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炮灰女配用厨艺在年代文鲨疯了 > 第194章 防狼电棒
夜色森森。
即便是都城,在这个点儿,也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如今都城里面到处都是路灯,但对比后世的繁华,现在的夜景也略显得萧瑟。
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车更是少之又少。
苏莞意在寒风中搓了搓手,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寝室门这会儿应该已经关了,回是回不去了,但好在是周末,不会查寝,她可以在外头找个地方歇下。
找了一圈,苏莞意终于看见了一家酒店。
她突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可算是能够找到一个落脚的地点了,正要进去,几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染着一头黄发的青年冲她吹着口哨,“美女,一个人?去喝两杯呗。”
他说话间已经开始试图摸上苏莞意的胸部。
苏莞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混混现在还并没有将其当回事儿,反而轻佻地朝她吹了个口哨:“哟,脾气还挺辣的,老子就好这口——”
咔嚓。
锥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几乎响彻了整片街道。
引起了对面酒吧出来的男人的注意。
顾淮洲微眯着眼睛,盯着那个被一干大男人围在中间的娇小身影,掐灭了烟往垃圾桶里一扔,满脸戾气地走过去。
苏莞意一脚踹向混混的膝盖,顺便退后两步。
男人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腕跪在地上,痛得满头大汗,阴狠地瞪着苏莞意,“臭女人,别给脸不要脸,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街上溜达,不就是出来钓凯子的,今天不弄死你,老子跟你姓。”
他才说着话,就已经有人伸手过来拽苏莞意的头发,拉扯她的肩膀,嘴巴里面还骂着肮脏下流的话。
“长成这副骚样子,没少和人玩过吧,装什么清高啊。”
“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等会儿就把你抵在墙角弄了。”
苏莞意本身是学过的,再加上有灵泉的,强身健体,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力气比一般的人都要大,她动作灵敏如猫左右躲闪,顺便回击,专挑这几个人的弱点踹。
其中有个男人发了狠,从兜里面掏出一把刀子,双眼阴鸷地朝着苏莞意刺了过来。
砰。
男人连刀子一起被迫摔了出去,砸在地上滚了两圈。
巨大的声音让人侧目。
苏莞意挑眉:“好巧。”
顾淮洲三两下干脆地将几个男人踹翻,“今天没在学校?”
苏莞意摇摇头。
这几个男人终于意识到他们就算加在一起,也并不是顾淮洲的对手,强忍着身体快要散架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脚底抹油地想要偷溜。
顾淮洲直接又将几个人踹了个人仰马翻。
其中一个男人在地上打着滚儿,嚷嚷道:“我骨头都被你们弄断了,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抓你们。”
“寝室关门回不去。”苏莞意言简意赅地解释,又被那男人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了,“骨头断了,你倒是让人看看,你哪里骨头断了。”
她走到对方跟前,抓着对方的手腕一拖一拽,寂静的夜里,大家又听到咔嚓一声,男人又是一阵惨叫。
很快,这边的动静就吸引了酒吧里面人的注意。
有几个年轻人结伴而来。
其中还混着一个苏莞意的熟人,沈席轩。
沈席轩像只孔雀一样穿了身花衬衣,瞧见苏莞意的第一反应居然也是吹口哨,“莞莞妹妹怎么在这里?”
没听到回答,他却发现苏莞意和顾淮洲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目光古怪。
沈席轩头皮一麻,“我这问话特傻逼?”
苏莞意微笑:“不。”
在沈席轩松了口气的表情下,她又慢悠悠地接:“是这口哨。”
她现在听见口哨就拳头痒痒。
沈席轩成功地感受到了来自苏莞意的不爽。
他摸了一下鼻尖,顺势将目光落在了地上几个人身上,“这几个人欺负你了?”
旁边有人“咦”了一声,拨弄着地上的其中一个,“这张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人一拍自己的大腿,“你是跟在刘家二小子身后帮忙的是吧?”
男人诚惶诚恐地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眼前这群青年,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面熟。
“顾……顾……”
他倒吸一口冷气,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都是误会……”
但顾淮洲冷硬的目光却让他牙齿止不住地打着寒噤,接下来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他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浑身止不住发抖。
嚣张了这么久,他终于体会到了一次踢到铁板的滋味。
一踢,腿就断了。
“顾哥,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吧。”旁边圆脸青年笑呵呵地说着,他生得帅气又面善,给人一种八面玲珑的感觉。
顾淮洲眼底里面翻滚的黑雾悄无声息地退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混混,蓦然提醒:“走法律程序。”
青年乐呵呵的:“您放心吧,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来就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和旁边另外几个青年对视了一眼,将几个男人提了起来,几个男人一边退后一边求饶,眼珠子不停地乱转,似乎在寻找着逃跑的路线。
圆脸的青年有些不耐烦了,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苏莞意摸了一把自己的兜,如同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男人身后,手里面藏着的防狼电棍啪地一下打在他身上。
男人瞬间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
众人:“……”
他们惊恐的抬头看向苏莞意。
随身携带凶器?
被人用一种看“潜在犯罪者”的眼神看着的苏莞意只能无奈地摊开自己的手掌。
小巧而精致的黑色防狼电棍,安静地摊在她手心里,丝毫看不出有刚才的那张威力。
“只是一个防狼电棍而已,在安全系数以内,不会对人造成任何的影响,只是会让人失去行动力而已。”
这东西是完全合法的。
正说着,她又以虚拟为不及掩耳之势,将另外几个人给电在了地上。
几个男人像是瘫在地上的蛆虫,失去了行动力和挣扎力。苏莞意眼看着这些人已经解决,才和善地同圆脸青年说:“现在你可以把他们给带走了。”
圆脸青年:“……”
他默默看了一眼顾淮洲。
果然,他哥就是他哥,找的女朋友都这么彪悍和与众不同。
顾淮洲:“要滚赶紧滚。”
几个人仿佛得了皇上的命令,挺直了腰背,齐齐应声:“是。”
这下子他们可方便多了,一人拽着一个,像拖垃圾袋,把这些人全部都给拖走了。
漆黑的夜里,还剩一丝光亮的酒店门口,只有苏莞意,顾淮洲和沈席轩还在。
沈席轩笑盈盈地提醒:“莞莞妹妹不用担心这些人不会受到惩罚,小卫这人手段很有一套的,不过莞莞妹妹啊,你这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这大晚上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毕竟在外行走,总不能让人渣讲良心。”
顾淮洲:“你一个人回去安全吗?”
沈席轩:“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
声音戛然而止。
他夸张地“哇”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不是吧,顾二少啊,咱们可是一起来的,难道你就舍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
他又接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看顾淮洲的眼神倒真像是在看着什么负心人。
顾淮洲就像是个聋子,什么也没听到,带着苏莞意上了车。
沈席轩痛心疾首:“还是不是朋友了,你们两个都不等我。”
顾淮洲一手搭在车窗上,看他的目光带着如这冬日寒风的冷静,还带着几分扎心的凉飕飕,“你要是想,我可以把你放在绿水湾。”
沈席轩唰地一下后退,打着哈哈道:“我想起来了,自己还开着车,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碧水湾那地方鸟不拉屎,没有路灯,也没有车,鬼都不去,停在那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就算是个男人,心里面也慌啊。
沈席轩最终也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顾淮洲将苏莞意带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幢红砖绿瓦的小洋房,外面刷着白漆,墙上爬满了花藤,但由于天色太晚,苏莞意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她跟着他进去,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睡袍,顾淮洲才敲响了门。
出于下意识的信任,苏莞意几乎不做多想地打开了门。
“我替你检查了一下电棍——”顾淮洲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不设防的女孩,暖和的灯光爬在她漂亮而洁白的锁骨上,上面像是开出了一朵糜艳的玉兰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啊,电棍还有用就行。”苏莞意接过电棍随手往旁边一放,歪歪头,“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即便对方一直没有问,但苏莞意能感觉出来。
顾淮洲大概是怕自己搞事情。
虽然她确实搞了一个大的。
顾淮洲抬手将她压进衣领里面的头发轻轻的拨出来,低眼看见女孩那双澄澈如水,还天真无辜的眼睛里是,他微一挑眉,“所以你又去搞了什么大动作了?”
那语气里无限包容的宠溺让苏莞意出现了一种错觉,好像现在她说自己把天给捅破了,顾淮洲也能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说“没关系,你可以在捅一下”。
呸!她在想什么鬼。
苏莞意摇了摇自己的头,赶紧将脑海里面那鬼畜的画面甩出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是个秘密。”
今天的事情简直堪称漏洞百出,她一时间无法圆一个谎话。
与其去欺骗,倒不如不说。
顾淮洲其实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苏莞意不愿意说,他只确定苏莞意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就没有再继追问下去,而是去拿了一杯热牛奶给她,“早点睡觉。”
苏莞意捧着牛奶,整个杯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双灵动的眼睛在玻璃杯后打量着顾淮洲。
顾淮洲穿着一身对襟的居家服,只扣了寥寥几颗,隐约能透过那一小条缝隙看见里面精壮的胸膛。
唔,他一个大老板是怎么能够做到身材和事业同时兼顾的?
苏莞意眼珠轻轻的转动,再看一眼。
但她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眨了眨眼睛,苏莞意这才反应过来是顾淮洲用手盖在了她眼睛上。
一片黑暗中,她听见对方问:“好看吗?”
苏莞意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好看。”
说完她就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天啊撸,她到底在干什么,在线表演女色狼吗?
苏莞意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还没有因为偷看一个男人的胸肌被当事人抓包,她尴尬的脚趾头都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藏在发丝中间的耳朵更是变成了粉红色。
太羞耻了。
顾淮洲发出善意的一声轻笑,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快点去休息,再看,可是要收费的。”
苏莞意心中嘀咕了一句,她有钱。
但她不敢说。
苏莞意啪地关上门,跑回了房间里面休息,把自己摔进了绵软的被子里,扭成了一条虫子。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脸都要被丢光了。
……
何家收到照片后,何靖当晚就已经顾不得睡觉,托了所有的关系,去查照片中的年轻人。
终于在第三天查到了。
金玉轩。
这是都城新开没有多久的私房菜馆,专做湘菜,来往的顾客也不少,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在人群中穿梭,直至被人拦住。
服务员先让开一步。
但那人继续拦住了他。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服务员有些无语,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对上了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
里面的仇恨几乎无法掩盖。
服务员的手一抖,他飞快将盘子换了个端法,免得打坏了菜要自己赔偿,“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靖眼睛干涩地厉害,哑声道:“确实有事,有事找你,杨义是吧?”
