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无忧宗赫赫有名的第一实权长老，吴长老威望极高，就连宗主也要让他三分，又哪有人敢跟他说这种话？</br> 可，顾念说了。</br> 甚至还说得很认真。</br> 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小，童言无忌，不清楚这个第一实权长老的分量，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顾青云配得上这个位子，而且……绰绰有余。</br> 换做旁人。</br> 以吴长老的性子，自然要好好地给对方一个教训，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长幼尊卑，什么叫上下有别。</br> 可……</br> 顾念似乎是个例外。</br> 天才总会受到优待。</br> 天才总有特殊待遇。</br> 曾经的他对这两句话嗤之以鼻，认为规矩之下，众生平等，哪怕是真传犯了错，也得受罚，哪怕是宗主有了过失，也要及时改正！</br> 直到这一刻。</br> 面对顾念，他突然意识到他终究不能免俗，因为面对顾念的不敬，他竟然不怎么生气，甚至还有些欣慰。</br> “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我这个位子让给他做，又有何妨？”</br> 看着顾念。</br>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br> “那就一言为定！”</br> 顾念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半老头子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恶了。</br> “公子，等我回来！”</br> 跟顾青云告过别，他小跑着冲出了洞府，来到平台崖壁之前，两只小胳膊微微张开，仿佛一只脱离了巢穴的小鸟一样，畅游在无边的云海之中，眼中满是新奇和探索欲。</br> 身后。</br> 二人缓缓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心中皆有所感。</br> “这才是真正的他。”</br> 吴长老突然开口道：“他向往自由，他属于自由，他属于这片苍茫云海，可……唯独不属于你。”</br> “吴长老很了解他？”</br> “……”</br> 吴长老没回答，暗道我不过和你们才见过两面，谈得上哪门子了解？</br> 我……</br> 只是了解我自己罢了。</br> “我听刘前辈说。”</br> 见他不说话，顾青云又道：“吴长老为人刚直，素来不喜欢破坏规矩，如今为了我们……”</br> “不。”</br> 吴长老纠正道：“是为了他。”</br> “有什么不一样？”</br> “你是你，他是他。”</br> 吴长老感慨一笑，身形一动，已是御风踏上了那片云海，洒笑道：“浮生路漫漫，众生皆过客，世事几番新，我亦是俗人……”</br> 顾青云恍然。</br> 吴长老从来都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之所以坚持规矩，是因为遇见的人不是妖孽……或者说，没有妖孽到让他打破规矩的地步。</br> “记住我的话。”</br> 正想着，吴长老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没事不要出洞府，能让你少去九成九的麻烦。”</br> 顾青云微微一怔，旋即笑了。</br> 吴长老其实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个有意思的人。</br> 他的告诫。</br> 顾青云自然放在了心上。</br> 回到洞府。</br> 他直接开启了所有禁制，盘膝坐在了那口灵泉旁边，真真正正开启了他修行的第一步。</br> 如吴长老所言。</br> 他的麻烦真的很多，每日里都有不少人在洞府外流连徘徊，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都想看看这个以绝脉之体成为第十真传的奇葩，到底长什么模样？</br> 真传弟子的洞府。</br> 设下的杀阵自然非同小可。</br> 他们强闯不了，便只能耐心等待，只是……顾青云的耐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br> 一天。</br> 十天。</br> 一个月……越来越多的人没了耐心，选择了放弃等待，直至半年以后，这洞府前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再没人来了。</br>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br> 同样的。</br> 你也无法羞辱一个不知脸面为何物的人。</br> 继耻辱和奇葩之后，不要脸，成了顾青云的第三个标签。</br> 自己的风评如何。</br> 顾青云心里有数。</br> 他其实是个自尊极强的人，并非真的不在乎旁人看他的眼光，他只是……没时间理会而已。</br> 他的确没时间。</br> 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在不懈的努力下，他几乎将事倍功半这个词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br> 这洞府内的灵气很浓郁。</br> 浓郁到几乎化不开，彻底要成为液态了，只是他的绝脉像是天生能隔绝灵气一样，纵然他全力以赴，每次也只能引动丝缕的灵气入体。</br> 他并没有像吴长老说的那样，绝望到放弃修行。</br> 因为他能切切实实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br> 虽然……</br> 速度比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br> 若是让无忧宗的人知道了他的修炼速度，怕是他的标签上，又要多一个哗众取宠了。</br> 只是……</br> 有一个人是个例外，他始终在关注顾青云的情况。</br> “那小子如何了？”</br> “……”</br> “顾青云如何了？”</br> “……”</br> “还在闭关。”</br> “……”</br> “顾青云出来过没有？”</br> “始终没有。”</br> “……”</br> 吴长老并不看好顾青云，一点都不，可也不知为何，他询问顾青云的次数，远比询问顾念的次数多得多，甚至多出了十倍。</br> 或许……</br> 是顾念不在宗门的缘故？</br> ……</br> 寒来暑往，四季更迭，虽然无忧主峰有着大阵守护，常年如春，可大阵能挡得住严寒酷暑，却挡不住时光流逝。</br> 某日。</br> 吴长老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务，缓步出了大殿，也不理会周围人的恭敬和行礼，看着主峰之下的苍茫云海，只觉得这景色虽好，可若是成千上万年看，也看腻了。</br> “顾青云，现在怎么样了？”</br> 下意识的。</br> 他随口又问了一句。</br> 悄无声息间，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他身后，眼中带着古怪之色，神情却极为恭敬，道：“他，已经七年没出过洞府了。”</br> “七年？”</br> 吴长老有些错愕：“已经这么久了？”</br> “是。”</br> 黑衣人恭敬回答，心中却暗暗奇怪，因为这七年来，吴长老寻问了顾念十三次，问了顾青云……整整三十次！</br> 吴长老不知他心中所想。</br> 只是看着那翻腾起伏的云海，沉默不语，可心绪却是随着云海一起翻腾了起来。</br> 七年不出洞府。</br> 只能说明一件事——顾青云的心智毅力，已是超越了他的认知。</br> “唉。”</br> “可惜了……”</br> 一声叹息响起，很快融入了云海之中，消散一空。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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