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英静静的看着阿姆,看着她流泪,看着她朝自己伸手,看着她无声呼喊自己……</br> 阿英看着看着就流泪了。</br> 她突然害怕阿姆被泥土掩埋后再也没人温柔的和她说话。</br> 她害怕以后她喊阿姆,再没有人应她。</br> 她害怕多年以后再来挖这个坑时,里面只有森森白骨。</br> 阿英头一次知道了害怕。</br> 她看着坑里脸被土掩埋了,却还倔强伸着手的阿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br> 她把往阿姆身上扔土的族人都给推开:“不要不要,不要再这样。”</br> 小阿英跳进坑里,把阿姆脸上的泥土抹掉,对族长和祭司哭喊:“不要埋了好不好?我在这里陪着她,我陪着她。”</br> 活着被泥土埋,真的好难过。</br> 是的,是难过,而不是难受。</br> 因为族人们并没有试过,捂着自己口鼻是怎样的滋味。</br> 她只知道,看着阿姆被泥土慢慢掩盖掉,她心里很难过。</br> 族长当场喝斥她:“阿英,你闹腾什么,你是想得罪天神吗?快起来,一边玩去。”</br> 祭司沉着脸没说话,手里端着的石碗里,装的还是她阿姆的血。</br> 小阿英双手搂着阿姆脖子,泪流满面冲族长哭喊:“族长,我不要,我要陪着我阿姆,不要再用泥土埋她了,不要不要。”</br> 族长黑沉着脸骂她:“这是祭司决定的,你不能这样做。”</br> 双手抱着阿姆脖子的小阿英,立即转头看向祭司,哭喊哀求:“阿遗祭司,你已经取了血,可以引诱野兽。”</br> “你都这样做了,天神不会怪罪你的,对不对?”</br> “现在把我阿姆用泥土埋起来这事,是我们部落族人好心,想要给我阿姆一个好的坑。”</br> “我懂,我都懂的。”</br> 小阿英一边哭,一边用脑袋去撞坑边的泥土,像是在磕头:“阿遗祭司,我只是想着,现在用泥土把我阿姆埋了,不如让我阿姆再陪陪我。”</br> “用泥土把我阿姆埋了,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她了。”</br> “我想多陪陪我阿姆。”</br> “不要再埋了好不好?”</br> 小阿英不停的磕头,磕的额头红红的。</br> 小娃崽撕心裂肺的哭声,听的族人们都很烦。</br> 他们不知道事情是对还是错,他们只听族长和祭司的。</br> 人都放血了,迟早要死。</br> 这个时候,他们帮着挖坑埋人,省得对方尸体爆尸荒野被野兽拖走吃掉是为了对方好。</br> 他们现在不帮着埋,等对方死后散发着臭味再埋,那就晚了。</br> 毕竟谁也不想闻到尸体的臭味。</br> 小阿英不停哭喊着说不要不要,额头磕的红肿。</br> 她的阿姆心疼小阿英,却无能为力。</br> 族长沉着脸不出声。</br> 最后还是阿遗祭司开口:“那你就陪着她吧,天神可能正看着。”</br> 祭司都这样说了,族长和族人们自然是没意见。</br> 小阿英欣喜若狂,她不敢让族人们把她阿姆从坑洞里搬出来。</br> 因为她阿姆这样算是死人。</br> 死人不该在部落里,而是该在坑洞里。</br> 小阿英把坑洞里的泥土都清理干净,静静的和她阿姆躺在里面,等待死亡。</br> 她捧起阿姆被割开的手腕,查看她的伤口。</br> 一般这样的伤口会割很大,血会一直流。</br> 就算用手按着伤口,血也会一直流。</br> 流啊流,人就死了。</br> 小阿英想多陪陪阿姆,就想把伤口给捂着。</br> 结果当她把阿姆的手抬起来时,才发现阿姆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br> 只有脏脏的泥土沾在手腕上,和血混成一团。</br> 小阿英见阿姆手腕不流血,她很开心。</br> 她还偷偷的把坑洞上方的泥土,捧到阿姆手腕的伤口上:“再来一点,血就不会再流了。”</br> 阿姆温柔的笑着:“阿英真好。”</br> 小阿英把这只手腕上的伤口用泥土埋了埋,再埋另一只手腕。</br> 好在是热天,她和阿姆躺在部落旁边的坑洞里也不会冷。</br> 天黑后,族长带着雄性,把柴火堆点燃过来:“给点天火你们,不那么黑。”</br> 小阿英甜甜的笑了:“好。”</br> 她其实很怕黑,可能和阿姆在一起,她就不怕。</br> 现在有天火,她更不怕。</br> 小阿英靠在阿姆肩头,一直和她说话,想让她多陪陪自己。</br> 小娃崽再能坚持,也坚持不了多久。</br> 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br> 一觉醒来后,天都亮了。</br> 小阿英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阿姆,害怕的掉眼泪:“阿姆,你醒醒,你醒醒啊。”</br> 她阿姆死了!</br> 小阿英很难过,很想放声大哭,又怕吵到部落族人们。</br> 就在这时,她阿姆突然睁开眼睛:“醒了,醒了。”</br> 脸上还挂着泪的小阿英,愣愣的看着她的阿姆好久才出声:“阿姆你没死?”</br> 为什么呢?</br> 为什么别的族人这样取血后就死了,她阿姆却还没有死。</br> 阿姆温柔笑道:“是的,我没死。”</br>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死。</br> 小阿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定是天神听到我说的话,才让你和我多待几天。”</br> 阿姆是个很温柔的雌性,放了血的她,有点虚弱。</br> 她虚弱一笑:“是的,天神听到了你说的话。”</br> 昨天放了血,今天族长选了打猎勇士,拿着血去荒野打猎。</br> 小阿英看着勇士们走后,默默去领烤肉,又回到坑洞。</br> 她咬了一口烤肉,递到阿姆嘴边:“阿姆,你也吃一口。”</br> 阿姆艰难的咽口水,把烤肉推走:“不用,你自己吃,我等下就要死了,不要浪费。”</br> 这是正常对话,也是正常理解。</br> 可小阿英却偏不要这样:“你还没死,就要吃点烤肉。”</br> 阿姆拗不过小阿英,浅浅的咬了一小口烤肉。</br> 小阿英就自己一口,阿姆一小口。</br> 阿姆不吃她也不吃。</br>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br> 第二天也是这样过的。</br> 待到第三天,阿遗祭司走过来,看到坑洞里还活着的雌性,她愣了愣。</br> 小阿英却开心的和祭司说道:“一定是天神听到我说的话,才让我阿姆再陪陪我。”</br> 祭司浅浅一笑,摸摸她的头:“是的。”</br> 她对雌性说:“把你手给我看一下。”</br> 雌性对祭司很是敬重听话,立即把手送过去她面前。</br> 祭司看着已经结了痂的手腕伤口,沉默好久。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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