杨义:“我是杨义,请问您是?抱歉,我似乎并不认得你。”
何靖冷笑:“没关系,你认得我妹妹。”
杨义惊讶:“你妹妹是?”
“——何萱。”何萱。
这个名字犹如惊雷在杨义耳边炸起,他脸上出现了两三秒的空白,才白着脸道:“我,我不知道什么何萱,你找错人了。”
何靖耐心已经完全告罄,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将拳头挥向对方,但声音却越发寒冷:“杨先生,恕我直言,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不会找到你这里,你可以继续否认,但如果你再说话,也有可能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这话语中裹挟着刻骨的威胁和恨意,让杨义毛骨悚然,彻底打消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他双肩无力地垂了下去,面如白纸,却又带上一丝解脱般地道:“我说。”
……
温华仪还不知道自己做的恶事即将被捅出来,只是在听说了苏莞意竟然做出了一个更加好看的翻糖蛋糕,将戚菲那件事情轻飘飘地掀过去时,气得直接砸了手边的杯子。
她就坐在床上,指着病房里那人的鼻子骂:“我给了你那么多的钱,结果你就交还给我这么一个答案,行,既然和他们玩迂回得不行,那就直接找苏莞意,我倒是要看看,在命和菜谱中,她到底想要选什么。”
早些年时,温华仪年轻气盛,对付人选用的都是最简单直白的方法。
她本不想用这种方法的,是苏莞意逼她的。
“可是温小姐,温先生说过,您现在最好还是待在病房里,不要出去。”青年想要拦住她,结果又硬生生地挨了一个苹果。
“给我滚开,你要是再敢拦着我,我就让爸爸换掉你。”
在温华仪的威胁下,青年着实是没有法子,只能去推来轮椅,将她挪到了轮椅上,带着她离开了病房,心中苦涩不已。
只希望能够在温先生发现之前,他们能赶回来吧。
都城大学。
从教室里和几位室友一起出来的苏莞意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不远处台阶下的温华仪。
对方双目之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看见她出来,立刻让自己身边的青年把自己推到苏莞意跟前。
温华仪古怪地笑了笑:“你还真是命大,那种危险的境地,都能让你逃出升天。”
在树林里和苏莞意撕破了脸的她这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敌意。
苏莞意背着一个单肩包,莞尔一笑:“不过你的运气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好。”
温华仪的眼中瞬间升腾起了两图怒火。
旁边的室友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成痕迹地将苏莞意挡在身后,“莞莞,你们是朋友啊?”
张小小其实想问的是“敌人”。
毕竟两人这针尖对麦芒的。
温华仪不想再和苏莞意扯下去,沉着脸道:“我有些事情找你,和我走一趟吧。”
几个舍友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在这里说,就当我们不存在就行了。”
这些人对苏莞意的维护,让温华仪心里面一阵气闷,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她目光阴冷地看着苏莞意,咬着牙威胁:“难道你就不想再谈谈戚菲的事,或者是你其他朋友的事情吗?”
苏莞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樱红的唇瓣拉成了一条直线,甚至轻轻地往下压,琥珀色的瞳孔漠然地看着温华仪,眼中的寒冰冷得让人觉得刺骨。
她想,何家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一些,竟然让温华仪还有时间在这里嚣张放狠话。
“行啊,我和你谈谈。”
舍友们小声地问:“没事儿吧?”
“放心。”
她就这样和温华仪离开了。
温华仪虽然不是都城大学的,但因为秦远清的原因,她对都城大学相当的了解,指挥着身边的青年将自己的轮椅推到了一片林荫小道,最后在池塘边上停了下来。
林中冷风拂过,叶间露珠落下。
苏莞意:“到这里,你总可以说了吧。”
温华仪开门见山:“我要两样东西,一是你之前买的菜谱,二是我之前卖给你的房子,当然,房子的价钱我可以原价折给你,那菜谱你也可以开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价格。”
她慢条斯理地看着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苍白的指甲,脸上带着些病态的笑容:“我知道你很有本事,早早地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甚至还能救下你那傻乎乎的朋友,不过,你能救得了一次能救得了两次吗?这一次是她运气好碰见了你,下一次,下下次呢?”
砰。
苏莞意不轻不重地踹在了她的轮椅上,正好将轮椅踹得往后两步。
坐在轮椅上的温华仪措不及防地跟着一起往后倒,因为震动而下的心脏狂跳,她手指甲骤然掐住掌心,“你……”
“你看,你现在就是一个断了腿的丧家之犬,还能这样无能狂怒,我可真是佩服你。”苏莞意迎着她愤怒的视线,目光看向身后冲自己而来的两个壮汉,慢条斯理地从包里面掏出了电棍。
漆黑冰冷的电棍抵在了温华仪的脖子上,苏莞意笑得极为温柔:“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吗?”
跟在温家大小姐的身边的两个壮汉,什么样的先进东西没见过,当然也认得电棍。
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便听见苏莞意轻声说:“如果再敢靠近的话,可就别怪我对你们大小姐不客气了。”
温华仪意识到脖子上的小东西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手指害怕地颤了颤,色厉内荏地威胁:“你敢,这个可是在都城大学,你要是在这里害人,我保证你会立刻被退学。”
苏莞意一言难尽道:“你或许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故意伤人的罪名,还有一种叫做正当防卫。”
温华仪脸色黑得透底。
电棍这种东西,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丫头,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开始试图转移话题,“你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防备着我,你以前就认识我?”
苏莞意矢口否认:“我不认识你,只不过是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个人渣败类,我第六感还是挺强的。”
温华仪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脸更黑了。
这个话题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苏莞意也乐得和她消磨时间,慢吞吞地等着,两边的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着。
直到远处有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小树林这边又没有什么人来,因此也没有劝架的人,可这脚步声却愈发清晰,摆明是冲着这个方向来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想看看究竟是谁来了。
步入小树林里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30来岁的男人,长相高大,斯文白净,身后还同样地跟着几个保镖。
男人的目光匆匆地就定格在了温华仪的脸上,目光如炬,几乎能够穿透人的眼睛。
不知怎的温华仪心中重重一跳,一种恐惧陡然席卷而来。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大事情即将发生了一样。
男人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大小姐?”
温华仪精致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慌乱,冷冷道:“我不认识你。”
何靖:“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妹妹你应该难以忘记吧。”
温华仪刚想问他妹妹是谁,便听到男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何萱。”
何萱。
温华仪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以至于神态不可遏制的有瞬间的失控。
他们怎么会找上自己的?
她手脚一片冰凉,强撑着淡定道:“我也不认识你妹妹。”
“不认识?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温大小姐,如果没有证据,你觉得,我是怎么能找上你的?”何靖嗤笑道。
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巧得很,他才从杨义嘴巴里面撬出了事情的真相,就有一个女孩子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告诉了他害了他妹妹凶手的地址。
事关自己妹妹何靖,就算是害怕自己被骗,也专门来跑了一趟。
结果没想到,他一过来,就看见了温华仪。
不过……
他余光看了一眼苏莞意,眼中带着审视,质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也许,这个女孩儿也和妹妹有关系?
苏莞意将放在温华仪肩膀上的电棍收回来,笑眯眯地说:“她以前是我的朋友。”
以前?
那就说明现在不是了。
何靖意识到苏莞意的话里有话,又思考了一会儿,才问:“你认识何萱?”
苏莞意表情茫然,仿佛在说“那是谁”。
她这么快的反应,让何靖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不认识。
他脸色不再冰冷,而是打着商量:“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想要在温大小姐的口中了解情况,不知道你可否能把这个时间让给我。”
苏莞意顺势将电棍拆进了兜里,无所谓地说:“也都行,不过要看看他们几个允不允许我离开了。”
她纤细的手指对准了刚才那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
何靖一愣,原来这姑娘也是被温华仪给胁迫到这里的?
由此他对苏莞意的怜惜又多了几分,只觉得这是一个和自家妹妹同病相怜的姑娘,同旁边的保镖说:“把他们都给拦着。”
随后这才面向苏莞意,“有我的人拦着他们,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的阻碍,现在你可以走了。”
“谢谢。”苏莞意非常礼貌地和人道了歉,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她心中此刻已经吹起了口哨。
何靖在原著里面可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找温华仪,只能暗中给温家使绊子。
对方敢亲自来堵人,那就证明压根就没把温家放在眼里。
温家,温华仪,要倒大霉了。
苏莞意一回到宿舍,几个提心吊胆的舍友就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莞莞,你没事吧,那丫头有没有为难你?”
要不是苏莞意让她们先回来,她们都得跟踪着一起去。
“我能有什么事情,这还得多亏了你们刚才帮我打的那个电话。”苏莞意俏皮地笑了笑,对她们一人比了个心。
这群舍友实在是太给力了。
她离开之前,和几个舍友低声说了几句,又给了她们一个电话号码,让她们帮忙打电话。
而那电话号码就是何靖的。
“能够帮到你就好。”张小小腼腆地笑着。
……
另外一边,温华仪从警一察局里面保释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她神情恍惚的被人推进了屋子,都不敢去回想这一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何靖找到了她之后,只问了几句,在她咬死了不承认的情况下,还是将她连人带证据给送进了警一察局,连一点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着实将温华仪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因为进警一察局要通知家属,爸爸知道之后利用自己腿伤需要治疗的借口将她从警一察局的拘留室里面保释了出来,她恐怕现在都还待在那个鬼地方。
砰。
门被人重重地甩上。
温华仪冷不丁的一个激灵,终于从那恐惧中回过神,慌张道:“爸爸,何家发现了,他们会把我送去警一察局,我不要去,我不想去,我不想一辈子都耗在那个地方。”
她现在正值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能够在那种鬼地方虚度过呢。
温父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气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擦干净屁股,结果现在你又闹出了多少桩事情,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女儿,何家是那么好得罪的吗?”
温华仪脸颊疼得厉害,却不敢在这时候触父亲的霉头,咬着自己的唇心虚道:“可我和秦家人在一起,这不是您乐见其成的吗?”
