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长柄搓澡仪有些挥不下去了。</br> 现在的他才二十一岁,正是少年好时光。</br> 当年他谋反成功,登上皇位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她不曾见过他少年时的样子,更何况当时的他是经历了血雨腥风,重重杀伐。</br> 如今的时代没有动乱,没有战场,亦没有朝堂的阴谋诡计。</br> 此刻的他又中了药,意识不太清醒,这般反应也算是正常吧?!</br> 这样的样子,萌萌的,蠢蠢的,感觉挺好欺负的样子。</br> 她眼睛亮了亮,唇角勾起笑,一只脚抬起踏在浴缸边沿上,手中的长柄搓澡仪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声音中明显带了威胁逼迫:“喊声姐姐听听。”</br> 此刻的她大有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架势。</br> 他犹豫了一瞬,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竟然真的开口喊道:“姐姐。”</br> 她踏在浴缸边缘的腿一软,差点自己栽进浴缸里。</br> 她的手也跟着一抖,手中的长柄搓澡仪没拿稳,砸在了他的身上。</br> 她没有想到他真喊!</br> 她此刻离的近,清楚的看到长柄搓澡仪砸到了他什么地方,听到他一声带了痛苦的闷哼声,她差点一口气没呼上来。</br> 真要命,她差点把皇帝废了。</br> 哦,现在的他不是上一世的那个皇帝,但是这张脸给她的影响是刻进了她的骨子里的,有时候的情绪真的不受控制。</br> 她看着落在他身上的长柄搓澡仪,硬是没敢再捡起来,</br> “姐姐,我难受。”他望着她,眼眸更朦胧,似更多了几分委屈。</br> 声音委委屈屈,样子可可怜怜,让人看着实在不忍……</br> 他这般的乖巧,这般的委屈,用这般的语调喊着她姐姐,她不救他,似乎就是十恶不赦般。</br> 她深呼了一口气,突然觉的,他之所以乖乖的喊她姐姐似乎有些目的不纯。</br> 狗男人太阴险,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都一样的阴险!</br> 她板起脸,重新露出凶狠的样子,气势拿捏的足足的:“知道我是谁吗?”</br> 他乖巧喊道:“姐姐。”</br> 叶向晚反驳:“不,我是你母后。”</br> 她十七岁进宫,经过十年的拼死拼活,终于坐上皇后之位,登上她人生的巅峰!</br> 然而,当天便有人反了,皇上宋起被杀了……</br> 她的皇后当了不到一天!</br> 慕云城成了新皇,终结了她不到一天的皇后之位。</br>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br> 她的命,她认!</br> 当时的她身为皇后,是要被殉葬的。</br> 说真的,她对宋起真没感情。</br> 宋起后宫女人众多,一天睡一个,轮到她这儿都要一年半载的。</br> 进宫后,她摔过跤,落过湖,挨过刀,中过毒,宋起从开始空口安慰,到敷衍安抚,再到轻描淡写,都不曾真正为她主持过一次公道。</br> 后来她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也是拜宋起所赐。</br> 虽说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故意的,但是宋起是真渣!</br> 而且她当初进宫,就是为了查清外祖父一家被害一事,她当时已经查到外祖父的死跟的确跟宋起脱不了关系。</br> 她甚至怀疑她兄长的死都跟宋起有关,她拼命挣得皇后之后也是为了替外祖父一家和兄长报仇的。</br> 可是,她这才登上后位的第一天,她连一天的皇后瘾都没过完,就结束了……</br> 开始既结束!</br> 她拼死拼活十年,难道就只是这了这短短的不到一天?</br> 她心里苦,真苦!</br> 她实在不想为宋起殉葬。</br> 更不想殉情,数来数去,都数不出什么情。</br> 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情。</br>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想活着。</br> 她惜命。</br> 新皇说,可以免她一死,让她在后宫中选一个活法。</br> 做为先皇的女人在后宫中的活法真不多,新皇能给的就更少。</br> 做了不到一天的皇后的她,望着眼前她总共不到一天的后位的终结者,实在有些意难平。</br> 她斟酌了又斟酌,试探道:“做太后?”</br> 其实她拼命登上皇后之位,下一步就是想着为外祖父一家和兄长报仇,然后她就当太后的。</br> 新皇盯了她片刻,然后笑了,笑着的样子似狠不得咬死她。</br> 也是,新皇跟她英年早逝的先皇夫君无亲无故,新皇还比先皇大一岁呢。</br> 她这便宜占的的确有些过分,难怪他生气。</br> 她想着要不剃了发去礼佛也行,只要能先保住小命!</br> 反正宋起已经死了,她的仇已经报了。</br> 她想的明白,在这后宫之中,能保命又能保清白的除了做太后,也只有去剃发了。</br> 就算新皇可能看不上她,万一把她赏了什么人呢?!</br> 又或者送她去和亲呢?!</br> 毕竟她还年轻,才二十多岁,又长的貌美,一直都是艳压后宫的存在。</br> 然后她便听到他说:“如你所愿。”</br> 她当时真真的感激涕零,她想着他人还怪好得嘞!</br>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证明她还是太天真!</br> 直到深夜新皇进了她的房间,上了她的床,口里尊称着她太后,却压着她的身子,吻去她所有的抗议,一次又一次的胡作非为。</br> 不管她怎么反抗,怎么恳求都没有用。</br> 进宫十年,多年不曾哭过她,那天晚上哭的嗓子都哑了。</br> 他不但毫不留情,反而越快越狠。</br> 他就是不肯放过她,她一个废后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死。</br> 但是她惜命,更不想为已逝的宋起殉情,她甚至想着宋起已经在那边,她就不想过去。</br> 只能苟活着了!</br> 不过,她还是试着假装以死相逼。</br> 他望着她抵在脖子上的簪子,轻笑了一声:“……谁自杀你都不会。”</br> 她惊讶:“为什么?”</br> 她毕竟在后宫斗了十年,这点演技还是有的,不可能被他看出来吧?</br> 他轻笑:“受点痛就能哭的天都要天塌下来的人,会自杀?”</br> 她以为他说的是晚上她哭着喊着求他的事情。</br> 他拿走了她抵在脖子上的簪子,一只手把簪子折断,笑着说:“你若是想给宋起殉情,朕可以成全你。”</br> 她看着在他手上瞬间断为两截的簪子,快速摇头。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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