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一点夕阳洒在四合院里,照出屋子里的母女二人
江慧芳挑了几件衣裳出来,问:“你说妈是该穿这件好,还是该穿这件好?”
她满脸纠结,又觉得不太满意,最后将衣裳扔到了床上,“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衣裳,早知道就带两件好衣裳了。”
苏莞意捂着自己的脸,有些绝望:“妈,咱们只是去吃顿饭而已,没有外人的。”
倒也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吧。
江慧芳:“你不是说,淮洲的爷爷和父亲也要来?”
她碎碎念着:“见亲家,总得好好收拾,咱们家世比不得淮洲他们家,但也不能随便就去了啊,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给你丢面儿的。”
苏莞意怔了下,心底猝然划过一道暖流,眨眨眼,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指着那件红色的衣裳说:“要不然你干脆就这件吧,您穿红色的好看一些。”
她妈生了一张艳丽的脸,经过灵泉水的滋养,再加上本上有了底气,退去了怯懦,风华愈盛,红色正好衬她。
江慧芳嘀咕着:“我也是这么觉得。”
她伸手捡起了那件红色的衣服,正好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苏莞意跑到外头去打开了门,看见来的是顾淮洲,她歪了歪头问:“不是说好在海纳百川见面的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淮洲:“爷爷那边有司机送,我来接你们。”
苏莞意用手碰了碰鼻尖:“那你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我妈还在换衣服。”
她将顾淮洲带到了屋子里,自打今天早上她妈带着人去厂里之后,那些合作者就不住在四合院了,而是直接住进了厂里。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好在他们没等一会儿,江慧芳就换好了衣服,拎着包出来了,笑着打招呼,“淮洲来了啊?我们走吧。”
顾淮洲:“伯母好。”
几人一上了车。
……
海纳百川。
脚步才踏进大门口,江慧芳忽然又抓住了苏莞意的手腕,紧张兮兮地问:“莞莞,你看,妈妈的妆花了没有?还有衣裳……”
越靠近,她就越不放心,万一自己哪里不好,惹得顾家人对莞莞也有了意见怎么办。
苏莞意哭笑不得:“妈妈,你妆没画,衣裳也好好的,我妈妈还是以前那个大美人,不用紧张。”
顾淮洲眼底也闪过一丝笑,道:“伯母放心,我爷爷和我父亲都对莞莞很好,也很想见见您。”
在两人的轮番安慰之下,江慧芳渐渐镇定下来,三人走向二楼的包厢。
这边的海纳百川仍旧有一个落梅轩的包厢,一进去,苏莞意就笑眯眯地打招呼:“爷爷,顾叔叔,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这是顾爷爷,这是顾叔叔。”
江慧芳深吸了口气,落落大方地招呼:“顾老先生,顾先生,二位好。”
她知道顾淮洲的母亲在前两年和她父亲离了婚,识趣地没有多问。
顾老爷子和善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顾叔就行了,我听莞莞丫头说起过你,咱们坐,都坐。”
顾淮洲的父亲和顾老爷子很像,儒雅又严肃,这会儿也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今天咱们就见见面而已。”
江慧芳:“您说的是。”
看见两人还算好相处,她也慢慢地就放心了心里的紧张,和二人拉起来家常。
顾老爷子道:“听淮洲说你打算来这边开个厂,我这倒是认识几个老熟人,回头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江慧芳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连忙道谢。
老爷子摆摆手,又说起了其他事。
大概是被苏莞意带得久了,江慧芳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本身的想法,思考,包括阅历都和几年前的她判若两人,甚至在和老爷子说话时,也能很好地接上。
屋子里倒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了。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服务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江慧芳正和老爷子搭着话,却听到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
“我为什么过来,难道爷爷心里没有数吗?一边吃人血馒头,还要一边倒过来骂,您就不觉得羞耻?不怕我妈从棺材里爬起来找你?”
江慧芳懵逼地苏莞意面面相觑。
这声音,是小尘吧?
随后,她又听到外面骂了一句:“畜生,我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畜生。”
这骂得也太难听了。
江慧芳蹙眉,实在是忍不住了,和顾老爷子说了句:“顾叔,对不住,外头那孩子和我好像认识,我出去一会儿。”
苏莞意也跟着说了句“抱歉”,接着起身。
顾淮洲:“我也去看看。”
顾老爷子默默地拿过了拐杖。
顾父:“……爸,你慢点。”
二楼上来的那小厅里,骆老爷子提着棍子就往骆亦尘身上招呼。
啪!啪!
每一下都能听到棍子落到皮肉上的声音,可见其用了多大的力道,偏偏骆亦尘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就这样受了。
“住手。”江慧芳气得不行,顾不得维持仪态,小跑过去,一把将骆亦尘拉得远离了。
她心疼地看着这孩子,低声骂道:“你这孩子,傻了不成,都快被打死了还不知道躲开。”
“江,江姨?”骆亦尘诧异道,随后又羞耻地别过脸,“我没事……”
他连抬头看江慧芳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其他的目光,他根本不在意,可是现在不一样,江姨待他像是亲儿子好,可是他现在,这么丢脸。
骆老爷子看见忽然跑出来几个人,便收了拐杖,不悦道:“你是谁,我教训我孙子,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我是他后妈。”江慧芳气得发抖,“你是他爷爷?清荣说了,他没有爸,他爸死了,你是哪门子的爷爷!没有资格的是你,不是我。”
苏莞意瞳孔骤然一缩。
她妈,真的决定和骆叔叔在一起了?
骆老爷子暴跳如雷:“混账,你敢挑拨我们父子关系。”
江慧芳冷笑连连:“骆老爷子,你当初做了什么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你还好意思说挑拨父子关系,你还真是不要脸啊,我告诉你,你想讨好清荣,就对他儿子放规矩一点,要不然,我出去就打电话告诉清荣。”骆清荣是个严肃正直的人,他在决定要和江慧芳在一起后,就将家庭环境,包括前妻这些,一一告诉了江慧芳。
骆家那点破事在江慧芳的眼里,早就已经被扒的连底裤都不剩了,尤其是骆老爷子后面越来越偏心眼儿,导致骆清荣主动申请调职,父子两个远走他乡,江慧芳当初是听着就来气。
骆老爷子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但也看出了这女人不好惹,于是质问骆亦尘:“骆亦尘,你是真不认我这个爷爷了?”
整个小厅里面寂静无声。
苏莞意用手肘撞了骆亦尘一下,“骆亦尘!”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这不太像是他的性子啊,怂的跟个缩头鹌鹑似的。
骆亦尘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喊了爷爷,那就是伤了江慧芳和苏莞意的心,可如果不喊……
苏莞意和他相处这么久,轻而易举的就看出来他现在的不对劲,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这老家伙的手里?”
老家伙……
顾老爷子眼皮子颤了颤,他非常庆幸,在这小丫头的心里,自己还是个爷爷。
骆老爷子更是生气,毕竟苏莞意这话明显就是在骂他,他手气得直哆嗦:“骆亦尘,你就是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的?”
“不三不四”几个字压下来,骆亦尘心头是彻底火了。
“够了!”
怒气冲冲的低吼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骆老爷子更是用拐杖指着骆亦尘的鼻尖骂:“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没错,我是反了天了,反正从小到大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骆亦尘自嘲道,“你问这话就问得搞笑了,说你是我爷爷,可你心里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孙子,你哪次不是故意用我妈的遗物来威胁我,今天我告诉你,这东西我不要了。”
遗物?
苏莞意眼皮子一跳。
“遗物?”江慧芳也惊呼出声。
母女两个不约而同的问:“什么遗物?”
苏莞意脑袋里豁然开朗,她就说,依照骆亦尘这个脾气,怎么可能会忍受骆老爷子拿着棍子往自己身上招呼,原来还真是把柄被人捏住了。
不过这姓骆的老东西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拿着死人的遗物来威胁自己的孙子。
骆老爷子矢口否认:“混账,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你妈妈的遗物来威胁过你了?你果然就是个来报复的孽种!”
这老爷子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老头,声音一波接一波的高,居然把包厢里面的人都给惹了出来。
骆煊帅先冲过来扶住骆老爷子的,“爷爷,你没事吧,是不是弟弟又惹你生气了?”
其他人:“……”
苏莞意更是撇撇嘴,这一开口就是老茶师的味道了。
骆家人今天似乎在隔壁的包厢里面聚餐,除了骆煊,里头还出来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一个大腹便便,脑门油光瓦亮,西装革履,看起来便像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人。
男人关怀的问:“老爷子,没事吧?”
骆老爷子平息了一口心头的怒气,叹道:“让您见笑了,李先生,我这孙子啊,有时候就是爱和我呛声。”
他不着痕迹地又抹黑了骆亦尘一把。
中年男人蹙眉,瞧着骆亦尘欲言又止,神情很是复杂,半晌,他才道:“小尘,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听叔叔说这些话,可怎么说,你妈妈曾经和叔叔也是朋友,你作为她的儿子,该懂事了,别让你妈妈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苏莞意觉得有些奇怪,从这位李先生的态度感知到,这人居然是真心在劝。
也就是说,他对骆亦尘没有任何敌意,反而更像是长辈关怀晚辈。
骆亦尘隐忍下自己愤怒的情绪,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等。”苏莞意啪地一巴掌扇在骆亦尘的后脑勺,“错的又不是你,你嗯什么嗯。”
她勉强捋清楚了思绪,嗤笑道:“骆老爷子,人在做天在看,张口就污蔑自己的孙子,你就不怕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后还遭天打雷劈吗?”