“我说的那是秦巍,不是秦远清那个废物。”温父从头到尾都看不上秦远清。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得让自己女儿喜欢,最后还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骂下去也无济于事,温父想了想冷冷道:“如今,就只有你去国外待几年,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不,我不去。”温华仪下意识地拒绝。
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了,那万一有狐狸精勾引远清哥哥该怎么办,她不想离开他。
温父咬牙切齿:“这件事情由不得你,现在你就给我收拾,我让人马上就带你离开。”
这是他女儿,要不是,他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温华仪现在就是个断腿,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温父让人将她给绑了塞进车里,把人就给送走了。可是温华仪才走没有多久,温父就听见下属匆匆忙忙的来汇报:“温先生,不好了,大小姐让人带着她跑了。”
“什么?!”温父气得脑瓜子嗡嗡响,一脚踹翻了椅子。
“混账东西。”
……
温华仪此刻正拿着一把刀别在司机的脖子上面,吩咐他将车给开到了食香阁。
食香阁是秦家的产业,是秦远清的亲爷爷在打理,如今秦远清也在学着慢慢接手了,温华仪知道,除了学校,在这地方找到秦远清的概率很大。
司机才刚刚将车停一下,她果不其然就看见了秦远清。
只是让人极为不高兴的是,秦远清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温华仪瞬间气的眼睛都红了,她低声嘶吼道:“把轮椅给我拿出来。”
司机心想着都已经到这里了,如果自己再不按照这位娇蛮任性的大小姐说的话来做,恐怕对方还有的闹腾,干脆就将轮椅拿了出来,把温华仪挪到了轮椅上。
温华仪显然已经气狠了,不需要他来推轮椅,两只手攥着轮子,很快地就挪到了秦远晴的跟前。
“远清哥哥,这个女人是谁!”
秦远清正和苏妙语谈笑风生,结果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温华仪打断,心中极为不高兴:“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的腿怎么了?”
到底是温家大小姐,是一把极为好用的刀,秦远清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疏远了。
温华仪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眼睛血红,死死地看着苏妙语,巴掌大的精致脸蛋上充斥着疯狂恨意,“我问你这个女人是谁?”
强硬的话语让秦远清那一点耐心瞬间消失不见,他不高兴的皱着眉:“这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你这么质问做什么,这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他又慌慌张张的去看苏妙语,希望对方不要误会他和温华仪的关系。
向来高傲而冷漠的青年,竟然也会露出这样卑微的神情,温华仪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对秦远清来说不简单。
而秦远清说的那些话,更加如同刀子在她的心里面翻来覆去地搅,让她心痛的连呼吸都困难。
温华仪眼睛微微湿润,哽咽道:“我为了你,去苏莞意的手中抢菜谱,结果却把自己的腿给弄折了,现在又要沦为阶下囚,结果你却说这一切和我没有关系?秦远清,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她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
对方是如此的冷酷又无情,让她浑身发寒。
秦远清立刻和她划清界限:“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一直纠缠在我的身边,也让我感觉很苦恼。”
温华仪眼睛中变得一片血红,她疯似地拿着刀子朝着秦远清捅去。
“秦远清,你不是人。”
“小心。”
苏妙语惊呼了一声,连忙抬手打掉了温华刺过来的刀子。
可那刀子太过于锋利,竟然割破了她的手掌心,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秦远清瞬间就慌了:“妙语你怎么样。”
他愤怒地将温华仪从轮椅上推下来,“你这个疯女人。”
他又赶紧从身上抽出手帕,系在温华仪的伤口处,“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温华仪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听到了自己断腿二次断裂的声音,痛得冷汗涔涔,如同小猫求救般的低声喊道:“远清哥哥,我的腿疼。”
可是秦远清已经带着苏妙语走远了,根本就没有管她的死活。
泪眼蒙眬中,温华仪看见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而另外几道身影走了过来。
是何靖带着警察过来了。
何靖在知道温华仪被保释出去之后,就一直让人在温家的周围看着,一旦温华仪有企图逃跑的举动,就立刻追上去。
而温华仪不管不顾地跑过来见秦远清让她失去了彻底逃跑的机会。
她脸色一片灰白,萎靡得像是一株将死之草,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如果,如果她能够出来,有生之年,她必定要报复这对狗男女。
秦远清可不知道温华仪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他现在全神贯注的都在苏妙语的身上。
等到医生替苏妙语的伤口上了药,止了血之后,他阴沉的神色这才好转了许多。
苏妙语很享受被他这样关心着,温柔地说:“只是一些小伤口而已,你这样让我也很心疼啊。”
秦远清心中重重一跳,心疼不已,“她就是一个瘸子,那一刀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就算刺在我的身上也刺不了多深,你何必自己来为我挡刀子。”
苏妙语凝望着他:“只是本能反应而已,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秦远清痴迷地看着眼睛女孩的容颜,原本以为苏妙语跟在秦巍的身边只是为了钱而已,现在看来可能是他误会了,这么美好的女孩,怎么又会为了钱而屈服呢。
苏妙语跟在秦巍身边这么久,已经极为擅长揣摩人心,知道秦远清这是被自己所打动了,暗自得意着,又想起温华仪说的话,追问:“刚才我听到她说什么苏莞意,是吗?”
她眼神闪了闪。
早在秦巍的身边,她就听说过苏莞意极有可能会考到这边的大学,当时她怎么也是不信的。
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出现了。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巧合。
秦远清厌恶道:“那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苏妙语撒娇:“那你和我说说好不好?我觉得,你说的这个人有点像我妹妹。”
秦远清:“你妹妹?”
苏妙语点点头。
秦远清斟酌着,同她说了自己和苏莞意认识的过程,随后问:“你妹妹真的有这么好的厨艺?”
他到现在也不相信,苏莞意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了高级厨师证的。
别说他,就是苏妙语听完之后也惊呆了。
听到苏莞意的风光事迹,苏妙语心中翻滚着浓浓的嫉妒,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本的风云人物应该是自己,可是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苏莞意。
或许就是那丫头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苏妙语在心里面暗着想着,一道妙计油然而生,委婉道:“我在家里时她做的饭菜并不好吃,后来倒是听说她在一所饭店里面帮忙,可能是会一些中餐的吧,其实,你如果想找她比试的话,西餐比较好。”
“西餐?”
秦远清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一个计划逐渐在他心中成形。
……
温华仪被抓的消息很快就被时刻关注的苏莞意得知了。
苏莞意恨不得直接开两瓶香槟来庆祝,她决定今天就去店里面做菜。
反正那地方是才修好的,这段时间装修已经完成了。
她要去给那些灶台开个光。
但才一出宿舍的门,一个娇小的身影就拦在了她跟前。
“你,你好。”
女孩声音小到可怜,像是蚊子在嗡嗡叫。
苏莞意这么好的听力,那一瞬间都没听清楚,懵逼地看着眼睛的女孩,发觉她的嘴皮动了动后,不得已问:“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别搞得她好像在恃强凌弱。
女孩:“我,我叫何萱。”
苏莞意:“哦……”
哦?
等等!何萱?
“咳咳咳咳!!!”
反应过来的苏莞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撕心裂肺地开始咳嗽,她蹭地一下退后了起码有两米远。
见鬼,她们可以说是两条平行线,从来不相交,对方怎么找到她的?又来找她做什么?
何萱抬起头,露出巴掌大的脸,她整个人都十分消瘦,这也显得她轮廓越发深邃,眼睛有些轻微的凹陷,像极了混血儿。
她只看了苏莞意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和苏莞意对视,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服说:“温华仪已经落网了。”
苏莞意面无表情:“哦,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来套话还是来怎么的?反正她是打死都不可能承认的。
何萱看她表情冷淡,慌慌张张的解释:“我不是带着恶意过来的,那天我看见了,你在我们家门口,放下了那张照片,所以我大哥才能够找到凶手,将温华仪给送到牢房里去了。”
苏莞意:“……”
她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几分恍惚,那天她明明做了伪装,又是这么深的夜色,对方居然发现了?
她是超人变的吗?
似乎是看透了她脸上的想法,何萱又小声地解释:“那天,我坐在窗台上,想要跳楼,正好我就看见了你,我,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你,只是看你身上背的包是都城大学的,就想过来随便看看,结果你的照片贴在名人栏上,我,我就得知你在这边的宿舍楼,我想谢谢你。”
作为省状元,裸分全校第一考上来,又长得格外出众,苏莞意当然是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了名人栏那一台。
苏莞意无语。
真是失算了,到最后竟然是被学校给坑了。
何萱站在苏莞意的跟前,来了一个90度的大鞠躬:“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哥哥,你放心吧,他们都不知道是你,只有我知道。”
她尖尖的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
苏莞意都看得心惊胆战,害怕她那下巴真把她自己胸口给戳出一个洞来。
眼前这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就因为一个婚约,便毁了下半辈子的人生。
其实,何萱能够出来走这一趟,也是件好事。
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熟灵魂的苏莞意向着对方发出了邀请:“既然你这么想感谢我,那给我的店面捧捧场如何?”
何萱眼睛亮了亮:“好。”
苏莞意带着她去了百味阁。
施工队的速度很快,一二楼都已经装修好了,由于用的材料是高价进口的,味道也并不刺鼻,苏莞意抖了抖围裙系上,走到了灶台的后面,问何萱:“你想吃什么?”
何萱看见了一把面条:“吃面就可以了。”
她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这也太没追求了吧。
苏莞意看了一眼刚才买的虾,决定做一个海鲜面。
她洗干净虾后,将虾头翻炒熬汤,虾仁放在一边备用。
等汤熬的浓白,再将在清水里过了一道的面条丢了进去,扔虾仁儿,菜叶子,煮熟后捞起,碗上铺了两片火腿,两张海苔,撒上一点小葱花和白芝麻。
浓香的海鲜面被放到了何萱的面前。
“你的面,试试。”
何萱自打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吃什么东西都没胃口,更有时候吃进去就会恶心地吐出来,可是现在,这碗香喷喷的面勾起了她消失已久的食欲。
她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巴里,鲜香的味道在舌尖迸开,她赶紧咽下,大口大口地嗦着面。
“面有点烫,你可以慢点吃。”苏莞意不得不提醒。
哎,这些食客都很给面子,但有一点儿习惯不太好,就是被烫着了,也要继续吃。
何萱头也不抬地地嗯了一声,吃得满头大汗,很快一碗面就见底了。
吃完后,她甚至还意犹未尽将那碗汤也全部喝掉,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还有——”
“没有了。”看出她意图的苏莞意自个儿慢条斯理地夹着面吃,“你的身体很消瘦,一时间吃得太多身体无法接受,可能到时候就吐了,我可不想我的东西打了水漂。”
何萱没想到她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腼腆地温声细语:“我很久都没有这么舒服地吃过一顿饭了,这碗面吃了让我很舒服,浑身上下都感觉暖洋洋的。”
冬天来一碗热汤,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所以她也没有怀疑。
但其实苏莞意是在这里面加了灵泉水。
全当是可怜这姑娘了。
何萱安安静静地等着苏莞意吃完,看她放下了筷子,准备收碗时,先一步站了起来,“还是我来吧,你这店还没有开业吗?”
