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从慕容家告辞之后，即便是到了大门口也仍旧是感激涕零的样子。</br> 再次拜别送自己出门口的慕容霆露，不过在转身进入轿子之后，李绩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收敛了起来。</br> 没有感激也没有涕零，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就好像是之前在慕容家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br> 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李绩也是轻声叹道：“老家伙，还真的是油盐不进呢！”</br> 在轿子匀速的晃动中，闭着眼睛的李绩并没有半点困意。</br> 这时在轿子的外面也是传来了一道询问的声音。</br> “王爷，要不要敲打一下慕容家？”</br> 听到轿子之外的提议，李绩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br> 自己坦诚了，慕容霆露没有接受；自己示弱了，慕容霆露却还是没有接受。</br> “不接受就不接受吧！不过本王得不到的，本王也不希望别人能得到。”</br> 李绩摩挲着自己的手掌，眼神突然变得天真烂漫了起来。</br> “早些年的时候，本王一直都觉得，像是慕容太师这样的人物，若是有一天暴毙，那才是真正的传奇人物！”</br> 好像是在跟对方谈心似的，李绩也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轿子外问道：“你真的确定，用毒没有过量？”</br> 轿子外的那道声音明显沉默了一下，然后肯定的说道：“王爷放心，属下用的剂量绝对不会致命！”</br> 听着属下的汇报，李绩也是陷入了沉思，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是死局，而李杲却是要一心求死？</br> 想到一心求死这四个字，李绩突然皱起了眉头。</br> 轻轻的敲了一声轿子的边缘，然后吩咐道：“回府吧！让各处的谍子都看清楚了，本王是从慕容太师的府上出来的。”</br> 吩咐完之后，李绩也是靠在轿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br> 无独有偶，在送走了李绩之后，慕容霆露的脸色也是变得阴沉了起来。</br> 看到门房还想要关门，慕容霆露也是大声道：“不必关门了，我和秦王爷所谈之事，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若是外人想要看，那就让他们看好了！”</br> 一名跟慕容霆露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来到慕容霆露的身边，不等他开口，慕容霆露就直接抬手制止了他。</br> “欲盖弥彰的事情，我们慕容家就不要做了！”</br> 看着自己的儿子慕容航，慕容霆露也是轻声问道：“若是为父哪天身死，你能扛得起慕容家吗？”</br> 听到慕容霆露如此说，慕容航也是瞬间紧张了起来。</br> “父亲身体还硬朗，千万不要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我们慕容家也会长盛不衰的！”</br> 见慕容航一副认真的样子，慕容霆露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欣慰。</br>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慕容航可以坐下，随后慕容霆露也是说道：“你姐姐是先王后，我又是三朝老臣，实话实说，我们慕容家的荣耀，在我们这一辈已经到了鼎盛了！”</br> 慕容航稍稍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自己父亲的这个观点。</br> 在自己这一辈，慕容家的确是达到了千秋鼎盛，怕是后来居上者，也不会有多少。</br> 安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间慕容航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br> 慕容霆露坐在慕容航的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物极必反，盛极则衰的道理，为父不需要多说，你也明白，创业艰难，守业也不容易。”</br> 老父亲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慕容航的肩膀，随后也是直言道：“若是哪天为父不在了，你可以将慕容家守住，不在泰安城除名，那么你就已经超越为父了！”</br> 听到自己的父亲又重复了一遍，慕容航也是皱起眉头，想要打断慕容霆露。</br> 不过慕容霆露却是先一步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br> “人终有一死，这没有什么好回避的。”</br> 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慕容霆露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自己都不在意，他就不要纠结什么了。</br> 端起桌子上的香茗，慕容霆露在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也是继续笑道：“人总是要成长的，你也不能总缩在为父的后面，只是由盛转衰，这担子落在你的身上，实在是难为你了。”</br> 慕容航起身，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许久，这才说道：“不辛苦，孩儿扛得住！”</br> 慕容霆露点了点头，“其余的话，为父就不跟你说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大道理没用，酒色更没用，甚至家人和朋友，也只不过是能给你少许的慰藉，可以减缓焦虑，但是却不能击退这至暗时刻。”</br> 慕容霆露看着自己的儿子，双眼也是愈发的明亮了起来。</br> “你要记住，真正可以把你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只有你自己！没有人会知道，那段时光里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当熬过了那段时光，你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br> 沉声对慕容航讲述着自己的感悟，最后慕容霆露却是先笑了出声来。</br> “成长着两个字，不就是不断的杀死过去的自己吗？”</br> 笑着询问的看向慕容航，后者也是笑着说道：“倒是让我想起了烂菜叶在教坊司说的话，男人总是在特殊的时刻，杀死过去的自己，然后在原来的尸体上站起来一个陌生的自己。”</br> 这回轮到慕容霆露皱起眉头，有些不清楚自己的儿子想要表达什么了。</br> 慕容航也是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突然想到了，这话是洛小爷第一次在教坊司跟燕王世子争抢一个女人，那时洛小爷不是燕王世子的对手，只是凭借着拼命的狠劲，将燕王世子给压制住了。”</br> 见自己父亲一副狐疑的样子，慕容航也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直到自己已经言多必失了，但慕容航还是补救道：“那日我只不过是应酬！”</br> 慕容霆露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也是示意自己的儿子不比跟自己解释什么。</br> “去请谢大学士，公输大人，若是吕太师在家，将他也请过来！”</br> 打发自己的儿子去请人，慕容霆露也是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就算是倒霉的话，也不能光是慕容家倒霉！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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