老一辈的人难免都有些信奉神神鬼鬼和因果关系,听闻苏莞意这么一说,骆老爷子差点当场被气的撅过去。
“你,你……”他呼吸不畅,连骂都骂不出来了,整张老脸涨得通红。
李先生更是不喜,“你这姑娘,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对长辈这么说话?”
“我可没有这么个恶毒心肠的长辈,我爷爷在旁边站着呢。”苏莞意脑袋往旁边一转。
看好戏的顾老爷子乐呵呵的说:“诶哟,我们家莞莞平时脾气直了一点,这位先生千万莫要介怀。”
李先生在看见顾老爷子冷不丁一激灵,“顾,顾……”
没等他说完,顾老爷子就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挑明自己的身份。
李先生咽了口唾沫,打死都不敢相信,在这里居然见到了这位大佬,顾老爷子身份非凡,自打国家开始发动经济之后,顾家可是一直走在前沿,让人望其项背,他这种身份,在顾家的面前可是不值一提,平时就是用尽关系也见不到顾老爷子,今天在这里居然见到了?他还呵斥了顾老爷子的孙女儿?
玩犊子。
骆老爷子不认识顾家人,也没有在意,倒是骆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奇怪,这几个人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背后有长辈撑腰的苏莞意爽了,在老爷子默认的态度之下,言语越发犀利:“你们祖孙二人口口声声说小尘又是刺激你们又是不懂事,那倒是说说他怎么不懂事了,是在老头你无理取闹,拿着棍子,要抽他时躲也不敢躲,还是在他哥哥污蔑他时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肯说?”
她只相信自己看见听见且认识的人。
骆老爷子眼珠微凸:“若不是他和我顶嘴……”
苏莞意:“他为什么要和你顶嘴,你倒是说说原因啊。”
相比于一言不发的骆亦尘,伶牙俐齿的苏莞意,让骆老爷子有些无处招架。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出气,喉咙里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些话,是绝对不能拿到李先生的面前来说的。骆煊试图打圆场:“不过是一些家庭小事……”
苏莞意凉飕飕地看过去,“你在包厢里面你又听见了,你长顺风耳了?”
骆煊余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说不出来了。
这女人的嘴巴,怎么这么损!
骆家人的态度格外奇怪,李先生这种外人都发现了些许不对,他隐晦地问:“小尘,你大伯请我吃饭之前,说你因为上次的事情想和叔叔道个歉,这是真的?”
骆家人脸上淡定的表情绷不住了。
这个李大脑门怎么就这样问出来了!
骆亦尘了然,骆老爷子今天喊他出来,根本就没有说是什么事情,而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这个爷爷准备让自己给骆煊背黑锅。
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了放弃某些东西,当然不会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一手插着兜,讥诮道:“李叔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给你道什么歉,今天我还在学校里就被匆匆地喊到了这边,我爷爷就把我喊出来交代了几句话,说什么让我看见你之后我就说对不起,我心里想着,我也没有杀人放火吧,好像也没有在你面前做错什么事吧,怎么就非得道这个歉了?”
他确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骆老爷子每次都是自己的亲孙子搞砸了事情,让他来做这个背锅人,这次,大概也和骆煊脱不了干系。
骆老爷子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可这会儿发懵的骆煊没有再安抚他。
骆家几口人都陷入了一种惶恐。
李先生本名李达,因为脑门大,被人戏称为你大脑门儿,人家这么喊他,他也不生气,反而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可就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
骆亦尘是他和他老婆两个人最好的朋友的儿子,他才会恨铁不成钢,可骆亦尘这话一出来,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略显凶悍的眉眼往下压,“亦尘,你和叔叔说句实话,上次我来你们家,你翻我公文包没有?”
他上次去骆家拜访,回去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公文包被人动过,但顾及着两家的关系,他们没有直接质问,而是旁敲侧击,而骆老爷子也给了他回复,说是骆亦尘不懂事。
但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可不一定如此。
骆老爷子死死地盯着骆亦尘,眼珠子都快爆炸了。
苏莞意一瞧,哟呵,你个小老头儿看什么看,她脚步往前一跨,不偏不倚正好站在骆亦尘的前方,和骆老爷子大眼瞪小眼。
来呀,比比谁的眼睛大。
骆老爷子那张风干的面皮抽了抽,别开了眼,提醒:“小尘,做错了事情,就该自己承认!”
骆亦尘神情一阵恍惚,有多久他都没有听到自己的爷爷这么喊过自己了。
“爷爷,你说得对,做错的事情就该勇于承认,以前你包庇骆煊太多次了,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背锅了。”骆亦尘深吸了一口气,在说完这段话后,他压在身上的泰山仿佛都移开了,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骆煊面如土色,他根本不敢去看李先生的目光。
李先生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听到骆家人说骆亦尘的那些坏话大概都是假的,阴阳怪气地说:“没想到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为自己的孙子豁得出脸面,撒这种谎,我这个小辈自愧不如啊,不过我这人不太喜欢被人骗,行了,骆先生,合作的事情就算了吧。”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那对中年夫妻,也就是骆煊的父母慌慌张张道:“李先生,我们之前也不知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骆煊,还不赶紧过来给李先生道歉!”
“李先生,是我们这个做父母的不对,没有太关注孩子,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李先生懒得和他们再废话,刚才没爆出来的时候个个都在旁边看好戏,现在爆出来了,就知道慌了?
真是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着呢。
他拍了拍骆亦尘的肩膀:“之前是叔叔误会你了,叔叔给你赔礼道歉,要是有时间,咱们叔侄两个再吃个饭。”
骆亦尘一愣,脸上露出个浅浅的,久违的笑容:“好。”
李先生这态度现在是摆明了,不想和骆家人在牵扯上关系,夹着公文包,飞快地就离开了。
眼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骆煊的父亲骆清平忍不住埋怨了一句,“爸,你在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生怕出不了事?”
骆老爷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还会被儿子训斥,脑袋僵硬地扭过去,目光发直。
“你刚才,说什么?”
骆清平张嘴还想再说,但骆老爷子忽然双眼一翻白,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爸!”
“爷爷!”
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大家都没有想到,骆老爷子最后竟然是的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晕的。
骆家人在骆老爷子晕了之后,手忙脚乱地就抬着人离开了,留下骆亦尘一个,尴尬道:“江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什么叫做打扰。”顾老爷子爽快道,“你是慧芳孩子,那咱们就是一家人,进去吃饭吧。”
骆亦尘:“??”
这就快进到一家人了?
顾老爷子对晚辈要格外的宽容些,骆亦尘一开始还有不自在,一顿饭吃到后面时反而越来越放得开了。
只是,一想到这是苏莞意和顾淮洲两个人因为在一起,而特地宴请了双方家长,他心头就难免有些失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着敬顾淮洲。
“莞莞如今是我的妹妹,别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心里面有数就行,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以后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淮洲端着酒杯和他碰了碰,“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两个男人端着酒杯,都是一饮而尽。
顾淮洲性格沉稳,但在这种时候,也难免多喝了几杯。
骆亦尘更是心头不舒服,整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苏莞意在边上看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吃完饭,苏莞意率先将骆亦尘塞进了车里,和顾淮洲站在马路边吹冷风。
两个人十指紧扣,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彼此的身上传来。顾淮洲抬手压着一把苏莞意的头发,趁众人没有看这边,低头在她脸颊上碰着碰,“外面冻,回去吧。”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苏莞意心尖儿都颤了颤。
她一直以为,顾淮洲是冷静的,是克制的,但现在,他唯一的出格都给了自己。
对方身上有着独属于这个年代的保守,从来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即便是大晚上。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用小手指头挠着对方的手掌心,“知道了,走了。”
她转身上了出租车。
顾淮洲被掌心那若有似无的瘙痒感刺激到了,只是喝了酒的他难免有几分迟钝,没有抓住那只作乱的小手指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莞意离去,自家的车停在了面前,顾老爷子好气又好笑地说:“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孙子这样失态的时候。
亲脸颊什么的,他这孙子哟……
顾淮洲喝了酒不宜开车,就把车留在了这边,自己则是上了顾老爷子那辆车。
反正是自家产业,也没什么可怕的。.
……
顾家这边一派喜气洋洋,骆家那边就有些萧瑟凄惨了。
骆老爷子是在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才从病床上醒过来的,他年纪大了,情绪一激动,脑袋充血就晕了过去,好在不是脑中风,没有生命危险。
一醒过来他就追问自己的儿子:“你给李先生打过电话没有?”
骆清平闷声道:“爸,哪有这么容易啊,那李大脑门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向着那小子,如今那小子揭穿了我们,这关系,修复不好了。”
他其实在心底里还是有些埋怨自己父亲的,只不过昨天被骆老爷子那番阵仗吓住了,这会儿也不敢多说。
外头助理买了粥进来给骆老爷子。
骆清平打开,一股香味扑面而出,他自个儿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睛有些发直。
“今天的粥怎么这么香,你是在哪家买的?”他忍不住问。
“就过去那条街,对面再起商业圈的那地方。”助理挠头,“楼下今天卖完了,我就去那边买的。”
“还有没有,再去买一份。”骆清平忍不住道,给了他20块钱。
骆老爷子这会儿已经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等吃完后,他才打了个嗝,阴沉道:“枉我以前对那小兔崽子这么好,现在就养出个白眼狼。”
“爷爷,你就是太顾念亲情了。”骆煊在旁边故意上眼药,“我本来不想说的,但小尘这做得也太过分了,他以前也没少在我的面前说您的坏话,现在明知道这个合作对咱们家很重要,他又故意闹这么一出,没了这个合作,咱们家以后只怕是……”
骆煊说的这番话骆老爷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又气又急,但却毫无办法,只能骂:“那小贱种。”
他从来没有骂过这种话,骆家父子暗中交换的一个眼神。
看来老爷子是对那小兔崽子彻底失望了。
骆煊趁热打铁:“爷爷,其实我最近通过一个渠道认识了秦家人。”
“秦家?”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你说的是那个秦家?你怎么和他们家搭上关系的?”