苏莞意也不和她争,作为一个大厨,最讨厌的就是洗碗。
她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她洗碗:“还没有开业。”
何萱受宠若惊:“那我岂不是第一个来你这里吃的?”
苏莞意淡淡的:“那倒也不是,我前两天才请人过来吃过饭。”
答应好了要让顾淮洲吃上第一顿饭,当然要说到做到。何萱轻轻地哦了一下,也不在乎这点儿,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交流过了,一时之间便像是失了语。
正想找个话题,结果门口嘈杂的声音就直接打断了她。
“就是这家,没想到这里还开着门,哎呀,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这可不就巧了么。”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就冲了进来。
何萱即便是在去大学里面找苏莞意的时候都是避开人走的,一时之间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下意识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苏莞意子微微蹙眉。
来人率先在这屋子里面逛了一圈,才见得有个小平头说:“这地方确实不错,能够达到宋夫人的要求。”
苏莞意:“?”
这么大个活人站在你的面前,你就能够视而不见?
而那位所谓的宋夫人也走了出来。
苏莞意目光一凝。
这不是宋薇蕊么。
今天可还真是巧了。
宋薇蕊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听见人说这边房子不错,这才屈尊降贵地走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打量房子,她就已经看见了腰间还系着围裙的苏莞意。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宋薇蕊毫不犹豫地出言讽刺:“哟,这不是那天想要在我们家攀高枝的丫头吗?怎么,没有攀上就跑到这个地方给人家打工了?”
那小平头眼珠子转了转,趾高气扬地走到苏莞意跟前:“去,把你们老板给叫出来,我们有一笔大买卖要和你们老板谈。”
躲在灶台后面的何萱看他们竟然这样对待苏莞意,心里面冒出一股火气,随手在灶台上抄了一把锅铲,害怕地跑出来挡在苏莞意跟前。
“你们懂不懂点礼貌,请人办事,也没有你这样的吧。”她气得耳根子都红了。
旁边宋薇蕊多看了何萱。
这女孩子的这张脸,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那小平头闻言嗤笑了一声,用一种不可一世的声音:“就你们这种臭打工的,还需要人尊重啊,快点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要不然的话,等会儿就让你们老板把你们赶出去。”
苏莞意抱着手臂:“我就是这里的老板,你说要把谁给赶出去?”
小平头只有绿豆眼大小的眼睛居然瞪大了起码两倍有余,嘴巴大张的能够塞下一颗鸭蛋,整张脸的五官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滑稽又可笑,他下意识地去看一旁的宋薇蕊。
完犊子了,他们一来居然就把老板给得罪了?
宋薇蕊却脱口而出:“不可能,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可能有钱会买得起这种房子。”
即便苏莞意长相精致,但她穿得极为普通,而且那日戚菲在飞机上的表现,宋薇蕊还记在心里。
连飞机都坐不起,又怎么可能会买上房子呢?
不会是顾淮洲给这死丫头买的房子吧?
宋薇蕊心里面冒出这个念头,后面一发不可收拾,面露鄙夷道:“我就知道你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接近我们家的人,没有什么好心思,现在就从淮州身上拿到了钱,你心里面一定很得意吧!我告诉你,这是我们顾家的财产,你要是识趣一点的话,就最好主动地将这房子给交出来。”
苏莞意:“……”
宋薇蕊说得每一个字她都能够听懂,但这组成一句话后,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且没头没脑。
她气笑了,随手抽了一根凳子,在几人面前就这样坐下,翘着腿,表情非常欠揍的说:“就算是顾淮洲给我买的又怎么样呢?他的钱是他的钱,又不会多给你一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目光在宋薇蕊的身上转了一圈,陡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自己也肖想他手里面的财产,所以才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对吧?不过可惜了——”
苏莞意啧啧了两声,又摇着头:“顾大哥的关系和你们似乎并不怎么好呢,毕竟你看看他给我买了这么一个地方,而你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得到什么吧?”
苏莞意这几句话简直就是在宋薇蕊的心口扎刀子。
宋薇蕊胖胖的脸蛋挤成了一团,五官气到扭曲,“你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居然还敢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来挑拨我与家人的关系,我今天就要代替你的父母教训你。”
她一个巴掌冲着苏莞意甩来。
何萱眼疾手快从旁边提个热水壶挡在苏莞意跟前。
啪。
宋薇蕊一巴掌扇在了水壶上,滚烫的热度让她“嗷”地哀嚎,不停地跳脚。
“你,你——”宋薇蕊双眼狞成了一条缝,恨不得扒了苏莞意的皮。
旁边的助理看大事不妙,眼见着两方人就要打起来了,赶紧低声在宋薇蕊耳边说了几句。
“夫人,现在还是房子比较要紧。”
宋薇蕊如梦初醒,可看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苏莞意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将这房子交给自己。
骤然,她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上。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功夫被烫着了,但手掌心这会儿也已经泛红,还带着锥心之痛,等会儿估计还能够起上一层水泡。
而这一切就是她的筹码。
“苏小姐,我承认我侄儿确实很喜欢你没错,不过他的妈妈可并不喜欢你这种粗鲁的人,你说我要是告诉他妈妈,你目中无人,伤害长辈,你觉得又会如何。”
她将自己胖乎乎的掌心摊在了苏莞意的面前。
苏莞意轻描淡写地“啊”了一声,有些走神地说:“倒是有点想吃猪蹄了。”
宋薇蕊:“?”
我威胁你,你反过来看着我的手说想吃猪蹄?
她宛如一只被吹胀的气球,鼻翼不停地煽动,这口气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旁边的助理如唐僧一样碎碎念:“夫人,夫人,你要冷静,想想房子,咱们要房子。”
在助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安慰下,宋薇蕊这才没有发火,她挤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你要是想和我们家淮州在一起,那必不可少的就是要讨好婆婆,你要是想清楚了,把这房子卖给我,我就可以替你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不告诉其他人。”
但她老公的那张嘴,她可管不了。苏莞意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听到没声之后,才懒洋洋的撩开了眼皮,“说完了?”
宋薇蕊肥肉狞在了一起:“……”
这种软刀子的威胁根本就不管用。
但很快她又听见苏莞意问:“所以你们准备给我开的价位是多少?”
宋薇蕊心里面的怒火“呲”地一下,就被一盆冷水给泼灭了,随之而涌上来的是狂喜和得意,就像一瓶摇晃的气泡水在彻底喷发。
她还以为苏莞意有多么的死鸭子嘴硬,但还不是怕了。
而且她似乎找到了对付这死丫头的办法。
宋薇蕊先是绕着这屋子里走了一圈,张口就是挑剔:“这房子实在是太偏了,如果不是我正好想买这样的房子,其实我是看不上的,五千块,够了吧?”
她原本还想把价钱压的更低一点的,但也清楚这房子买入的时候应该不便宜,如果太低了,难保这丫头不会捅到顾淮洲那里去。
她可不想对上那古里古怪的煞星。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等到苏莞意的回答,一个苍老的身影就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跟前。
“宋夫人,我的房子当初我们买的时候也花了七千,一直都没有住,五千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我儿子,我儿子住院,要用一大笔钱,我们就等着这笔钱救命,您开个实诚价吧。”
跪在宋薇蕊跟前的男人大概四五十岁,皮肤黝黑,发丝掺白,雪白的眼眶里挤满了红血丝,随着一叠声的哀求,他脸上的表情也趋于崩溃。
这人,苏莞意之前也见过一次,对方是隔壁房子的主人,那次见到时,人还意气风发,没想到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中年男人几乎将整个瘦弱的身体匍匐到了地上,活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而周围的人也正将他当成是如此。
他们对于男人的哀求无动于衷,甚至还饶有兴趣的观看着这场好戏。
直到宋薇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向来会察言观色的小平头立刻上前,将那男人给一把拽开,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驱赶苍蝇般地驱赶他:“滚滚滚,你要是不卖就算了,我们夫人愿意用五千块钱收你,那就是救了你们家的命,你这个人倒是贪心,就这么个破地方,你以为还会有谁来买?我们夫人就是大发善心。”
中年男人脸颊上滑落两行清泪:“可是我打听到这边的房价从来就没有跌过……”
“呸,我看你真是痴人做梦,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房价早就大不如前了,就你还在做美梦,不过我说你可要想清楚了,五千已经不少了,你儿子可是还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小平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抱着手臂笑。
他笃定了对方不会离开。
现在除了他们买这里,又有谁还会来这里呢?
即便他们价格开得低,可这家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救命钱?
苏莞意眉峰轻轻往上一扬,打心眼儿里面瞧不起宋薇蕊的作态。
“五千块钱,你真当打发叫花子啊?”苏莞意蓦然道。
她说话的时机太巧合,一时间都让人拿不准她到底是在和谁说。
小平头和宋薇蕊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她身上。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苏莞意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亲自将那位大叔给扶了起来,“这位大叔,将房子售卖的告示贴出去放上一两天,绝对会有人开出更高昂的价格来买你这房子,而不会选择卖给她。”
宋薇蕊心里咯噔一下,怒道:“苏莞意,你给我闭嘴,我买房子,哪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插话,你这房子算起来都是我们家的。”
这死丫头说话这么斩钉截铁,该不会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吧?
她一把抓住苏莞意的胳膊粗鲁的往旁边扯,苏莞意抵住她的掌心,看似轻飘飘的一推,力道却大的可怕,宋薇蕊被迫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撞在了桌子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又是一通惨嚎。
那大叔顺着苏莞意的力道站起来,浑浊的双眼中充斥着茫然,“小,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房子确定能卖得出去?”
迎着宋薇蕊惊惶的目光,苏莞意眉眼微敛,解释道:“您这房子不仅能卖,而且价格起码在一万以上,您看对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大家都好奇的扭过头看上对面。
原本相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本来是一块荒芜之地,被一些人拿去种地了,但现在那边的两座墓被肃清一空,遥遥望去一片土连接着蓝天。
“这,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那大叔还是不明白。
都城的冬天是大雪纷飞,气温极低,外面的菜都活不成,现在收了再正常不过。
苏莞意:“这一片即将被开发成新区,如今这里正常的房价是在1万左右。五千?”
