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泡了杯浓茶提神。</br> 他问我怎么断代鉴宝,也就是怎么掌眼,怎么判断这个行业内不同东西的价格体系。</br> 这确实很重要,因为直接关系到了整个团队收入,但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br> 我想了想,说道:“首先要有自我认知,我们是一线,不是走街串巷打小鼓的,我们出的大部分东西,一定要合理低于市场价,说白了就是懂得从源头让利给别人,毕竟下家收东西也冒风险的。”</br> 他点头。</br> 我又道:“分五大类。”</br> “金银器类,青铜器类,玉器类,陶瓷器类,漆器类。”</br> “不用记各种各样的行话名称,只要了解这五大类,那其他小类能触类旁通。”</br> “峰哥,小类具体有哪些?”</br> “小类太多了,石器石雕竹器祭器礼器,你像什么铜钱儿,墓志,杂项等等,都包含在小类中。”</br> “一般来说,青铜器最贵,金银器次之,往后是玉器,陶瓷器,漆器。”</br> “但也不能说绝对,好比你拿金缕玉衣玉猪龙这种玉器去对比一尊战国小鼎,那肯定还是前者价格高,”</br> “峰哥,金缕玉衣我知道,你出过?”</br> “没有,汉代一共才多少皇帝?有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早被以前的人搞完了,但我出过比金缕玉衣还高级的东西。”</br> “我靠....比金缕玉衣还高级?那得是什么东西?”他一脸震惊。</br> “青铜禁,你肯定没见过。”</br> “那峰哥你卖了多少钱?”</br> “那东西....等级高的吓人,我们怕惹麻烦,送人了。”</br> “你看,如果拿青铜禁止来对比金缕玉衣,是不是又完美契合了我的五大类排名?”</br> 他点头,又问我:“那书画呢峰哥,不算大类?”</br> “墓里不出书画,连张纸都见不到!顶天了在一些保存好的大墓里能出些烂竹简,你认识字就行了,不用学什么书画类,屁用没有。”</br> 我看着他说:“青铜器,一档商周,二档春秋战国,三档西汉东汉,汉以后的青铜器大都是仿造性质,没多大用。”</br> “青铜方鼎比圆鼎贵五到十倍,现在的行情,小圆鼎三到五万,方鼎起码得三十万起步,凡带铭文的,多一个字多三万块钱,当然,像人面盉,鸟尊,青铜禁那类级别的没市场价,多少都是你说了算,但你要是真搞到了这种,我劝你像我们一样,尽量稳妥处理。”</br> “豆、尊、卣、权、觥、簋、壶、盘、钟、盂、敦、甗,这些东西同样适用于我说的价格体系,价格变量就看体积大小,有没有特殊纹饰,铭文多少个字。”</br> “在往下一档就是兵器类,现在一把战国剑大概一千多块钱,还得是好的,如果有错金银,剑柄带同心圆,或者是那种玉柄甚至是金柄的,对比普通的青铜剑,大概能翻五十倍到两百倍。”</br> “青铜器的锈你会看不?”</br> “峰哥,这个我懂一些,那种黑中泛白的是南方水里出来的水银古,那种绿绿的锈是北方的。”</br> 我摇头:“你说的对,但远远不够,辨锈很重要啊,会辨锈不但能帮你一眼定真假,甚至能让你知道这东西是从哪个省份流出来的。”</br> “看锈就能知道哪个省出来的?”</br> 我看着他,点头:“当然,青铜器都是深坑,地下八米往下,河南的锈是油漆绿和西瓜绿,河北的是绿加蓝,陕西,山西,内蒙基本是土黄锈,辽宁黑龙江的要么是薄薄一层绿,要么是那种油黑锈,江西的是大红大绿锈,安徽的是半红半绿锈,四川的是杂黄杂红锈,那颜色就跟干了的屎一样,海南得是深蓝爆蓝锈。”</br> “还有一种锈,叫害锈,外表看起来类像粉末状绿锈,看似薄薄一层,实际上已经侵蚀到铜器骨子里了,长了害锈的铜器在深坑埋着还好,因为隔断了氧气,一旦挖出来了,那害锈不光会自己长,还会传染给其他好的青铜器。”</br> “你记住,千万不能把长了害锈的青铜器和好的青铜器放在一起,如果放在一起超过一个月,那好的也废了。”</br> 他挠头道:“峰哥,你说废了的意思是影响到品相?价钱低了?”</br> 我激动道:“不是影响到品相!是被害锈吃完了!整个青铜器就凭空消失了!最多剩下一堆渣渣!”</br> “害锈长的很快,如果不是大面积的,可以用杀青的办法处理,那还有救!一旦发展到大面积全是了,就跟人得了最晚期癌症一样,谁也救不了。”</br> ‘峰哥,怎么个杀青法?’</br> “用药水煮,我抽空把配方比例写下来给你。”</br> “在说玉器类,玉琮玉环那些东西差不多一个价,文化期以前的玉器受品相影响较大,如果棺材里的玉器长了血沁,能不拿就不要拿了,晦气。”</br> “金银器战国和唐代的最好,但战国墓一般很少出纯金类物件,大都是错金银工艺的,如果碰到了,那最低最低的要价,七位数起步。”我比了个手势说。</br> “陶瓷器类主要就是一些青白瓷,魂瓶那类大都不值钱,几千块到一两万,但有些唐墓和南宋大墓中会出一些高等级的青瓷,包括越窑的秘色瓷,龙泉的影青梅子青之类,品相好的话也挺值钱的,大概四五十万一件吧。”</br> “那青花瓷呢峰哥,青花瓷不也挺值钱的?”</br> 我看着他笑道:“我干这么几年了,在墓里见到的青花瓷寥寥无几,当然这和我们挑墓有关。”</br> “宋代晚期就有了青花瓷,但很难看,一毛不值,元代的青花瓷贵,但元墓很少,基本都找不到了,明清的是多一点,只不过我们不喜欢搞明清的。”</br> 他听后也喝了一口茶,说:“我看过一部老纪录片,说的是明皇陵打开的时候,在棺材前摆着一只青花龙纹大缸,专家估价三千多万啊!棺材后头还放着一对儿青花龙纹梅瓶,那一对儿也得几千万。”</br> 我点头:“几千万也不贵,那个大龙缸和梅瓶都属于官窑中的官窑,行里人叫官中官,那东西绝不会出现在普通人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当官的人家里也没有,在过去买卖那东西是犯法的,要么就是宫里的,要么就是皇上赏赐的,只有这两种渠道获得。”</br> “那清代的呢峰哥?清代的青花瓷总会在清代的墓里出吧?”</br> 我点头:“会,但用官窑当陪葬品的是极少数,不好找,大部分都是传世的。”</br> “你上次不是说你干过一个小活,挖到了几盏油灯?”</br> 他点头。</br> 我道:“不出意外的话,清墓出的大都是那类东西,油灯,破碗,加上一些垫背钱。”</br> “呵呵,不瞒峰哥你说,我还挺喜欢瓷器的,以前看电视上的寻宝栏目,人从家里拿一个喂鸡的碗都他妈能值几十万。”</br> “哈哈哈!你小子。”</br> 一瞬间,我的思绪被他的话拉回到了几年前。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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