“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秦少爷和小尘之间有些摩擦,他说了,只要出了这口气,秦家的产业合作可以向我们这边开放一些。”
秦家不仅仅做食材生意,这些年在其他行业也有所发展,外面都传言,几乎已经快要追上顾家了。
骆老爷子心头一片火热,和这样的庞大的家族合作,他们骆家就能够成功转型,重新跻身于上流社会。
但他又不悦道:“只是那小兔崽子如今和我撕破了脸,现在恐怕不会再轻易回来了。”
这点认知,骆老爷子还是有的。
骆亦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脾气倔得要死,就和他那个妈一样。
骆煊眼神微闪,装作不经意的提议:“咱们手里面不是还握着他妈留下的那些东西么,小尘一直都想要这些东西,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只要和他做个交易就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骆老爷子面前把话挑得这么明白,骆老爷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这个大孙子似乎比自己想的要更有心机一些?
骆煊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所以没有再在骆老爷子的面前伪装。
“爷爷,现在咱们就只剩下这个机会了。”他着急地催促。
秦少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骆老爷子陷入了沉思,苍老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痛恨,“就按你说的做。”
……
骆亦尘打从那次聚会之后,有好几天都没有再回过骆家,也没有听到那边的消息,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放不下,但实际上,离开了骆家这段日子,他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但好日子不长,这天他又被骆煊拦住了。
宿舍楼下,树林边上,兄弟两个人面对面,一个脸上神情冰冷,另一个虽然笑着,但这笑却不达眼底。
骆煊这人纯属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骆亦尘厌恶道:“好狗不挡道。”
“小尘,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不过爷爷让我告诉你,小婶的那些东西,他已经打算还给你了。”骆煊风度翩翩,目光在他的脸上游转,“你如果想要的话,今天就和我走一趟吧。”
他试图从骆亦尘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骆亦尘垂眸,苍白的脸上带着冷意:“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以前的他就像头驴一样,而那东西就是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让他被鞭打了也只能心甘情愿。
现在,他不想再做这头驴了。
“小尘,爷爷真的准备还给你了,咱们一家人也拧巴得太久了,再拿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思了,你今天要是想要,我给你个地址,你自己过来拿吧,小婶的东西,一直都放在那边。”骆煊拍了拍他的肩膀,成竹在胸地笑了。
骆煊走后的很久,骆亦尘都像是双脚伸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海边。
露天户外营地。
来往的男女宾客穿着时尚,骆亦尘被骆煊带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微皱着眉:“你想带我去哪里?”
骆煊不怀好意道:“你不是想要东西吗?东西就在这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骆亦尘一手插着兜,准备转身离开。
他不是傻子,好好一个户外活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他母亲的遗物。
但已经来不及了。
骆煊诡异地笑了,他冲着旁边几个安保打了个手势,几人将骆亦尘团团围了起来。
“骆煊!”
“你这样喊我也没用,这一切都是爷爷默认的,来都来到这个地方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也能少吃一点苦头。”骆煊抱着手臂看好戏。
骆亦尘拳头朝着其中的一人砸了过去,但却被那人轻松避开,并且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双手反剪住,拽着他往里面拖。
一路连拖带滚,骆亦尘被人拽到了一个露天的钓鱼场,鱼塘周围和外面大不相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人坐在边上,拿着鱼竿钓鱼。
那人影很熟悉。
骆亦尘才走到边上,脸色变微微一变:“秦巍?”
“骆煊,你和秦巍勾结在一起?”
“说什么勾结的,也太难听了吧。”骆煊抱着手臂笑了,“你自己做出了一些对不起秦少的事情,只是我和爷爷都看不过去,让你过来和秦少道个歉而已。”
随后他又讨好地朝着秦巍笑了笑:“秦少,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骆亦尘一颗心凉了下去。
他没想到,那老头能不近人情到这个地步。
秦巍收了鱼竿,漫不经心地起身,抓住了骆亦尘的头发,“你上次不是还很嚣张吗?”
骆亦尘被迫抬起了头,双眼冷漠地看着地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下,那笑容中充斥着讥讽而轻蔑。
他还记得对方那张照片。
秦巍心头一阵窝火,一拳砸上了骆亦尘的肚子,骆亦尘痛得面色惨白,但只闷哼了一声。
秦巍收回手,可惜道:“让你跪下道歉,我倒是没有什么兴趣,如果是那个女人,勉强还能考虑一下。”
骆煊听到这话时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易举地将骆亦尘骗过来,那是靠着对方母亲的遗物,可是苏莞意那个狡猾的女人,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秦巍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那个女的好像有电话来着?”
助理拿着之前工厂里留的电话递了过来。
“打吧。”秦巍歪过头冷冷道。
助理拨通了电话,递给了骆亦尘。
骆亦尘冷漠地将头偏向了一边。
秦巍冷嗤,忽然转身又是一拳砸在骆亦尘脸上,“我倒是忘了,你们两个感情好得很,说什么也不愿意给她打电话是吧?行,你不打我帮你来打这个电话就可以了。”
说话间电话已经通了,那头传来了冷冷清清的声音。
学校里,已经下课苏莞意站在教室外面,接通陌生电话的瞬间,心头跳了一下。
总感觉要出事了。
她“喂”了一声,电话那边才传来了一道莫名其妙的笑,“苏莞意!”
这声音……“秦巍?”
苏莞意握着电话的手一紧。
她不知道秦巍是怎么拿到她电话的,但此刻心里的不安越发地扩大了,“你找我,什么事?”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声音。”那边的人啧了一声,“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苏莞意拧眉:“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那我挂了。”
神神叨叨的。
秦巍冷冷地威胁道:“和你好得不得了的那个杂碎在我手里面,你要是不想他出什么事,就自己过来找我吧。”
电话那头的人顺便报了一个地名。
苏莞意捏紧了手机,沉默了片刻:“你把他怎么了?”
“怎么了?”秦巍语气似乎很轻快,紧接着,苏莞意便听到了一声闷哼。
即便那头的人在压抑着,但苏莞意还是听出来了骆亦尘的声音。
“我会赶过来的。”她声音沙哑又危险,“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头回应他的人,似乎又是一尘砸在了骆亦尘的肚子上。
苏莞意眼中酝酿着怒火,挂掉了手机,又拨出了另外一个电话。
……
大屏街。
苏莞意对这地方并不熟悉,只知道这里是很多有钱人的消费场所,及各种娱乐于一身,相当奢靡。
她循着路标,往秦巍给的地址而去,脚步匆匆。
旁边却有一群人撞过来,苏莞意被人撞了一下,同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哎呀,怎么回事,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
苏莞意微微蹙蹙眉,即便她走得匆忙,但是没看路的可不是她。
只是现在情况十万火急,她懒得和这些人掰扯,匆匆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她这话才刚刚说完,旁边一个女生就愣住了。
苏妙语死死地盯着苏莞意的那张脸,指甲嵌进了手掌心,即便知道苏莞意已经来了都城,可是她从来没有主动地去寻找过苏莞意的身影,甚至还有意避讳。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她,毕竟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场所。
“小意,好久不见了。”她眼神晦涩地打了个招呼。
其实,她不用躲藏的,她苏妙语,可不是以前个任人欺负的苏妙语了。
这声音对于苏莞意来说陌生又熟悉。
她诧异地抬起地抬起头:“苏妙语?”
“你们两个认识?”被撞的那个女孩子表情诧异,但紧接着是面色一变,雨过天晴,“没想到这妹妹居然是妙语你的熟人,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苏妙语是秦巍的未婚妻,这件事情在圈子里面已经传开了,秦家现在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大家出来时也都愿意捧着她。
但苏妙语却并没有搭理她,而是死死地盯着苏莞意,过了好半天才阴阳怪气地笑着:“小意,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姐姐劝你,要是没有这个消费实力,就还是赶紧离开吧。”
苏莞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件事情就用不着你担心了。”
即便最开始看见对方时有些诧异,她也很快平静下来。
她想到了剧情兜兜转转的,苏妙语还是来到了都城。对于苏莞意来说,如今的苏妙语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骆亦尘。
她准备离开,可是苏妙语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她走,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高高在上道:“你还是这样不听劝,小意,姐姐说的话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挥霍姐姐的一片苦心。”
她心中有些激动。
依照自己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收拾苏莞意报仇啊。
苏莞意快被这白莲花的语气熏吐了,姐妹两个人早就已经撕破了脸皮,这才过了几年啊,苏妙语就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旁边几个烫着卷发打扮时髦的女孩也察觉到了姐妹俩个人之间的不对劲,不着痕迹地互相交换了眼神,故意问:“妙语,这是你妹妹呀?”
“这是我小叔的女儿。”苏妙语将散落下的头发轻轻地拨弄上去,隐晦地提醒这群女人,“小意,怎么说你也是小叔唯一的女儿,现在你又还在读书,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你也不能拿着他的钱到处挥霍,好来这些地方消费吧。”
苏莞意神情厌恶:“你失心疯了?”