她极讽刺的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宋薇蕊。
救命的钱也敢吞,还真是不要脸。
宋薇蕊简直恨不得撕烂这丫头的嘴,心虚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她一个没权没势乡下来的野丫头说的话,你也敢信。”
苏莞意:“大叔,您要是实在缺钱,这房子我买了,价钱我给你翻两番。”
她不差这点钱,但之前没想在这里多买,一来是因为房价要过几年才会迅猛上涨,这还有好几年的低谷期,资金没必要全都套进去,二来则是因为都城以后到处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又没必要盯着这么一块地方不放。
但今天她就看不惯宋薇蕊这作态,花一万五买对方生气,她乐意。
宋薇蕊果然被气得半死,恶狠狠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告诉你,你要是打着我们顾家的旗号问淮洲要钱,我现在就去告诉老爷子。”
苏莞意抱着手臂悠哉悠哉道:“那你就去啊,你看看老爷子是会站在你这边还是会站在我这边。”
她也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解释钱是自己的,毕竟就算是解释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听。
宋薇蕊气得胸口一堵,想着老爷子对苏莞意的态度,这次的事情还指不定真会偏帮她。
“怎么,我表达的还不够明显,你还不走,是准备在这里自取其辱吗?”苏莞意不耐烦道。宋薇蕊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咬牙切齿地冲着中年男人说:“七千,把房子卖给我,难道你还真的相信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能够拿出这么多钱来买你的房子?别忘了你家里面的人还等着救命。”
七千。
这正好踩在了中年男人心里的底线上,宋薇蕊说得没错,人命关天,现在把房子卖给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他静静地回头看着苏莞意,女孩一句话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琥珀色的瞳孔一片淡色,波澜不惊中,似是尊重他的抉择。
他心头一阵羞愧,一咬牙:“我不会卖给你们的,我也相信这位姑娘的人品。”
“你——”宋薇蕊气得鼻子都歪了,“行,你有种,以后你别跪着来求我。”
到时候,就算这家人死了,她也绝不会答应买这房子。
苏莞意不耐烦道:“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她看宋薇蕊就像在看一种脏东西,恨不得能离得十万八千里。
宋薇蕊自尊心就像是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彻底记恨上了苏莞意,一脚踹开凳子,怒气冲冲地带着一拨人离开。
浑身紧绷的何萱这才松懈下来,整个人软软的就坐到了凳子上。
“吓,吓死我了。”她拍着胸脯,眼睛水汪汪的。
苏莞意微微一笑,转身替她和中年男人,倒了两杯热水:“喝点水压压惊吧,还有这位叔叔,我们去看看你那房子吧。”
“行,行。”中年男人握着水杯,急促地起身,“那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苏莞意回头看了一眼何萱:“你是准备和我一起去,还是就在这里?”
何萱想了想,小声道:“我替你看着店。”
苏莞意多问了一句:“你能行吗?”
对方明显很排斥和人接触啊。
何萱握紧了手里面的杯子:“我,我可以的。”
再三得到她的确定,苏莞意才和男人一起去了隔壁的房子,这边的一排房子结构都差不多,新旧也差不多,苏莞意逛了一圈后,还算满意,也没特意去压价,“价钱还是按照你刚才说的来,你是准备今天去过户还是明天去。”
一万五,现在来买也并不亏。
更何况她也不缺钱。
中年男人仿佛被天上降的一个馅饼砸中,呆愣愣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停地冲着苏莞意道歉:“今天,今天可以吗?姑娘,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您就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
为了能够尽快地得到一笔救命钱,他一直将证件携带在身上。
而苏莞意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存折,都是放在空间里面的。
两人一拍即合,苏莞意先是去取了钱,紧接着就和对方去过了户,一手给钱一手交户籍。
他们动作干脆利索,等苏莞意处理完这一切,也就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再回去时,何萱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看见苏莞意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起身:“你弄完了,对了,刚才有个客人过来问有没有烧烤,我,我也不知道你这里卖不卖烧烤,就没敢说得太死,后面就没有人再来了。”
但她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店面的装潢精致,像极了那些西餐厅,怎么可能有烧烤这种东西。
那他人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烧烤?”苏莞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了。
应该是那位摄影师吧。
何萱看苏莞意并不在意,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喜欢给自己打气,才小声地劝说:“虽然这边要开发了,不过那也要好久的事情,这一两年,这边人可能都不多,如果你真的想赚钱做生意,我们家也还有铺子,我送一个铺子给你吧。”
对方帮她找到了凶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报答的。
正巧,何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苏莞意无所谓:“我就喜欢这里的清幽,人不多,正好合我的意。”
现在餐厅的人手不多,她并不想那么快速地发展起来。
偌大一个餐厅,主厨,助手,还有管理都要一一地挑选。
想做到精益求精,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她开这餐厅,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何萱看她淡然如清风的笑,气度比剑客还要洒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好奇。
眼前的这个姑娘,实在是太神秘了。
苏莞意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看了一下表盘:“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顿了顿,她又改口:“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现在是深秋,天也黑得早了,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刚才还大亮的天,这一会儿隐隐就有些擦黑了。
外头的人也少了很多,如今还难以见到未来大城市的灯红酒绿。
想起何萱那些遭遇,苏莞意难免会对她多几分善待的心软。
另外一边。
宋薇蕊也已经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就直接冲上了二楼,在屋子里一片摔摔打打,顾海回来后,房间内几乎无处落脚。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倦之色,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提起笑容地去安抚:“又出什么事情了?今天不是出去收购房子了吗?”
宋薇蕊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的火,“别和我说这个,今天明明有几家看得好好的,我都把价钱压到了五千,结果碰见了那天来家里面吃饭的那小丫头片子,顾淮洲居然给她也买了那边的房子,那小丫头不识趣,不卖给我就算了,居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戳穿了那边房价上涨的消息,花大价钱从我手上抢走了一座屋子不说,其他的人得知后,居然也不肯卖了。”
她价钱压得低,一开始那些人不知道,看在好歹有五千的份儿上,也愿意捧着她,可是后来知道被怕骗了,一个个的就都给她甩脸色。
她哪儿受得了这个气。
顾海:“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房价上涨的消息?”
宋薇蕊气愤道:“除了顾淮洲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告诉她的,还能有谁,我看他现在是被那死丫头给迷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东西都往外透露,现在可好,明明咱们才是一家人,他却帮着外人来欺负他婶婶。”越想越气不过,宋薇蕊又狠狠地将手里的东西砸在地上,撒娇道:“阿海,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我想着找几个人去她店里闹闹,可是万一这事情传到那煞星的耳朵里,那,那怎么办?”
她肥胖的身体扒着顾海的胳膊,顾海差点被拽倒。
勉强稳住身形,顾海脸色阴沉的。
这会儿,别说是宋薇蕊了,就是他也想扒了苏莞意的一层皮。
他沉吟道:“就那女人的样子,淮州会对她一时着迷也很正常,只要找一个更好更合适的,淮州的新鲜味过去了,也就不会再这样了。”
男人本性如此,他再清楚不过。
宋薇蕊回想着苏莞意的那张脸,还有那窈窕的身姿,心中便止不住地冒酸水,“我们去哪里找这种人?”
即便她恨不得苏莞意去死,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确实是老天爷都要赏饭吃。
顾海神情晦涩:“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去和大嫂说说,淮州现在年纪不小了,也该安家乐业了。”
等顾淮洲这边一旦不过问,那他必定要让那丫头好看。
……
被人惦记上的苏莞意这会儿正好将何萱给送到家门口。
何萱朝着她挥挥手:“苏……莞莞,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手紧扣住苏莞意的胳膊,不敢让苏莞意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去。
苏莞意被迫下车,道:“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
这点她从来就没怕过。
打不过就躲,她毕竟还有空间在。
何萱在这点上却相当固执:“不行,你,你一定要和我的司机一起,你现在不准走。”
她一边拽着苏莞意,一边去保安亭将司机喊了出来。
司机一时间也是受宠若惊。
大小姐有多久没有和他们接触过了?
何萱碰到男人就犯恶心,和司机维持了一段安全距离,叮嘱道:“你一定要将她安全地送回去。”
司机:“大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将人安全送到。”
被抓住手臂的苏莞意无法拒绝,同时也没有再挣扎。
何萱既然担心,那就顺着她的意也不是不行。
眼看着司机将车给开走,何萱深吸了两口气,转身回了屋。
一楼客厅。
暖黄的灯光将屋子里面照得亮堂堂的,听见开门声的几声,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目光灼灼。
何母是第一个站起来扑向何萱的,她泪眼婆娑,开口便带着哽咽:“你这孩子,出去怎么不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你快把妈妈给吓死了。”
何母是中午才知道人不见的,可何萱出门也没有带人,他们对她的行踪一无所知,只怕这孩子得知了真相后,自觉放下了,想不开做傻事,于是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去找,可都城这么大,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
一家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才坐下没有一会儿便听见了门口有车的声音。
他们看见了何萱竟然和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心中震惊的同时,又没敢上前打扰,只能在这儿等着。
何萱轻轻地擦掉了自己母亲脸颊上的眼泪,愧疚道:“妈,对不起,我,我就是想自己出去走走。”
何父偷偷地擦掉了眼泪,板着脸说:“好了,我说你这个老婆子,萱萱现在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你还哭什么哭,萱萱,刚才那是你朋友啊?”
一家人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何萱打小就安静,自从过了上次那事情后,基本上也没什么朋友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去和别人一起玩。
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转变。
何萱咬着唇,她今天也才认识莞莞,摇摆不定的一会儿,她才小小地撒了个谎:“是,是一个朋友,她开了一家小店,我去她的店里吃的饭,莞莞做的饭菜很好吃,你们不用担心,我就在她的店里坐了一下午。”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提起苏莞意时,眼睛是发亮的,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注入了生机。
何家人鼻子又是一酸。
何靖心思一动,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过去:“萱萱,既然人家请你吃了饭,礼尚往来,你也得请她吃饭吧,大哥发现有家西餐厅的味道还不错,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去尝尝。”
何萱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继续去见见苏莞意,大哥这一张卡是给到了心坎上,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那我就收下了。”
何靖心中柔软:“收下吧,大哥的就是你的,以后你要是还想要什么,直接给大哥说就行。”
何萱:“谢谢大哥。”
她拿着卡,已经在想着什么时候再去邀请苏莞意吃饭了。
莞莞说过,周一到周五,她是随缘开店,周末只要不出意外,她都会在那里。
不过最近她要招工,所以去那里会比较勤。
何萱掐着手指头数时间,眼看着时间如同蜗牛慢慢地爬到了周末,她迫不及待的就早早地起来收拾了一番。
何家人看见她这么积极,也是乐见其成。
可是等她一走,何母忍不住担忧了起来:“萱萱性子单纯,万一那个朋友是为了其他的事情而来,那该怎么办?”
