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下,桂香弥漫。</br> 月之精华,思念之极。</br> 一缕缕沾了香气的光汇聚在一起,丝丝绕绕,勾勒出了一个银辉般的光茧。</br> 经过岁月和时光的洗礼,这个光茧终于打开了。</br> “哗——”</br> 光散。</br> 人出。</br> 宛如天神勾勒的五官,精致绝伦,似乎又有那么一些熟悉。</br> 他肤弹可破,面颊光洁,阖上的眼敛上睫毛如蝶翼般扇动,颤抖着,似乎要张开,却又不知为何,一时没能张开。</br> 银色如月光的发丝落下,滑过他的额头、脸庞,荡过刀削般的下巴,落到了精致的锁骨上。</br> 月光化成衣袍,桂香勾勒浅纹,内眼可见的速度,一件白底金纹的华袍便罩在了他的身上。</br> 无数的桂花脱离枝头,在空气中飘荡着,缠缠绕绕,诉说着自己的心思……</br> “她一直没有回来看我,是不是在怨我?”</br> “我当时不应该答应的,我后悔了,我应该求她的……”</br> “我想她了。他们好坏,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就瞒了我,就我不知道。我恨他们!”</br> “说好的托梦呢?娘,我日日夜夜都想梦到你,为什么你不来?”</br> “娘,你看到了吗?我又给你生了一个乖孙女,白嫩嫩的,眼睛特别像你……”</br> “娘,我想你了!”</br> “娘,我要走了,不知道我死了以后,是不是就能看到你了。我想你了!”</br> “下辈子,我做你亲生的好不好?”</br> ……</br> 无数的执念堆积,他诞生了。</br> 当他睁开双眼时,整个世界都为之倾倒。</br> 叶瑜然猛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床边多了一个银发少年,差点没惊得她跳起来。</br> 靠!</br> 她的土地庙府,竟然有外人闯进来了?!</br> 手中华光闪过,叶瑜然身子一动,就将匕首压到了银发少年的脖子上:“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br> 银发少年有点懵,目光清流见底,他有些茫然地说道:“我不在这里,在哪里?”</br> “别给我装傻,快说,你是谁,要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个世界可不太平,叶瑜然不敢大意。</br> 虽说系统说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灵,万一那个系统失灵了呢?</br> 那系统可没这么靠谱,差点没把她的宝贝孙女坑死。</br> 银发少年的神情更加茫然了,但当他看到叶瑜然如此凶悍,一抹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就红了:“你好凶!”</br> 那模样,就跟一个跟家长抱怨委屈的小孩子,直接让叶瑜然愣了一下。</br> 等等,你都多大了?!</br> 靠!</br> 你别哭啊……</br> 叶瑜然手脚忙乱:“你哭什么?是你闯进了我的土地庙府,我问你不是应该的吗?你还没说你是谁呢……”</br> “你又没给我取名字,我哪知道我叫什么名字?”</br>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名字,不是我给你取的……等一下,为什么是我给你取名字?”</br> “你是我娘,不是你取,那谁取?”</br> 叶瑜然一呆:“你刚说什么?我是谁?”</br> “我娘!”</br> 叶瑜然:“……”</br> 她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大儿子?</br> 不是,她确实是有过儿子,但那是她借别人尸体还魂时的事了,她现在都转修泥塑了,哪来的儿子?</br> 总不能那坨用来制作她神像的泥也有儿子吧?</br> 叶瑜然被他弄得够呛,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来历——他是她土地庙府里的桂花成精。</br> 但又不是普通成精,因为那桂花树下埋葬的是她曾经的儿女,他们的执念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他。</br> 叶瑜然:“……”</br> 他们事业有成,又不需要她了,她就“功德圆满”地走了,他们怎么还有执念?</br> 她没对不起他们吧?</br> “他们问你,你为什么没回去看他们,不愿意给他们托梦,是不是怨他们……”</br> 一直想托梦,但因为法力不够,一直没拖成功的叶瑜然:“……”</br> 她知道两个世界有时间差,但她没想到时间差这么大,她在这边还没呆几年呢,那边的儿女就全“老”了,变成骨灰了。</br> 这下好了,等她修炼成神,她就算想托梦,也找不着人了。