苏妙语咬牙。
这死丫头,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无形的硝烟已经弥漫开了,有几个人精是格外的会看脸色的,当场便站在了苏妙语的那边,义正词严地的指责:“原来还是个学生啊,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妹妹还是赶紧自己回去读书吧。”
“就是,这里消费高得很,万一妹妹到时候被扣在这里,岂不是给咱们妙语丢了面子。”
更有人直接喊来了巡逻的安保:“你们这里怎么回事还放这种学生进来,一个人有钱没钱,能不能消费得起这种地方,你们难道不看的吗?”
那姑娘说话很大声,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时之间不少的目光都落在苏莞意的身上。
苏妙语心中得意洋洋,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只用提一句,就会有无数人过来帮忙。
苏莞意原本是不想和这些人掰扯的,可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妙语还是老样子。
那安保看见这么一群打扮时髦的姑娘,而且都还是熟客,连忙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实在是没有注意给客人带来给你不好的体验,我们马上就把人给赶出去。”
又见苏莞意衣着朴素,只穿着简单的黑色棉衣和牛仔长裤,虽然长相漂亮,但确实不够时髦,冷着脸道:“抱歉这位小姐,我们这里来客都是有限制的。”
他说着话,便要来推苏莞意。
苏莞意利索地躲开,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保安的手腕。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匀称而修长,但力道却很大,保安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痛呼了一声,“这位先生……”
顾淮洲冷冰冰:“消费限制?吕屏什么时候改了规定?”
吕屏,这是一个在太平街如雷贯耳的名字。
对方是这个娱乐场所的主人,在这里,大家都会称呼这人为那位,而不敢随意提起名字,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苏妙语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陪在苏莞意身边的那个男人,眼见男人长相俊美,她心里一阵酸涩不平,开口道:“先生,这里本来就是有钱人才能够消费的场所,我让这位保安把我妹妹带走,也不过是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消费能力,而要打肿脸充胖子,我也只是关心妹妹而已。”
苏莞意这死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让这男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保安收回手,揉着自己剧痛无比的手腕,现在只能附和她的话,“我们这里虽然没有消费限制,但实在是不建议由学生过来消费——”
他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黑卡被男人甩到了他面前,“这个消费够吗?”
黑卡是这会所近两年才推出的东西,听说是吕屏效仿了国外,办的什么制度,每一个在里面混迹的人都为了这张卡而打破脑袋,但能够得到的人却少之又少,这种卡一共只发行了五张,能拿到的人,身份在整个都城里面都属于顶尖的那一批。
保安一颗心刷的降到了谷底。
他好像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苏妙语微愣,随后嘲笑道:“这位先生怕是搞错了吧,人在这里消费的都是金卡,你就算是想要拿一张卡来滥竽充数,但也不应该拿一张黑色的呀。”
她心里因为顾淮洲俊美的面容而升起来的那点好感瞬间被打散,只剩下讽刺。
苏莞意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居然打肿了脸充胖子。
可是她这话一落音,却发现周围死寂一片,根本没有人附和她。
而旁边跟着的那几个小姐妹也是目光奇怪,过了好半天,她身后才有人小声的提醒:“妙语,会所里确实有黑卡这种东西,不过,这种卡听说吕老板一共也只弄了五张出来,每一个拿到的人都……秦少没有吗?”
听她说完这话,苏妙语就浑身僵硬住了。
秦巍手里拿着的是一张金卡,所以她才不知道。
顾淮洲目光淡漠至极:“秦家,也配?”
秦家对顾家来说,不过也就是个暴发户。
四个字,却像是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苏妙语的脸上。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靠着秦家才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她一直引以为荣的便是自己是秦巍的未婚妻,但现在,连整个秦家也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苏莞意抓着男人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她现在没心思去和苏妙语扯那些。
只是在和对方擦肩而过时,提醒道:“苏妙语,你究竟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狐假虎威也要有个度,否则等她腾出手来,她也不介意撕了她这张假皮。
两人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而这一次保安不敢再拦。
他早已经冷汗涔涔,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听信这些女人的话。
一时间,他连这几个时髦的女郎也怨恨上了。苏妙语僵硬地站在原地。
苏莞意离开时的那几句话,让她又恍惚想起了那段被对方支配的日子,浑身发寒。
而现场的氛围,也变得很诡异。
忽然,不知道有谁低声道:“我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了。”
谁?
大家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她,包括苏妙语。
她也想知道,苏莞意究竟找了个什么人。
“听说,黑卡持有者中,最年轻的一位,才二十几岁,是顾家……二少。”
轰隆!
大家脑袋都像是炸开了,只剩下一团浆糊。
顾家,都城上流社会里,应该少有人没听过这个名号。
顾二少一手创办霆川,短短几年,就一跃成为都城巨擘,成功之路让无数人想要复制,但却都是画虎不成。
难怪对方能说出那样嚣张的话,顾家那身份,看不上秦家,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几个平时和苏妙语玩得好的塑料小姐妹忍不住在私底下交换了个眼神,很是微妙。
其中,一个圆脸姑娘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妙语,秦少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啊?”
苏妙语难看地笑了笑:“我只听说顾二少,但还是第一次见……”
她到都城的时间晚,接触的都是些因为秦家而捧着她的人,而秦巍也从不会将家中实情真的和她说明白,只觉得秦家就是最厉害的了,哪里还知道,那个一直陪在苏莞意身边的男人,居然有这么高的身份。
她本以为凭借着如今的自己,会将苏莞意踩在脚底下,现在却被现实给打了一巴掌。
其他几个女孩都掩唇而笑,眼里带着些讥讽。
她们说的可不是见没见过的事情,而是黑卡。
连黑卡都不知道,秦家这个未婚妻,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啊。
苏妙语心里焦躁,却又只能强装镇定,她拨开了耳边的发丝,不自然道:“阿巍还在等我,我就不和你们说了。”
说完,她拎着包匆匆离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她离开后,圆脸姑娘嗤笑了一声:“秦少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她啊?还有她那个妹妹,不是说,莫家那位一直喜欢顾二少吗?怎么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捷足先登了。”
“不知道,咱们等什么时候去打听打听。”
……
钓鱼场的外面被人守着,苏莞意和顾淮洲进去时就被两个人拦住了。
“里面已经被人包了,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苏莞意:“你们秦少找我来的。”
两个保安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她进去。
可是在顾淮洲跟着一起进入时,两人却又拦住了他,“我们秦少只允许这位小姐一个人进去,其余的人不能入内。”
苏莞意眉眼往下一压,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漠然和冷意。
秦巍还真是把想做坏事的念头都写在了自己的行动里。
顾淮洲更是冷声道:“滚。”
两个保安脸上闪过羞恼之色,伸手就要去推他,“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这里指使我们。”
顾淮洲揪住对方的胳膊,反手一拧,将另外一人踹飞了出去。
两个人都重重的撞在栏杆上,面露痛苦之色。
“你……”
但顾淮洲和苏莞意已经进去了。
鱼塘边。
骆亦尘被两个人反扣着肩膀摁在地上,脑袋紧贴着地面,头发湿漉漉的一片,一双眼睛都难以睁开。
秦巍放下手里面的鱼竿,踱步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脸颊,恶意满满地说:“刚才你不是还挺嚣张吗?现在怎么嚣张不起来了,有本事的,你再骂两句啊。”
骆亦尘呛出了两口水,片刻后,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无声骂道:“废,物……”
秦巍眼底腾出一抹怒火,他一脚踩在骆亦尘的手掌上,抓起他的头发,让他被迫往上仰,“废物?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真就挺像一个废物的,当然,我也能让你变得更废物。”
他亲自拽起骆亦尘的脑袋,摁进了水里。
水里面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求生的本能让骆亦尘挣扎着,一双手指陷进了泥里。
骆煊就在旁边站着,见状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他早就想这样对骆亦尘了,但是爷爷看起来被自己糊弄住了,实际上,爷爷动手虽然重,但他们兄弟间要真这么做,只怕是爷爷也觉得自己有问题。
苏莞意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眼见着那一道脆弱的身影在水里面扑腾,挣扎的力度渐渐得变小,心里的那把怒火被泼了一盆油,熊熊燃烧起来。
“秦巍!”她飞快走过去。
秦巍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转过了头,眼见着苏莞意愤怒而来,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来了?”
苏莞意看见这笑容时,心里的怒火越发的旺盛,甚至想将这个笑容撕的稀巴烂。
但秦巍保镖拦住了她。
“让我看看时间,才过了多久,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过来了,这个小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啊。”秦巍心里不是滋味,在看到顾淮洲时候,瞳孔缩了缩,故意道,“苏莞意,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到底是顾二少,还是这个小子?”
他将骆亦尘从水里拽了出来,故意道:“你要是喜欢这个小子,只要你说出来,看在我很欣赏你的份儿上,我可以将他给放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大家心中都清楚,就算是苏莞意救人心切,但等她选择了骆亦尘后,仍旧会在顾淮洲的心里留下一根刺。
苏莞意冷冷地看他,蓦然间笑了:“秦巍,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秦巍:“你什么……”意思。
苏莞意直接掏出了电棍,往拦着自己的那保镖身上狠狠一摁。
保镖瞬间抖成了一颗海草,随风飘摇了一会儿后,整个人都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莞意,你敢动手!”秦巍怒喝一声。
他着实没有想到,苏莞意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苏莞意冷笑:“你都不要脸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避开了来抓自己的保镖,拉着对方的手,又是一电棍下去。
而顾淮洲就更粗暴了,看见有人在她背后,直接一脚踹飞。“秦,秦少,怎么办?”骆煊看见这两个人大有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怵。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这两人。
秦巍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滚开。”
他拽起骆亦尘,怒道:“苏莞意,你如果敢……”
旁边顾淮洲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顺势捞过骆亦尘。
“死了?”