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女儿已经经受过一次伤害,不能再经受第二次了。
何靖沉思道:“我让人跟着萱萱,在她身后随时保护着,看看那人怎么样。”
张婷:“其实我觉得这样做可能会让萱萱生气,倒不如咱们正大光明地将他的朋友请回来吃顿饭,咱们亲自把把关。”
何父:“小婷这想法不错。”
外头进来打扫的保姆:“?”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小姐应该是去找自己的女性朋友玩吧?
怎么大家说得都好像是小姐要带男朋友回来似的?
何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人,她是坐着司机的车到百味阁的。
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开门的苏莞意,迫不及待道:“司机叔叔,就在这里停下就可以了。”
司机:“小姐,那我多久来接您?”
何萱:“下午再来吧。”
她甩上车门,飞快地奔向苏莞意。
“莞莞。”推开门的苏莞意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穿着雪白而轻薄羽绒服的漂亮姑娘轻快地朝着自己走来,但是在距离她背后不远处,却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苏莞意微微蹙着眉,何萱这是又招惹上谁了?
剧情里面有这么一波吗?
她拼了命地回忆,但奈何原著里面,何萱就是一个背景板,活在别人的口述里,她后来怎么样,有没有这件事,一切都不得而知。
思考之间,何萱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莞莞,你看见我,好像不太开心啊?”
她轻快的小步逐渐变得迟疑,开始暗自责怪她这种轻慢的举动。
明明知道对方不愿意暴露,可是她还是三番五次地来找到对方,想和她做朋友。
也许这种举动很惹人讨厌吧。
莞莞可能是不太耐烦自己了。
何萱眨眼间就脑补了一大段,眼中腾起了阵阵水雾。
她是不是该离开了?
回过神的苏莞意低头看见的就是她要哭不哭的样子,脑门上缓缓打出两个问号。
“你怎么了?”
刚才看着不是还挺开心的吗?这就眨巴眼的工夫,怎么就变脸了。
何萱鸦青色的眼睫轻轻颤动,连忙将泪水给压回去,她露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就是刚才眼里面进沙子了,有些不太舒服。”
她还假装伸手揉着自己的眼睛,本来就有些泛红的眼睛瞬间变成了只兔子。
苏莞意好笑道:“得了,我也不追问你了,你别再揉你的眼睛了,等会儿眼睛不舒服,我拿个冰给你敷一敷。”
她不然痕迹地看了一眼那边鬼鬼祟祟的男人,将何萱给拉进了院子里。
那男人看见后,又立刻追上前两步。
苏莞意微眯着眼。
看来她没有搞错,对方确实是冲着何萱来的。
从冰柜里面拿出了一块早就冻好的冰,再用塑料袋装好,外面裹上一层柔一软的布,苏莞意这才递给何萱,“喏,敷一敷吧。”
何萱耳根子一红,太丢人了,她居然当着人的面就哭了。
低头颔首地接过冰,她头也不敢抬,默默地给自己敷眼眶。
苏莞意就瞥了一眼门口。
蓦然,她看见进来一个人。
是刚才那男人。
她差点就笑出了声,刚才还想着要怎么去接触,结果这人就送上门来了。
来得正好。
男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四肢干枯,眼神却很精明,他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苏莞意,这才搓着自己的手,讨好地笑着说:“老板听说你们这里在招工,我想来应聘,不知道可不可以。”
苏莞意:“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你会什么?”
男人:“我做菜很有一手。”
苏莞意:“哦,哪种菜?”
男人:“???”
菜还分哪种菜的吗?
苏莞意:“……”
她用手撑着额头,心中反反复复地将自己安抚了很多次,才强压下了将这门外汉给赶出去的冲动,“我国一共有八大菜系,川湘粤等等……都城菜虽然不在其中,但也自成一派,听你的口音好像是都城本地的人,你是惠州本地菜?”
男人顺着杆子往下爬:“对对对,我就是会做本地菜,我做本地菜的功夫,那是跟着师傅练了多年的。”
苏莞意信他才有鬼。
就这种门外汉,一看那胳膊上都没二两肌肉,大勺都抡不起来。
不过这会儿还没有其他的应聘者,苏莞意决定从他嘴巴里面再撬点东西出来。
“这样啊,那你做个菜让我看看。”苏莞意带着他进了后厨。
“何小姐,麻烦你帮我看着一下好吗?”
何萱:“好。”
她又多看了一眼那青年。
这张脸好像之前在哪见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等人一进去,她蓦然一拍额头,外头不是有厨房吗?
整个餐厅有两个厨房,一个是苏莞意设在外面的小厨房,是专门用来煮面的,一个在后厨,宽敞又明亮,而且井井有条。
男人一进来就忍不住左看右看,四处打量。
这后厨,真干净。
苏莞意将他带到灶台边上,“我刚才忘了问你了,都城菜有很多,你会做哪些?”
男人张嘴刚想报上菜名,就听到苏莞意继续问:“开水,白菜佛跳墙,会吗?”
男人:“……”
这名字倒是如雷贯耳,可这种菜,他连吃都没吃过,更别说做了。
苏莞意皱眉:“这都不会?那葱烧海参,砂锅白肉呢?”
男人:“……”
他快抓狂了。
这就不能换个简单地来吗?为什么非得要这种大菜?
就这种小破餐厅,能找到个厨师就不错了,怎么还要求东要求西的。
苏莞意从旁边随手摸了根棍一子,凉飕飕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说你是来应聘厨师的,我看你倒像是另有所图,说,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的。”
她手里的棍一子瞬间便抵在了男人的鼻尖。
嚯!
这丫头好敏锐。
男人装傻充愣:“老板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就是来应聘厨师的,哪里知道您就是要求这么高啊,我着实冤枉得很,您把棍子放下,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行吗?”
这棍一子看着就怪瘆人的。
苏莞意不再和他装蒜,冷冷道:“说吧,为什么跟踪何萱?”
男人:“!”
她怎么会知道的?是开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还是有读心术这种鬼东西?
男人脑袋里面不着边际地想着,扯了这嘴皮继续打太极:“老板,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看见你们这要招聘,所以特地跑来应聘的,什么跟踪?何萱又是谁?”
“行,你继续装,不过你跟踪她,应该也知道她的身份吧,我马上就通知他们家的人。”苏莞意一边说一边直接将棍一子怼到了男人的肩膀上,朝着外面大喊,“何萱。”
何萱听见声音后条件反射地跑了进来。
再次看见男人那张脸,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了。
这是她哥身边的人!
“何萱,这人跟踪你,打电话给你哥哥。”
“骆,骆兵?”
苏莞意和何萱是同一时间说出口的。
两人面面相觑。被叫出名字的男人唰地一下抬手挡住了脸,表情苦哈哈的。
完了,老板让他不要被大小姐发现,结果这才一个照面,他身上的这两层马甲都被这两个人给扒下来了。
苏莞意:“???”
她古怪道:“你认识这人?”
何萱巴掌大的脸蛋上没有一点血色,还有些心虚:“他是我哥哥的人。”
她不傻,很清楚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大概也是因为自己。
可这个做法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骆兵原本想解释的话,全部都被打了回去,他讷讷道:“大小姐,是先生不太放心你,所以让我特意跟在你身后保护你的。”
何家人也是被上次的事情给吓怕了。
“你保护就保护,跑来我这里来应聘做什么?”苏莞意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棍子,扔到了一边去。
她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骆兵想想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但苏莞意紧接着又摸着下巴说:“该不会你是打着保护的情况来查我的底细的吧?”
骆兵:“!!!”
你都猜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何萱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她有些生气了,“麻烦你现在回去,我的朋友自己知道底细,不需要你在这里调查。”
她越想越气,直到气得浑身发抖。
大哥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还想在这里安插探子。
骆兵苦着脸求饶:“大小姐,先生这也真的是担忧您的安危,我也没有别的恶意,就是想来这店里面看看而已。”
谁知道这一看就出了问题呀,明明他之前并没有见过大小姐,谁知道对方居然认识他。
见了个鬼了。
何萱:“不需要你在这里解释,你赶紧走吧,不会做菜就不要在这里捣乱。”
骆兵被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了逐客令,也不能继续忽视下去,犹豫道:“可是大小姐——”
苏莞意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勾了勾唇说:“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不会把你们家大小姐吃掉的,赶紧走吧。”
骆兵心里面酸溜溜的,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啪嗒。
有水珠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苏莞意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不是什么水珠,而是泪珠。
何萱居然哭了。
“你哭什么?”苏莞意赶紧抽了两张纸巾给她。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哭起来了?
何萱擦着眼泪,却越哭越汹涌,道歉道:“莞莞,对,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让我大哥注意到了你,我现在就走。”
她现在这个样子,苏莞意还真不敢让她走,只能安抚道:“如果我有妹妹的话,我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况且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这点我还能分清楚的。”
何萱:“你不生我的气了?”
苏莞意:“没有过的事情。”
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何萱转哭为笑,眼睛就跟水泡过似的,她又想起自家大哥给的那张卡,邀请道:“其实我哥哥人很好,莞莞,我知道最近出了一家西餐厅,我请客,我们一起去试试怎么样?”
苏莞意:“……好。”
接下来的时间又来了两个想要应聘厨师的,但可惜都只会那么一两招的三脚猫功夫,完全达不到标准,一天下来,也没招收到让人满意的厨子。
而且,不仅仅是今天,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苏莞意收好东西,眼见着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重重的叹了口气。
“想找个有本领的厨师,怎么就那么难呢。”
何萱含蓄地笑着:“那或许是因为你的要求太高了。”
之前她还听见过有应聘的人来吐槽,人家都是招厨师,只有这里,像是招神仙。
但苏莞意的厨艺好,瞧不上那些人,也是正常的。
将屋子里收拾好后,苏莞意抽出伞,站在门口打开,“今天看样子也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了,走吧,吃饭。”
上次她和何萱约定了,要去吃西餐来着。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漆黑的伞面,雨丝在空中连成线,挂成一面珠帘,整个都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里。
罗曼餐厅。
精致的玻璃门,洁白的地砖,倒映着上方巨大的水晶灯,悦耳的钢琴声如泉水叮咚倾泻而出。
收起伞,苏莞意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种场景让她有一瞬间的时空错乱,仿佛回到了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莞莞,莞莞?”