</br> “原来是这样啊……”银发少年一脸遗憾,“那看来,我是没办法完成他们的遗愿了。”</br> “完成不了会怎么样?”</br> “完成不了,那我就会一直存在啊。”</br> “那如果完成了呢?”</br> 银发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十分在真的说道:“那就尘归尘,土归土,我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了啊。”</br> 意思就是,完成了执念,他就该嗄了。</br> 一时间,叶瑜然也不知道是该完成他的执念,还是不该完成。</br> 不过,他们人都不在了,她没办法托梦,更没办法亲口回答他们,似乎也不用她选了。</br> 至于有的人会说,为什么不能找他们的转世呢?</br> 那个世界,没有神灵,没有阴司,又何来的轮回转世?</br> 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他们就化成天地灵气,回归天地了。</br> 如果不是甘逸仙强行降仙,化为土地,也开不了叶瑜然的修仙之路,更不可能诞生现在的这抹执念了。</br> 可以说,银发少年是那个世界唯有的奇迹。</br>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br> 银发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跟着娘了。”</br> 好不容易恢复单身,才快活没几年的叶瑜然:再一次无痛当娘,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br> “阿秋——”</br> 某个世界里,甘逸仙打了一个喷嚏。</br> 嗯!</br> 大概是师傅在想我了!</br> 可怜的他并不知道,他师傅再一次无痛当娘,而他呢,如果想要“欺师灭祖”的话,恐怕又得担起后爹的责任了。</br> 叶瑜然望着这个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的银发少年,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是执念生成,以后你就叫阿念吧,念念不忘的念。”</br> 他们直到死,都没有忘记她,如此也算是全了他们的念想。</br> 有什么东西,烙印进了银发少年的灵魂里,他欢喜地拉开衣服,露出精致的锁骨……</br> “不是,你脱衣服干嘛?!”</br> 叶瑜然震惊,连忙伸手,帮他把衣服给拉回去。</br> 取个名字而已,干嘛脱衣服?</br> “看我的名字啊,我的名字在这里,我想看看。”银发少年挂着天真的神情,一脸不解,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告诉叶瑜然,当她取名的时候,那个地方便会烙下他的名字。</br> 有了名字,他就能一直跟着她了,他想看看自己的名字长什么样。</br> 叶瑜然反应过来,他才刚刚诞生,虽然天生地养,外面看着是个大孩子了,但其实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也不懂。</br> 看来,未来的一段时间怕是有些鸡飞狗跳了,这“人间的规矩”她得费些心思了。</br> “既然你叫了我娘,那我给你立第一条规矩——从今以后,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随便脱衣服。”本来叶瑜然想说女人的,但想想后世有些人男女不忌,立马又强调了一些,“无论男女,都不行。”</br> 阿念笑容灿烂,乖乖答应:“好的,娘,我知道了。”</br> 只是他后面又补了一句,“以后我只在娘面前脱。”</br> 叶瑜然:“……”</br> 不用!</br> 在我面前也不用。</br> 可又想到,万一以后他受了伤,要给他抹药什么的,不脱好像又不行。</br> 又住了口,没有再提。</br> 倒是呆会儿出去见孙女朱明月的时候,她该怎么跟她说阿念的身份呢?</br> 孙女还一直念着家里,想着她强大以后,给家里托梦,结果……</br> 唉!</br> 逝者已矣,欲托梦却遍寻不着,只能叹息。</br> 一时间,心里有些忧愁。</br> 阿念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角,仰着精致的小脸,眸光里满是忧色。</br> 叶瑜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没有说话。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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