骆亦尘眼睛艰难的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放心,在你死之前,我肯定还活着。”
顾淮洲笑了:“那最好。”
他那一脚的力道很大,秦巍只感觉自己膝盖都像是移位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骆煊看这局势眨眼间就转换了过来,脖子一冷,转身想离开,却被苏莞意眼疾手快,一脚踹进了池塘里。
扑通!
池塘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骆煊疯狂挣扎着,伸出自己的手想往岸边游,可是却被苏莞意一把踩住了手,又给踹了回去。
池塘里面的水冰冷入骨,骆煊不过一会儿就被冻得脸色发白,苏莞意看他整个人不行了,才将他从水里扯了出来。
紧接着是秦巍。
秦巍身手比骆煊利索许多,闪身就躲开了她的攻击。
但顾淮洲却一下子伸手将他掼到了水里,溅起的水珠打湿了男人些许的头发,脸部轮廓更显深邃冷硬。
秦巍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才勉强稳住,抹着自己脑袋上的水珠怒骂:“顾淮洲,你不觉得自己可笑,你女朋友为了别的男人出头,你脑袋上都快绿成草原了……”
啪叽。
一坨淤泥砸了他脑袋上。
秦巍失声,气得浑身颤抖。
骆亦尘有气无力地蹲在一边,手在水里荡了荡,洗掉了淤泥后,才虚弱道:“这是我妹夫……”
他回头一看,苏莞意和顾淮洲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骆亦尘:“……”
他这分明说的就是大实话。
他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自己眼里脏,别以为其他人就和你一样。”
秦巍紧咬着牙冠,冰冷刺骨的水都不能消掉他心中的怒火,他哑声道:“顾二少,顾家这是准备彻底的和秦家撕破脸皮?”
顾淮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一片漠视。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秦家,也配?
秦巍就是莫名读懂了他目光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瞧不起自己,甚至,他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地位。
秦巍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凉,不知道是来自这水,还是来自对方的眼神。
苏莞意扶着骆亦尘,伸手在他脑袋摸了一把,“怎么样?”
骆亦尘脑袋上的水珠都被冻成了冰碴,脸色发青,哆哆嗦嗦道:“没,没事……”
苏莞意:“……”
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奈何她身上也没带水杯,灵泉水也不好凭空变出来。
“去医院看看。”苏莞意往顾淮洲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现在就算想将秦巍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但骆亦尘明显支持不住了。
轻重缓解,她还是知道的。
顾淮洲退后一步,顺势揪住骆亦尘的衣领一提,像是拎小鸡崽子似的,“走吧。”
骆亦尘:“……”
不知道他可否还记得,自己是个人。
骆煊在旁边冻得瑟瑟发抖,闻言心里多出一抹侥幸。
命保住了。
可是苏莞意在离开时,却往后看了一眼,他们来日方长。
骆煊浑身一僵,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三人离开时,在门口又看见了苏妙语。
苏妙语被刚才的那两个保安给拦住了,她神情挺焦急的,像是在和那两个保安掰扯着什么,但那两个保安死活都不放她进去。
直到苏莞意出来。
她愕然地瞪圆了双目,用手指着苏莞意,尖声质问:“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进去,而我不能进去?”
“是秦少特意说过……”
苏妙语这会儿已经彻底的忽视苏莞意身边的骆亦尘和顾淮洲,只听到保安特指了苏莞意一个人,心头怒火高涨,“他说他说,他说什么了,这个女人顶多就是个小三,而我以后才是你们的正牌女主人,你们居然只放她进去,不放我进去,我现在就去找阿巍,让他把你们这些人都给开了。”
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莞意,但又顾忌着旁边高人一头的顾淮洲,她也不敢真冲上去找麻烦,推开了两个保镖,往里面冲。
或许是被她刚才的那一番话给震慑住了,这两个保镖居然也没有拦住她。
但是骆亦尘心情复杂,“她……”
“她和秦巍在一起了。”苏莞意怕他对那朵带毒的小白花还留有余情,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在一起很久了。”
骆亦尘嗯了一声,心里毫无波动。
……
另外一边。
苏妙语进去后,飞快的冲到了秦巍的跟前,她张口本来想质问,可是在瞧见对方狼狈的从池塘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时,人都蒙了。
“阿巍,你,你怎么弄成这样?”她连忙掏出纸巾想给对方擦擦水。
秦巍却不耐烦的挥开了她的手,“你今天不是要和自己的姐妹逛街吗?来这里做什么。”
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他心里面就越痛恨,越厌恶。
苏妙语却误会了他这态度,不知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试探:“刚才我看见有个女孩出去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秦巍抬起双目,阴森森的盯着她。
苏妙语当场就像是只被掐了脖子的鸡,失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风一吹,她整颗心都冻住了。
秦巍扯过旁边的帕子,擦掉了自己脸上和头上的水珠,冷冰冰道:“妙语,你很聪明,不过有些事情,你也该学会装糊涂,知道吗?”
今天这种屈辱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枕边人,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苏妙语这种试探,让他打心眼里面的厌恶。
秦巍扔下帕子,同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冷风。
苏妙语脑袋里一片浑浑噩噩,她双脚生根般的站在原地,指甲不知不觉的牵嵌进了掌心肉里,思考着秦巍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和苏莞意真的有一腿?!苏妙语被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震惊得不轻,她甚至反复的提醒自己,怎么可能呢,秦巍那么讨厌苏莞意,两个人之间又怎么可能会有一腿。
但这个念头就像是在她的脑海里生根发芽,眨眼间又长成了参天大树,梗在她的心里,十分难受。
她浑浑噩噩的出了钓鱼场。
很快,一个塑料小姐妹居然直接和她撞了一个照面,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
“妙语,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我看见秦少往那边过去了,你们两个怎么没在一起啊?”
这句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了苏妙语的心里,她呼吸都停顿住了,暗自咬牙。
这女的绝对是故意这么问的,她早就知道她们看自己很不爽了,不过又碍于秦家的面子上,不得不将自己捧得高高的。
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够失去秦巍对自己的宠爱。
“是我让他先过去的,我和我妹妹本来还有些话要说,可是那孩子实在是不听话。”苏妙语满脸苦恼,“阿巍原本是想帮我解决这件事情,但是我不想占用他的时间,也不想让他为我背这个黑锅,所以,我们两个发生了一点争执,他这回把我撂在后面,是生我的气了呢。”
那不经意之间透露出来的甜蜜,让圆脸女孩像是吃了一口柠檬,酸的不行。
秦少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虚伪的女人呢。
但她面上却又不得不阿谀奉承:“妙语,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你这个妹妹也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就算你现在纵容,但以后去社会上,她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还不如现在就给她一个教训,你让她清醒清醒。”
苏妙语满脸为难:“可这不好吧……”
圆脸女孩:“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你这不也就是为她好,我这里有个主意,保管她能吃吃苦头,但不会伤害到她。”.
她凑近苏妙语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苏妙语眼神微微闪烁,逐渐勾起了唇角。
这个主意可真是太好了。
医院。
骆亦尘两人带着去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人被冻的有些过头了,皮肤受伤,还有些发烧,如今正躺在床上打点滴,浑浑噩噩的看着站在旁边的两人。
“你们——”他艰难的张了张嘴,“能不能不要这副表情,你们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你们的儿子……”
他也不愿意这样想的,可是这两个人表情也过于严肃了。
顾淮洲:“……”
苏莞意嘀咕:“我要是有你这种儿子,我得硬生生的给气死。”
她翻看了报告后,拧着帕子,睨他:“说吧,你想要拿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骆煊那狗东西喊你,你就乖乖的去了,你是……”蠢吗?
顾及着对方那脆弱幼小的心脏,她最终还是将这两个字给收了回去。
骆亦尘:“……”
别以为你收回去了,我就不知道你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喉咙干涩的动了动,别扭的离开了目光,脸颊因为发烧而晕染出不正常的红,“这是我自己……”
啪。
一块冷冰冰的帕子被扔到了他的额头上。
骆亦尘被冻得浑身一哆嗦,迷茫的抬起头,就见到苏莞意正核善地看着自己,微笑:“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没有听清楚。”
骆亦尘:“……”
迎着那像是恨不得吃掉自己的目光,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说:“是我妈生前留下来的一些照片,还有些衣服,玩具之类的……”
其实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远了,久远到他甚至记不太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只隐约觉得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不能放弃。
苏莞意蹙眉:“这些全部都在骆家?”
骆亦尘点头:“以前老爷子对我们一家还有几分情面在的时候,我们没有分开过,所以我妈的很多东西都是放在骆家,后来搬家得实在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东西全部都锁在了我爸之前的房间里,但……”
他提到这里,心头就涌出一阵恨意。
苏莞意明了了:“骆家那几口人脸都不要了,所以把东西全部给扣押了起来,对吗?”