旁边的何萱喊了好几声苏莞意这才回过神歉意地笑了笑:“刚才想事情去了,不好意思。”
两人言笑晏晏的场面落入了另一人的眼中。
秦远清手中托着一杯红酒,苍白的面容被酒色染上了两分红,他阴郁地盯着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远清,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秦远清笑了笑:“就是碰见了上次和你说的那位熟人,社长,咱们下去会会?”
“好啊。”
苏莞意和何萱才落座,服务生的菜单还没有送到手里,他们眼前就投下一道巨大的阴影。
“何萱,你们何家做事情,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突兀的,还有些熟悉的声音。
苏莞意撂下了手里面的菜单,抬头一看,不出所料,又是秦远清。
何萱唇瓣仿佛染了一层霜,毫无血色。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脸,不敢去面对秦远清。
秦远清轻蔑地笑了笑,何萱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胆小怕事,他扫了一眼对方,居高临下道:“你出事,和秦家可没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家记恨我当时没有站在你这边,可你也不自己想想,他们送过来的照片上,你自己有多么的不堪入目,明明大家都合作得好好的,现在你们家非要退出,何萱,你如果还有点理智,就劝劝你大哥,合作不是儿戏,也不是能断就断的。”
苏莞意随便在菜单上勾了两个菜,再递给何萱,“我已经选好了,你看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
何萱从秦远清一出现就开始手脚发凉。
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被秦远清赤裸裸地揭开,她的伤口又变得血淋淋的。
可是她却没办法反驳。
因为秦远清说的都是真的。苏莞意说的话勉强让何萱找回了点神智,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来一份和你一样的就行,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
她现在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吃饭的胃口,只觉得恶心想吐。
苏莞意眼神微暗:“那我随便给你点两个,服务员呢?”
她喊了两声没人应,目光锐利地射向秦远清,“你就是这里的服务员?”
秦远清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被认成服务员的时候,苍白的脸上布满阴翳,“你说谁是服务员?”
苏莞意拿着菜单,往背后倒了倒,声音不疾不徐:“我看你在这里站着讲了这么大一堆废话,你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又是什么?”
“他是不是这里的服务员,难道这位小姐不清楚吗?又何必故意这么说呢。”边上一个青年插话道。
苏莞意懒洋洋地撇了瞥了一眼。
对方的形象让她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
青年个子并不高,大概只有1米7左右,脸很小,皮肤很白,眼睛却格外的大,一头短而碎的头发像极了漫画里走出来的正太。
这个形象实在是太鲜明,让苏莞意想到了一个人。.
——白影。
那是一个下场凄惨,被兄弟背叛的炮灰。
对了,这个冤种炮灰的大兄弟正是秦远清。
苏莞意随口一问:“你是谁?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服务员的?”
白影声音清亮:“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姓白,叫白影,说起来苏小姐还是我的学妹,学妹如果想点餐的话,把菜单给我就行。”
果然啊。
苏莞意毫不意外,随手将菜单就递了出去,“上菜吧,还有,这里有条狗在狂吠,麻烦你把保安喊过来将这条狗带走。”
她态度轻松,平常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秦远清差点就被激怒了,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忽略了苏莞意,矛头直指何萱,“你哥哥大有把你出事的意思,怪在我们家的头上,但看你交的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我反而觉得你应该自省,如果不是你自己不洁身自好——”
啪。
一杯水全泼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陷入了死寂。
何萱心头的愤怒戛然而止,反观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莞,莞莞?”
苏莞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道歉。”
杂碎。
白影也有些不赞同秦远清说的这番话,不过想到他答应了要帮忙,于是就忍了下来,假装没有听见。
等赢了再道歉也不迟。
秦远清抬手摸着脸上的水痕,抽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
他扯了扯嘴角:“让我道歉,就凭她也配?”
目光扫过何萱,他眼神是赤裸裸的鄙夷和厌恶。
不管是谁的错,何萱也已经是个脏东西了。
这种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娶的。
苏莞意手紧扣着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全部被泼在了这个狗男人的脸上,可仍旧不解她心头之气。
那手指骨节渐渐泛白,力道大得几乎能够将这上好的骨瓷杯给捏碎。
“秦远清,我再说一次,道歉。”
苏莞意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
何萱面无血色,得抓着苏莞意的手臂:“莞莞,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秦远清就打断了她的话,直勾勾地看着苏莞意,“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实要我道歉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比一场如何?”
苏莞意目光一闪:“你想比什么?”
秦远清知道面前这条鱼儿咬了钩,心头得意:“既然你已经拿到了高级厨师证,那就在这里比一场做饭,如果你赢了我就道歉,如果你输了,你必须将高级厨师证还回去,退出厨师行业,顺便把那本菜谱交出来。”
菜谱二字一出,苏莞意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秦远清根本就不是冲着何萱而来,女孩是被自己牵连进来。
秦远清真是下贱到了极致。
她冷冷道:“这不公平,再加一条,如果我赢了,我要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道歉。”
秦远清脸色一黑:“凭什么。”
苏莞意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反讽道:“怎么,堂堂秦家的少爷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原来只会像一条狗一样无能狂怒吗?”
秦远清心中恼火,却也知道她是在激怒自己。
可是……
他瞥了一眼冷着脸的白影,目光一松:“行,我答应你,不过这里只有西餐,要比,当然是比西餐。”
苏莞意嗤笑:“难怪你这么信誓旦旦,原来就只是为了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秦远清怕是觉得她不会西餐,才会选择在这里挑衅。
秦远清:“你不敢?”
苏莞意:“有什么不敢的,谁来和我比?”
她目光静静的落到了白影身上。
秦远清做中餐就已经够呛,西餐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请外援。
她还记得美食社的社长是位西餐高手,白影家中也是开西餐厅的,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对方了吧。
白影被那清澈的目光盯着,心中蓦然出现一种感觉,好似他们原本的阴谋和计划早已经被这姑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种感觉让向来热爱做菜的他升起一股羞愧。
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旁边,看他迟迟不站出来的秦远清催促道:“白影,你在犹豫什么,别忘记了她的高级厨师证是怎么来的。”
白影心中的愧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到底有没有做错,走后门本来就是一件为厨师不齿的事情。
“是我和你比。”白影板着脸道,“我马上让后厨把这里收拾好,不过我也不欺负你,你选一道西餐,我跟着你做同样的一道,我们再随便拉几位评委,谁得的票数多,谁就获胜。”
苏莞意:“一言为定。”
白影:“一言为定。”
何萱却极为不安地抓住地抓住了苏莞意的手腕,心急如焚道:“莞莞,你不用答应他们,不道歉也没什么关系。”
都怪她,这件事都因她而起。
一个做中餐的厨师又怎么可能会做西餐,而白影又是西餐界的后起之秀,比西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还没有比试,何萱居然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秦远清不屑道:“既然不敢上场,那就直接认输吧。”
苏莞意将何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神闲气静:“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她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语气淡若清风,神态不慌不忙,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何萱躁动的内心像是被一缕春风抚平,渐渐地也跟着安静下来。
她嘴巴张了张,鬼使神差地说:“我相信你。”
她随后真坐到了椅子上开始等待。
苏莞意和白影,两个人进了后厨。
……
后厨。
白影看苏莞意系好了围裙,便问:“想好了菜色吗?”
苏莞意从旁边的灶台上抽了一张菜单过来,随手一指:“那就白汁蛤蜊煮意面吧。”
她随便得让白影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而是随便一点。
到底是个女孩子,要是输得太难看了,面子上也过不去,白影严肃提醒:“意面虽然看起来都很简单,可其实想要做得好吃并不容易,就算你会做,也不一定能处理得很好,你可以再选一个更简单一些的,比如说芝士炬龙虾。”
因为食材本身,这种东西就算是做得再差,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苏莞意懒得搭理他的假好心,淡淡道:“不用了,你有这个机会劝我,还不如现在就开始。”
这家西餐厅是极大的,菜单上面的菜在后厨的食材区里面全部都有,这倒是省了很多的功夫。
她利索地挑好了食材,开始处理。
白影看她简直油盐不进,冷着脸也不再提醒,也跟着一起去拿了食材。
苏莞意将意面率先扔下了锅。
意面和普通的面条不一样,需要煮的时间更加得长久,所以需要先下锅。
趁着这个时间,苏莞意炸了蒜头,沥出蒜油,开始炒培根和口蘑,慢条斯理地加着调料,最后再将蛤蜊放进去闷煮。
她动作流畅而赏心悦目,好像在做的不是饭菜,而是一件艺术品。
白影都忍不住微微侧目。
她似乎并非是半吊子。
一股香味争先恐后地钻进地钻进了他的鼻腔,他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两人的动作差不多,中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默默地看着挂在墙头上的钟,等到了时间,他们几乎像是复制粘贴,动作整齐划一地将意面捞了起来。
……
整个后厨忙得如火如荼,但是餐厅却又来了一对客人。
身姿摇曳的女人想挽住身边男伴的胳膊,娇柔道:“虽然以前在国外天天吃西餐快吃吐了,但是现在却又很怀念,淮洲,你定的位置我很喜欢,谢谢你。”
身材高大的男人,却冷漠地避开了她的动作,将贵宾卡递给了来迎接的经理。
“我想莫小姐你误会了,这不是我定的,只是我母亲定的,我也没有想到今天要见的朋友居然会是你。”
顾淮洲微微蹙眉,忍住了离开就走的冲动。
这番不近人情的话语和举动让女子有些羞恼,她委屈道:“淮州,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顾淮洲:“莫小姐,我和你不熟。”
至于生气,气什么?
走进餐厅,顾淮洲将早已经定好的位置告诉了服务员。
“您的位置在这边。”服务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又想起老板的话,连忙多问了一句,“我们这里今天有两位厨师在比试,不知道客人有没有兴趣充当评委?”
莫小雨不耐烦道:“不好意思,我们是来这里吃饭的,不是来这里充当评委……”
“这不是二少吗?”
一道短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顾淮洲实在太过耀眼,打他一进来,秦远清就看见了。
在嫉妒推使下,他毫不犹豫地就就上前拦住了对方,且出言挑衅:“我还以为二少有多么喜欢自己的小情人,没想到竟然也带了别的小姐来这里吃西餐,说来也是巧合,今天二少的那位小情人可是在这里和白影比做西餐,不知道二少能不能赏个脸,来充当评委。”
“小情人?”莫小雨惊呼。
她脸色难看地试探:“淮州,他说的小情人是什么意思?”
