手臂僵硬的站在屋门口的黑暗里……biqubao.com</br>  “有福哥你别这个眼神,我害怕。”廖梅英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上起的汗毛,小声说。</br>  村子里的夜晚,尤其是冬夜,屋外寒风呼啸,基本没有人经过,院子里的树枝和堆积的那些茅草柴禾被风吹拂发出的声响,总是有些扭曲,让人想入非非,自己吓自己。</br>  张有福赶紧坐正了身形,对廖梅英说:“没事,莫怕,有我呐!”</br>  廖梅英也不再说先前做梦的事了,只对张有福说:“这两天,咱送珍儿去大牢跟杨永仙见最后一面吧!”</br>  “好歹父子一场,不是为了杨永仙那个杀千刀的,而是为了珍儿。”</br>  “让他最后见他爹一面,全了这孩子的心愿,成吗?”</br>  珍儿不是张有福亲生的,珍儿是叫杨珍,不是叫张珍,这件事全村的同龄小伙伴都清楚,珍儿自己也清楚。</br>  马上就五岁的孩子了,渐渐的都要懂很多事情了,以前就追问过廖梅英关于他爹是个啥样的人。</br>  舍不得打骂孩子的廖梅英,每当珍儿打听杨永仙的事情时,她就会暴躁起来,甚至有两回还把珍儿给打哭了。</br>  渐渐的孩子就不敢问了。</br>  近来这小半个月里,因为杨永仙的事情,搞得老杨家家宅不宁,最后弄得全村都人心惶惶。</br>  这孩子在外面被小伙伴排挤,被村里那些人指指点点,于是又开始跟廖梅英这打听起杨永仙的事。</br>  杨永仙已经被判了斩首,廖梅英这几夜总是梦到杨永仙来梦里找她,求她好歹把珍儿带去让他看一眼。</br>  廖梅英思来想去,在心里做了好久的斗争后,才鼓足勇气跟张有福这开口商量。</br>  张有福打量着廖梅英这满脸纠结的神色,知道这个心愿如果不完成,廖梅英恐怕做什么事,这心都不能定的。</br>  所以张有福斟酌了一番,说:“我陪你去,收拾收拾,明天咱一早就去,把珍儿,贵儿,一并带上!”</br>  “贵儿不带过去,那种地方可不是啥好地方,小孩子不能去!”</br>  廖梅英很紧张的说,那里关押的都是一些重刑犯,那里不知道多少犯人死在那里,那个地方用一句土话来说,不干净,小孩子去了,容易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侵扰,回来后容易生病的。</br>  张有福听到廖梅英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br>  “若是我留在家里带贵儿,那也不中,我不放心伱和珍儿母子去。”</br>  “咱娘又瘫痪在床,也带不了娃,若是把贵儿托付给你老杨家三婶他们……”</br>  廖梅英想都不想就直接摇头拒绝了张有福的这个提议,“我都改嫁了,还是尽量不要再去麻烦老杨家的人了吧,再说了,我是带珍儿去县衙探监,这事儿若是被老杨家人晓得了,他们恐怕不高兴!”</br>  因为杨永仙这趟是六亲不认,举起屠刀要对老杨家的自己人下手啊,所以送进监牢,也是老杨家人,尤其是晴儿一手包办的。</br>  你说,都这样了,你还把跟老杨家没有血缘关系的贵儿送过去拜托人家帮你带一下,然后说你去探监?</br>  人家不得把你扫地出门啊?</br>  就算是把有血缘关系的珍儿送过去,恐怕老杨家人看到珍儿,都会想起杨永仙,都会闹心!</br>  所以,还是不要去自找没趣了,人活着,贵在有自知之明!</br>  “那可咋整?”张有福道,“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带着珍儿进去见杨永仙,你抱着贵儿在牢房门口等,可行?”</br>  廖梅英说:“不要那么麻烦,我们顺道拐一下,把贵儿悄悄送去我娘家,叫我爹娘帮忙照看一下。”</br>  两口子可算把事情给商量好了,然后早早吹灭了灯火睡觉。</br>  第二天天麻麻亮,两口子就起床,把两个孩子叫起来,贵儿还睡着呢,就这样裹在棉袄里带出了门。</br>  当然,出门之前,已经烧了一顿饭给张母吃过了,又给张母伺候了屎尿。</br>  “娘,我们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来,待会我去隔壁院子找下大娘,让她白日里抽空过来帮下你!”</br>  隔壁院子住的都是一辈子的老邻居了,关系处的还不错。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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