“嗯。”
“我明白了,回去以后我会让我妈给骆叔叔打电话,问问到底有哪些东西,明天我们就给你拿回来。”
骆亦尘却并没有这么乐观:“他们不会轻易给你的。”
那是一个属于他的把柄,骆家人这一手是玩的相当好,又怎么会轻而易举交出来。
苏莞意挥手:“你自己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一个法子行不通,那就另外一个法子总行了。
骆亦尘继承了骆清荣骨子里面的斯文,在很多事情上都抹不开脸皮,所以才会造就了今天的结果,但,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苏莞意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
……
当天晚上,苏莞意就特意回了四合院一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江慧芳。
江慧芳一听,又气又急,将骆家那群不要脸的人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几遍,当即便一口答应。
这个晚上,苏莞意没有回学校。
她特意在四合院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正好是个周六,她和江慧芳收拾好东西,直奔骆亦尘给的地址——骆家。
骆家。
骆老爷子实在是受不住医院里面消毒水的味道,眼见着身体好了些许,便待不住了,直接就办了出院手续。
街坊邻里看见他们又回来,便纷纷打招呼。
“老爷子,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您平时还是太辛苦了,家里的事情交给儿子和孙子去做,不就好了。”
“骆煊今年是大二还是大三了?可真出息,再过两年,就能接受家里的事物了。”
骆家在这片街道的名声格外的好,听闻骆老爷子生病,大家都十分担心。
而骆老爷子本人也格外受用于这种推崇,乐呵呵的和每个人打招呼,看起来慈祥而和善。
站在街道外的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人正好能够看见那张都快要笑烂了的老脸。
苏莞意只觉得一阵讽刺。
作为亲孙子的骆亦尘难以得到的笑容,骆老爷子却可以毫不吝啬的对待别人,真是有意思。“莞莞,咱们过去吧。”江慧芳厌恶地瞪了一眼那边的人,拉着女儿快步过去。
“骆老先生!”
她声音洪亮有力,在整个巷子回响,让大家都纷纷回过了头。
不少人见到模样明媚的母女两人时,眼睛都是一亮。
“哟,这两个女娃子长得可真俊,老爷子,这你们家亲戚啊,怎么以前没有看到我?”
还没还没等骆老爷子说话,邻居们就七嘴八舌的问着。
而骆家一家人在看见苏莞意和江慧芳时,那脸色黑的就跟锅底儿一样。
就如同江慧芳和苏莞意厌恶这一家子与人一样,骆家人也同样的不待见他们两个。
“你们来做什么?”顾忌着有外人在场,骆清平忍着没有发火,只是语气生冷而僵硬。
苏莞意故意道:“当然是有事,您儿子做了什么好事情,你不知道吗?”
今天骆家一大家子都去接了骆老爷子,因此,骆煊也在场。
骆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骆煊。
骆煊站在一边,没敢吭声,只是紧握着拳头,强忍着愤怒。
现在一看见苏莞意,他就能够想起当天被对方一脚踹入水中,差点淹死的场景,他既憎恨又恐惧,百感交集之下,甚至不敢去看苏莞意那双眼睛。
骆清平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开口朝着街坊邻居们解释:“煊儿昨天回来还发了烧,这会儿人都还糊涂着,如果有什么事情,请改天再来吧。”
“发烧?那可真是报应啊。”苏莞意假装没有听见他说的其他的话,反而是恶劣的朝着对方笑了,“我把他给踢下去的。”
“你……泼妇!”骆清平是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茬儿,毕竟骆煊回来时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落进了水里。
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能够坐视不理,只是如今门口还围了这么多的邻居,他那口怒火已经喷到了嗓子眼,却硬生生的发不出来。
骆奶奶更是满脸震惊,张口便想骂人,却被骆母一把抓住了胳膊,这个精明的女人摇摇头,示意她们先不要动。
倒是其他的邻居,在听到苏莞意这嚣张的话时,都纷纷的震惊了,并加以指责:“你这女娃子,看着这么乖乖巧巧的,可是下手怎么这么狠毒啊,小煊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在这大冬天的把人给踹进水里?”
“就是啊,女娃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骆家人在看见这么多邻居都帮着他们说话时,脸色稍稍好看了许多。
这里是他们的主场,这母女两个如果是想来这里闹事,那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但骆老爷子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因为无论是苏莞意还是江慧芳,都没有感到窘迫。
苏莞意脸上甚至还挂着诡异的笑,他心里颤了颤,想要阻止苏莞意,可是,却已经晚了。
苏莞意勾唇道:“各位不知道,我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他们家的骆煊,残害手足而已。”
轰隆一下。
大家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这女娃子在说什么?
骆老爷子心里面那点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了,他厉呵道:“够了!”
苏莞意挑眉。
骆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声道:“难道你今天过来,就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苏莞意笑了:“老爷子可真是个聪明人,我和我妈来这里就只是想拿回小尘的东西,不知道老爷子这记忆力怎么样?还记不记得那东西在哪里?”
她如此问,骆老爷子却觉得好像是被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一张老脸青青紫紫,半晌,才冲着骆清平道:“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给他们。”
“爷爷!”一言不发的骆煊忍不住站了出来,欲言又止。
这些东西他是不主张还回去的,因为有这些东西在,骆亦尘才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才能够为他们所用。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尔反尔。
门口的那些邻居都悄悄的支棱起了耳朵,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骆老爷子就权当没有看见孙子的犹豫,推开门,冲苏莞意道:“进来吧。”
苏莞意毫不客气。
几人一同进去。
哐当一声。
紧闭上的大门阻隔住了不少人探究的视线。
骆老爷子看这母女两人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倒是胆子大,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们扣在这里?”
苏莞意微笑:“您可以问问,骆煊是怎么被我踹进水里的。”
她敢这么进来,当然是有点底气在身上的。
骆老爷子:“……”
骆煊:“……”
这点苏莞意这女人说得倒是没错,他们这一家子,估计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一时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骆老爷子发了话,骆清平就带着他媳妇儿去了落锁的阁楼里,搬了三个大纸盒出来。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骆清平冷声道,“拿了东西就赶紧走。”
他们家是一刻也不想招待这两个“客人”。
纸盒皱巴巴的,还泡了水,被胶带随意地缠了两圈,只看见这玩意儿,江慧芳脸色就垮了。
苏莞意倒是没吱声,低头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根据清单上的开始点。
这可是昨天她揪着骆亦尘的头发,让他回想出来的。
“还差很多。”点完后,江慧芳不悦道,“其他的东西呢?”.
骆母忍着怒气说:“他走了那么久了,有的东西我们也收拾不出来了,指不定很多坏了的都扔了,反正大头都在这里,你们又何必斤斤计较?”
苏莞意环顾四周,嗤笑:“究竟是我们斤斤计较,还是你们想贪昧,你自己心里清楚。”
骆母:“你胡说——你给我站住,你去哪儿?”
她看苏莞意居然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进去,慌了,脸色难看地要去拦她。
但苏莞意脚下更快,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四合院,单看格局,苏莞意大概就能够猜到哪间房住的是谁,而看骆母又如此阻拦自己,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哐当,门被推开。
苏莞意一进屋子,就看到了那三口红木刷金漆的箱子,古朴大气,却又暗藏奢华。
她勾了勾唇:“看,这不就找到了么。”漆金的红木箱子能够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就雕花工艺,还有这箱子本身的材料,都知道其价值本身的不菲,是难得的好材料打造成,上品中的上品了。
苏莞意说话间已经快步走过去,一把打开了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书,首饰,还有小玩意儿一类的,倒是和骆亦尘说的遗物有些像了。
骆夫人看见苏莞意的东西,脸色唰地沉了下去,匆匆要关箱子,“苏小姐,这箱子里都是我的东西,你不要无理取闹。”
啪!
苏莞意挥开了她的手,毫不客气:“箱子里的是你的东西,那这箱子是你的吗?”
骆夫人面色一僵,手背上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得她厉害,又有些羞耻。
苏莞意低嗤:“死人的遗物你都不放过,怎么,骆家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骆夫人:“你——”
哗啦!
苏莞意随意地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给撇了出来,扔在地上,床上。
骆夫人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又觉得很委屈,慌张地去拉她的手,“你给我注意点,这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家,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我就报警。”
“好啊。”苏莞意小手指拎起一个纯金打造的装饰水壶,“你去报警,再说说自己是怎么倾吞弟妹的遗物,又怎么故意在中间煽风点火,离间骆老爷子和小尘一家人的关系的?”
骆夫人脸色惨白,眼神躲闪,一时间竟是不敢再说话。
苏莞意眼神嘲讽地闪烁了一下。
这小金壶是骆亦尘特地交代过的,这是他妈当初的嫁妆之一,底下还专门刻了字,这个骆夫人长得温柔端庄,内里也藏了八百个心眼子。
想起骆亦尘说,家中会闹成这样,就是因为骆夫人在骆老太太耳朵边上说骆亦尘的亲生母亲的那边不好,要骆亦尘彻底和那边断了关系,骆清荣一气之下才申请了调职,她心里就更恶心这人了。
苏莞意从三个箱子里面搜出了很多骆亦尘列出来的清单,而每找出来一样东西,苏莞意心里就会越生气几分。
最后,将找出来的那些东西放进了红木箱子,再把箱子一一搬了出去。..
骆家人被她这大张旗鼓的举动气得面红脖子粗,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媳妇儿双眼含泪,一副受尽了欺负的样子,骆老太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骆清荣那畜生到底是找来了什么人对付自己的家人啊,这女的一个不如一个就不说了,如今还找了两个野蛮人跑到家里面来撒野,早知道在他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他掐死。”
这话说的着实诛心,江慧芳这种好脾气都给气的红了脸,随手抄着旁边桌子上的杯子往地上一砸。
——哐当!
早已经冷却的白开水溅了骆老太太一脚。
“你哭你嚎你再叫大声一点,我保证现在就把你们家的门打开,把你们做的这些丑事全部都宣扬出去。”江慧芳手指着门口,“大不了我们就去让这些街坊邻居评评理,你们偏心,大儿子一家人,折磨自己的小孙子,赶走自己的小儿子,到最后还要倾吞自己儿媳妇的遗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咱们都去街坊邻居面前掰扯清楚了,就看你敢不敢。”
这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把整个骆家的人都给唬住了,骆老太太更是张大了嘴却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她哪儿敢啊,这要是说出去,那些人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都得把他们戳死。
骆家人最是好面子,从刚才不愿意在街坊邻居面前闹,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苏莞意搜了骆夫人房间里的东西,又去了其他几间房,骆家一大家子人都傻眼了,在旁边气得心梗,可是却不敢阻止她,生怕她们母女两人真把这件事情给闹出去,毕竟隔着一扇门,声音稍大一些,门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收,还真叫苏莞意搜出了不少的东西,三个红木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对照着清单,苏莞意冷凝的神情终于好看的几分,同江慧芳说:“已经差不多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们也搬不走,妈,你去外面找个三轮车吧。”
“那你……”江慧芳可不放心女儿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我没事。”苏莞意微微一笑,“相信骆老爷子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您说是吧?”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脸色难看的将头别向了一边。
江慧芳这才连忙打开门去叫了个三轮车过来,透过门缝,隐约还能够看见外头三三两两的站着人,嗑着瓜子儿吐着白气,伸着脑袋想往屋子里看。
骆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心里面就算是有再大的怨气,这会儿也是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了。
没过一会儿,江慧芳就带了个人进来,一同搬东西。
眼见着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被搬上了三轮车,骆夫人心痛得浑身哆嗦,又想哭了。
那可是她偷偷摸摸转移了许久,才合理的弄到自己屋子里去的,如今一夕之间,全都打了水漂。
等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车,苏莞意站在门口,微笑的从屋子里的骆老爷子一群人说:“老爷子,东西我们就带走了,从此以后,咱们两家各不相干,您也别让小尘再回来吃饭了,免得他饭吃不着,还得挨一顿打,我们看着也不舒服,既然两看相厌,倒不如不见,大家伙心里都痛快。”
她说完后撑着撑着三轮车的边缘跳了上去,就坐在红木箱子上,“师傅,走了。”
“好嘞,您二位坐好。”
那师傅也是个爽快人,脚蹬着踏板快要飞起,呼哧呼哧地就载着苏莞意离开了。
骆家院子内和院子外都是一片死寂,不知道是谁砸吧了一下嘴:“骆家不是说,那孩子不服管教,还要和老爷子动手吗?”
怎么现在,不太一样啊。
骆老爷子恰巧听到这话,捂着自己的胸口,愤怒至极:“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又栽倒在了地上。
“爸。”
“爷爷。”
“老头子。”
骆家瞬间就乱作了一团。拿到了东西,苏莞意直接放回了四合院,骆亦尘今天没课,就蹲在四合院里面给树包薄膜,听到有开门的动静,他飞快的扔下东西去看,瞧着苏莞意和江慧芳往里面来来回一回地搬了好些东西,人都傻了。
苏莞意把东西放在地上,累得直不起腰,没好气的说:“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全搬到你屋子里面去。”
怕骆亦尘在场,骆家人会借着他们之间的这点血脉关系拿桥,所以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个人都没同意他过去,让他在家里等着。
但现在看来这人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傻乎乎的。
“哦,哦,好……”骆亦尘脸上表情恍惚,他懵逼的抱过箱子,“真拿回来了?”
苏莞意翻白眼:“不然呢?”
骆亦尘高冷的表情绷不住了,好奇的问:“他们会乖乖的给你,你这到底是怎么拿回来的?”
苏莞意仿佛看见了他眼里冒出了星星,背后更是有一条无形的尾巴甩出了残影。
“……你猜?”她坏心眼儿的勾了勾唇,就是不明说。
骆亦尘:“总不能是强硬的冲进去,乱翻乱找吧?”
他这就是开玩笑的,虽然知道苏莞意厉害,可是骆家人又不是吃素的。
但这话才说完,他就发现,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骆亦尘:“?!!”
他咽了一口唾沫:“真的是闯进去的?”
苏莞意总结了一下诀窍:“骆老爷子这人一看就爱面子,只要闹大一点,强硬一点,他们不敢做什么。”
说白了,骆家人就是欺软怕硬而已。
骆亦尘抱着这几个箱子,听到苏莞意的总结,心情一时间复杂极了。
他被骆家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可是莞莞一出马就将这事儿解决了,让他都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个废物的错觉。
“莞莞,我记得你一直在找厨师和食材是吧?”他移开了话题,提起了另外的事情。
苏莞意:“嗯?”
食材和厨师,当然是开店的重中之重。
空间里面虽然有食材,却不够全面,她必须找到新鲜的,合适的。
骆亦尘:“我以前认识不少的朋友,过几天带你去看看。”
他已经想通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直站在两个女人的身后,总得做点什么。
苏莞意眯了眯眼,“那敢情好啊。”
她现在正好缺帮手。
如今店面的位置已经确定,虽然还在试水,但苏莞意已经固定了,每个周末,以及一三五的下午都会去店里营业,前来应聘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厨师能够让她满意,因此截止到现在,那店里也就只有她一个厨师,偶尔还会有何萱来帮帮忙。
几人才将东西给收拾进了屋子,外头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江慧芳一边擦着手,一边往外走,开门一看,愣了一下,“老张,你这是……”
“慧芳,厂子里出事了,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这厂的主人没给他们工资,拿了这厂子抵债,要把咱们的人都给撵出去。”大冷的天,老张胖乎乎的脸上愣是急出了一层热汗,“你问问莞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莞意恰巧从屋里头出来,蹙眉:“工资的事情我们当时已经解决了,怕是有人故意在闹事,张叔,你等等,我找几个人。”
……
食品厂。
科大周围的食品厂曾经是重点的扶持项目,但是随着一家家私营企业的崛起,很多固步自封的食品厂已经落败了,打从苏莞意上次买下了这厂子后,后面的厂子有些也都卖了出去,一时间,这边都是一片萧瑟。
不过走进去一看,却是相当的热闹。
苏莞意原本以为,闹事的是当初的那些工人,但一进去就发现了,没一个认识的。
这里面都基本上是一群男人,很有北方人的特色,高大威猛,壮硕像熊,剃着板寸,手里拿着棍子,刀子之类的东西。
他们不太像是工人,倒像是……有人请过来专门闹事的。
“莞莞,你们当初到底怎么说的,这些人闹得凶得很,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咱们顶不住啊。”老张鼻尖沁出了汗,心急如焚。
“再等等吧。”苏莞意抬手看了一下表。
她刚才给何靖打了电话,估计还有五六分钟。
只是他们一进来,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看,这是刚才跑掉的那个杂碎。”
“哟,居然还带了人过来,两个娘们和一个小白脸能顶什么,该不会是来讨好我们的吧?”有人故意龌龊地嚷嚷。
周围人一片哈哈大笑。
工厂最近已经招收了一批新的工人了,还有跟着江慧芳一起过来的几个合伙者,见状连忙退到了这边。
“慧芳,你看这事……”
“这些不是原本工厂的工人。”苏莞意淡淡地解释道,“先等等。”
看他们无动于衷,那伙人就越发地嚣张了,嘴巴里说着各种下流的话,“这两个娘们细皮嫩肉的,要是跪下来求我们,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就是旁边那个太老了,我喜欢那个小的。”
骆亦尘气得咬牙,“这群杂碎。”
“冷静。”苏莞意波澜不惊。
她周身气质淡然,气场全开,江慧芳带来的人都被震慑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对面的人却忍不住了。
“你们说话啊,哑巴了啊。”一个男人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苏莞意的跟前,“小丫头,怎么,想了这么久,想好了没有?”
他看着苏莞意这张漂亮的脸蛋,就是一阵想入非非。
苏莞意躲开了他的手,一直握着的电棍抵在他下巴上,“别动!”
电棍不大,男人看她拿根破棍子就想威胁自己,咧嘴笑了:“小丫头,这么一根棍子,你是想给哥挠痒痒?来,我教你,朝着这儿打,让哥哥试试你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他两拳锤在胸口,发出一阵空洞的响声。
苏莞意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有意思的要求,当然是……满足他!
她摁下了电棍的开关。
“唔额——”男人浑身一阵抖,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恰好,后面有人跨了进来。扑通!
哒!
随着那人脚步声地停下,男人也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双眼发直。
“老三!”
“臭娘们儿,你干了什么!”
一群人扑到了那男人的跟前,有人更是目光不善地盯着苏莞意,握紧了手里面的刀子,随时准备动手。
反观苏莞意这边,好几个人都被吓得后退。
“看来我来得正好是时候啊。”后面传了一道轻巧的,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
苏莞意略微侧目。
何靖来了。
他们见过几次,她也认得对方这张与何萱长得很像的脸。
何靖身后还带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往那儿一站,就像是好几座山。
“苏小姐,没有受伤吧?”何靖冲着苏莞意一颔首,温和地打招呼。
由于妹妹的原因,他对眼前的女孩子也很有好感。
这可是妹妹现在唯一的朋友。
“没有,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苏莞意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何靖淬了冰的眼神略晴朗几分,这才漫不经心地看向那些闹事的人。
“你们原本是华强工厂的工人?”
“是又如何?”一个略显瘦弱的男人梗着脖子道。
但他才说完这句话,忽然就被身后人一巴掌抡在了脑袋上,“你给老子闭嘴。”
说话的是刚才领头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对方明显很忌惮何靖,从兜里掏了包烟出来,抖出一根,上前弯腰递给了何靖,笑道:“何先生,
他身后的这些人中有些不认识何靖的,心中可能是疑惑,不明白自家老大为何眨眼间就转变了这样的一副态度。
何靖没接,一手插进呢子大衣的兜里,冷漠地问:“谁让你们过来的?”
递烟的男人眼神晦涩,何靖不接烟,可就是不给他面子了。
“何先生,有些事情何必这么追根究底的,我们也打听过了,这买下工厂的人是个外地来的,与何家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男人咧嘴笑了笑,站直了身体,目光在他和苏莞意的身上流连,“我记得何先生与何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恩爱,怎么今日偏偏为了一个小丫头出头了?”
苏莞意在后面微眯了一下眼睛,这男人在面对何靖居然都能这么冷静,看来这背后之人,并不普通啊。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只需要知道,这片地区不是你能够随便来撒野的地方。”何靖神情严肃冷峻,警告道,“带着你的人滚出这片地方,我不希望听到下一次有人还在这里闹事。”
那男人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沉了下来:“何先生是非要管这件事情了?”
何靖目光如利刃射出。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男人已经了解到了他的立场和态度。
顾忌何靖的身份,以及对方曾经在老毛子那边闯出了赫赫威名,男人不甘心地咬了一下后牙槽,最终只能后退一步,踹了一脚身边的人:“何先生都这么发话了,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把老三给扶起来,我们走。”
苏莞意在暗中松了一口气,白雾朦胧中,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一片。
只是那群人在路过她身边时,那个老大哼笑了一声:“小丫头,今天有何先生在这里保你,这事情就到此作罢,不过你也记清楚了,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心里有数,就算我们不动手,那也多的是有人会动手。”
他撂下这句狠话后,带着一群小弟浩浩荡荡地离去,而众人的脸上却覆盖了一层阴霾。
其中,跟着江慧芳一起过来的那几个合作者脸色是尤其的难看。
今天闹这么一出,是有帮手来得及时,可要是改天呢?那么长的刀子,落在人身上,人还能有命吗?
何靖微皱眉:“苏小姐,那背后之人,你心里有个底吗?”
苏莞意微抿着唇,眼神旷远,“大概有吧。”
这种手法,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个人。
“秦巍当初被我坑了一把,两条生产线一条也没得到,想要用这种方法报复我,我大概也能预料到。”她声音冷清而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情而慌张。
急是急不来的,最主要的是解决办法。
秦巍是原著中的男主,通过那些剧情的描述,她也能够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性格——睚眦必报。
诚如刚才那离开的男人所说,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秦巍?秦家?”何靖沉稳冰冷的眼中划过一道戾气。
秦家,和他们家现在也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苏莞意也想到了这一点,歪头看他,“何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
与其被动地等待,倒不如即刻还击。
秦家就是条恶狗,驯狗的法子,就是只有将其打怕了,对方才会偃旗息鼓。
何靖心底诧异,但还是点头:“荣幸之至。”
小萱的这个朋友,果然不简单。
他心底掠过这么一道想法后,便向苏莞意发出了邀请:“明日家中将会举办一场宴会,苏小姐可一定要来参加。”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莞意点头:“我会到场的。”
其他人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只是看到两人说了几句后,何靖便带着人匆匆离去,前后在这里待了还不到15分钟。
有人惴惴不安道:“他们走了,那万一那群混混杀回马枪该怎么办?”
苏莞意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她妈带着一起过来的那个合作者郑成勋。
郑成勋四十来岁,前面的一块头发已经有些秃了,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因为愤怒,恐惧,担忧而挤出来的一根又一根的青筋,“小意,也不是叔叔说你,你好好地买个场子就买个场子,怎么还要去招惹大人物,听说这都城里面随便砸块板砖下来,都是背景雄厚之人,咱们外地来的,该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好端端的逞什么强,现在可好,那些混混可说了,过了这一次,指不定还有下一次,你这不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开玩笑吗?”郑成勋身旁站着的几个合伙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尴尬之色,伸手去拉他的胳膊,阻止他再继续闹下去。
“行了,老郑,有什么事情咱们先把这边的局面收拾了再说,别闹得太难看了。”
“在做生意嘛,哪里有不得罪人的,同行是冤家,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怪在小意的头上。”
可就是这几句话,彻底的点燃了郑成勋心头的怒火,他挥开了老张的手,脸红脖子粗地指着苏莞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你们可别忘记了,刚才我们差点就被人给打了。”
“我们是来这里赚钱的,不是来这里玩命的,如今钱没有见到,刀子倒是见到了不少,你们能甘心?”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干成什么大事情,是你们非要来,我这才跟着一起来的,现在好了,耽搁了这么多时间不说,如今谁还敢在这个场子里待下去,就不怕那群混混再冲回来乱刀砍人?”
他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彻底的爆发出来,鼻子里面哼哧哼哧地冒着热气。
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砸在众人的心头,连这几天招揽来的工人们眼中都忍不住露出了惧怕之色,七嘴八舌道:“郑老板说的也没错,江老板,现在这样,我们根本不敢过来啊。”
“江老板,我们……”
“够了!”江慧芳冷了脸,义无反顾地站在女儿的跟前,“郑成勋,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这合作不是我求着你来的,是你自己眼红这份利润,非要砸钱跟着一起过来的,我是看在咱们当初一起出来创业不容易的份上,所以才带着你,你别想把这些事情都怪在我女儿的头上。”
她其实心里也担心,也想问,但她绝不容忍有人这样指责自己的女儿。
她只是越发心疼,女儿在外头过得并不容易。
江慧芳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领导的范儿,“我知道大家心里害怕,但你们别忘了,现在咱们提倡的是法治社会,这些混混敢来闹事,咱们就报警,我会专门去雇几个安保守在这里,大家不用过于担心了。”
可是郑成勋却并不领情,反而嗤笑了一声:“慧芳,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人家想的就是天真,现在这些混混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家收了钱,打死几个人又算什么,我们总不能拿命去赌,行了,跟着你来这边白跑了一趟,我也认了,这样吧,当初我给你投了一笔钱,你现在把这笔钱还给我,再加上我回去的飞机票钱,我们就算是两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郑成勋!”在旁边的老张怒呵一声,着实忍不住了,一拳挥了过去揍在他脸上,“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这种时候,你不帮忙想法子就算了,还闹着要退出?”
他们几个关系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合伙者,说要一起干事业。
老张实在是没想到,郑成勋会半路反水。
江慧芳也是满脸失望。
郑成勋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后退,吐了口唾沫:“不退出还能怎么样?你们都是些不怕死的,可老子怕死,你们要死也别想带着老子一起,江慧芳,我把话给撂这里了,今天你要么给钱,要么,你那做豆瓣的方子,就别怪我给你抖落出去了。”
江慧芳明显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明艳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就你那点儿藏方子的小手段,在老子的面前可还不够看。”郑成勋不屑道。
江慧芳被昔日的朋友背刺了这么一把,脸色隐隐发青,“你连方子都已经得到了,我凭什么信任你,还要把钱给你。”
“妈,给他吧。”苏莞意忽然一手搭在了江慧芳的肩膀上,目光淡然而冷静,“他投资的那些钱给他。”
江慧芳愣愣地看着女儿。
一直以来,女儿都是她的主心骨,如今女儿发了话,即便她心中愤怒,还是从自己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一沓钱。
如今的老板大多都是这样,会随身携带着大笔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江慧芳数了钱出来,递给了郑成勋。
郑成勋接了钱,不满道:“还有飞机票的。”
“郑叔叔,你觉得刚才的那些混混为什么离开?”苏莞意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郑成勋那些抱怨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可这会儿得了钱,冷静下来后再一想,便惊出了一背冷汗。
那些混混或是来头不小,可苏莞意也不见得有多么弱小,否则,她怎么随便喊个人过来,就能让那些混混憋屈离开。
她或许对那些混混背后之人有所忌惮,但自己这种在都城里面没权没势之人,要是真惹得了她心头不快,那万一她不高兴了想对自己做点什么,那自己不就完了?
郑成勋一脑补,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苏莞意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也不辩解,反而故意道:“今天给郑叔叔你这笔钱是看在以往你和我妈一起做事情的情分上,不过拿了这笔钱之后,你该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只是可千万别用我这方子,毕竟我这人多少是有点脾气在身上的。”
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工人:“我也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谁想走的,可以来我这里,把这几天的工钱给结了,我一分都不会少给。”
人在曹营心在汉,留着也没意思,反而还有可能会成为人家的突破口。
只是她这么一说,刚才那些还在嚷嚷的工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有人上前一步。
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时间,招收的工人中,出来了一大半。
江慧芳瞧着这一幕,心头难受极了,却还是只能给他们结了工钱。
等人陆陆续续地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偷偷摸摸地过了脸,用指腹擦了擦眼泪,才小声道:“莞莞,实在不行,这地方要不然咱们卖了,妈回老家去,在老家做大了,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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