顾淮洲确实没有小情人,但秦远清的话,却让他想起来另外一个人。
莞莞。
他问:“菜品,在哪里?”
秦远清晦涩地笑了笑:“二少和我来吧。”
看来顾淮洲还是有几分在乎那个女人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顾淮洲自打脸的场景了。
看顾淮洲走了,莫小雨也只好跟上。
两个人在钢琴旁边的那大餐桌旁停下,他们这才发现,还有其他的几位客人,应该也是来当评委的。
莫小雨眼珠转了转:“怎么还没有上菜?”
正说着话,有两个服务员便出来了。
他们走到桌边,将大盘中的菜一盘盘送出来,摆在桌上排列好。
那瓷白的盘中摆放着一小卷意面,配上浓香的蛤蜊白汁,让人闻着就忍不住吞唾沫。
看着两边的菜,秦远清心里已经有了个底。
但装着盘子的意面都一模一样,他又怕苏莞意占便宜,问服务员:“你们怎么回事,两个人做的东西怎么不换两种盘子,万一混淆了,搞错了怎么办。”
“我们在盘子的底部做了记号,不必担心会混淆。”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长相精致,身高相仿的青年和姑娘并肩而来。
两人都穿着一身洁白的毛衣,站在一起便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顾淮洲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白影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左右一看,很莫名其妙。
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给这餐厅里装了好几台空调,怎么忽然就冷了下来?
苏莞意目光和顾淮洲对上,弯了弯眼睛,有些不易察觉的喜悦。
真是好巧。
几个呼吸间,两人就已经走到了人前。
白影淡淡地瞥了秦远清一眼,淡淡道:“苏小姐是个正直的人,你也不用太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当然有我们的法子分辨,大家可以试试,多谢大家了。”
他朝着客人们鞠躬,对秦远清的态度却变得冷漠起来。秦远清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白影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他压下心底的疑虑,伸手端起了一盘意面。
和他之前猜的一样。
右边的那盘味道香浓,入口q弹,在吃进嘴巴的瞬间,浓浓的奶香混着蛤蜊的咸鲜便在舌尖弹开,咸味中和了腻,奶味中和了咸,一切都再好不过。
而对比之下,左边的那一盘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犹豫地将票投给了右边的那一盘。
顾淮洲也跟着试吃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同样地将票数投给了右边的一盘。
其余的客人如法炮制。
旁边的服务员翻餐盘开始做记录。
大家这才看见原来那餐盘的底下是被人用笔做了记号的。
“一票,两票,三票……”
有的评委忍不住跟着服务员一起数。
这个才发现原来大家选的都是一样的。
秦远清看着盘子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半,直接开口:“再继续数下去就没有必要了吧,这谁胜谁负,简直是一目了然,苏莞意,别忘了我们打的赌,你的高级厨师证该拿出来了。”
周围一片死寂。
一直站在旁边的何萱浑浑噩噩,几乎快落下泪来,不停地自责。
都怪她,如果不是为了替她出头,莞莞又怎么会答应这场不公平的比赛。
莫小雨看苏莞意输了,趁着这个机会和顾淮洲拉近了距离,故意道:“其实另外一盘意面做得也不错,只是没有这么惊艳而已,淮州,你的这位朋友已经很厉害了,用不着太失落。”
她又冲着苏莞意笑笑,“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既然和人家打了赌,那还是履行承诺比较好,做人,得讲诚信。”
苏莞意一愣,才明白这女人居然是和顾淮洲一起的。
不知怎的,她心里不是很舒服,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无比憋闷。
一个说话夹枪带棒的女人,顾淮洲这看人的眼神也太差了吧。
被拉过来充当临时评委的其他食客们这才知道这两位厨师竟然赌注这么大,不由得咋舌。
“其实另外一盘菜也不错,也当得上是高级厨师了,没有必要非得下这么大的赌吧。”
这也太可惜了。
秦远清看苏莞意迟迟不说话,以为她心里面是害怕了,可算是扬眉吐气,神清气爽,“其实苏小姐不想给高级厨师证也可以,只要你和我道个歉,再把另外的赌约拿出来,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正巧服务员这时已经将盘子统计完。
对方拿着单子过来:“老板已经统计好了,带有记号的盘子7票,没有记号的盘子零票。”
秦远清几乎笑出了声。
零票?
苏莞意这次可是把脸都给丢尽了。
白影有些怅然道:“是我输了。”
秦远清:“既然输了那就——”
说的话戛然而止,他抬头死死地盯着白影:“白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谁输了?”
事情隐隐超出了他的意料,他试图从白影那张精致的脸上抠出来一点撒谎的心虚和愧疚。
但是都没有。
对方眼神复杂,一副输得心服口服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不敢置信?”白影面无表情,语气却很讽刺,“我原本以为苏小姐真的像你说的,是一个靠走后门才得到了高级厨师证的人,可是在做菜的过程中,我却发现她对食材了如指掌,对火候更是得心应手,还有对于调料的把控。”
他想起后厨里苏莞意说的那些话,失望地闭了闭眼,“所以即便我和她只比了一场微不足道的西餐,但我也绝对清楚,苏小姐根本就不是你说得那样的人。”
秦远清哑声低吼:“白影!”
白影冷漠道:“远清,别忘了你作为评委之一,也选择了苏小姐做的那一份意面,所以,该道歉的人不是苏小姐,而是你。”
秦远清五雷轰顶,失魂落魄地后退一步,腰正好撞到了后面的桌子。
他不敢相信,可是作为朋友,他也知道白影这个人一心一意地扑在了厨艺上,在这上面撒谎的概率为0。
而最让他觉得难堪的是他自己居然也选择了苏莞意做的那一份意面。
顾淮洲没有自打脸,是他自打脸了。
“何萱。”苏莞意朝着那边的红眼小兔子招招手。
这么多的人,何萱心里已经害怕得不行,但同时她又很高兴,挪着蜗牛步子磨蹭苏莞意的身边,开心而小声地说:“莞莞,你真厉害。”
苏莞意会心一笑,手搭在她肩膀上,冲着秦远清抬抬下巴:“刚才那位小姐说了,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愿赌服输,跪下,道歉。”
她语气陡然间变得无比严肃和冷漠,将人都吓了一跳。
秦远清察觉到,随着苏莞意说出那话,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就像是被活剐了一层皮,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还极度羞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真的要给一个他看不起的女人跪下道歉。
毕竟白影的厨艺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是顶天的存在,谁知道对方居然就这样输了。
秦远清双腿就像是灌了铅,无比僵硬,怎么也跪不下去。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他这面子还往哪里搁。
有人已经不太耐烦了:“我说这位小兄弟,大爷们愿赌服输,你别婆婆妈妈的,难不成你还想后悔啊。”
“就是,你可别给我们都城大老爷们丢脸,赶紧点儿的呗。”
一声又一声的催,像是锤子一样砸在秦元清的脊梁上,硬生生地将生生地将他的脊梁给砸弯了下去。
他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恍惚地看着地面。
不,他不能跪。
但此时,不知是谁在背后踹了他的腿窝一脚,他只觉得腿一麻,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面朝苏莞意。
腿上泛起针扎样的尖锐疼痛,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秦远清阴狠地看了一眼身后人,却没有找出下手的那人。
可是跪都跪下了,不道歉就起来只会更加丢脸。
他扯着喉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说完他就准备起身。苏莞意将何萱给拉到了自己身前,冷笑着:“怎么,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别忘了刚才你答应的三个响头。”
秦远清怒火瞬间爆发:“你别太过分!”
他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要是目光能够杀人,苏莞意早就已经被他剐了千万遍。
后面,有人又往他的背上踹了一脚,毫无防备的秦远清脑袋咚地往下一砸。
他眼前一黑,直起身来怒骂:“谁,有本事就站出来,暗中放冷箭算什么本事!多管闲事的杂碎。”
人群自发地让开,只剩下顾淮洲一人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如神明在俯瞰蝼蚁。
现在,神明冷冷地开口了。
“这是第一个,剩下的两个,你是准备自己磕,还是我帮你?”
对上那漆黑深邃的瞳孔,秦远清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他毫不怀疑,对方会真的摁着自己的脑袋磕这三个响头。
他脊梁一点一点地一点地弯下去,双手撑着地面,带着刻入骨髓的恨意,磕下了第二个头。
咚。
“何萱,对不起。”
然后是第三个。
咚。
“对不起。”
苏莞意,顾淮洲,何萱!今天的耻辱,他会一辈子都记得,从此以后,他们不死不休。
那张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因为恨意而变得狰狞,清晰地落进苏莞意的眼里。
苏莞意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的得罪了秦远清。
但那又有什么呢?
秦远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从上次菜谱的事情过后,对方早已经怀恨在心,这一次也不过是为了报复而已。
会有这样的耻辱,也只是他自作自受。
对这种人,苏莞意只会痛打落水狗,她双手摁在何萱的肩膀上,让她看着秦远清,一字一顿地:“何萱,你看清楚这种人渣的嘴脸,你看他现在像条狗的样子,又何必将一条狗的无能狂吠放在心里?”
“像一条狗”,“无能狂吠”,字字句句落进秦远清的耳朵里,他目眦欲裂,喉咙翻出腥甜,“苏莞意,你别太得寸进尺,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是那种人。”
苏莞意呸了一声:“得了吧秦远清,你从中得到了利益却还要卖乖的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你出言讽刺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秦二少爷身边女伴不断,要说脏,没人比你更脏了吧。”
一通嘴炮输出,她目光又轻蔑地落到了他的裆部,“你知道么,8年前,我国新发现的一种病叫做获得性免疫综合征,也叫做艾滋病。”
顿了顿,她又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应该说得更直白一点,毕竟你听不懂,所谓的艾滋病,也被称为性病,得了这种病的人比得了梅毒的人还惨,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药可以治,简直就是病中的恶魔,而这种病最容易出现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身上,你说,还有谁能比你更脏呢?”
看好戏的人惊恐后退,唰地一下就远离了秦远清。
秦远清身边瞬间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有人还在窃窃私语。
“这么可怕的病?我的妈,这种人怎么还能出来?”
“离远一点吧,这人看着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苏莞意,你找死。”被人这样诋毁,秦远清脾气瞬间如火山爆发,抄着椅子朝着苏莞意砸去。
可背后顾淮洲速度更快,直接一脚将他踹飞出去老远。
哐当一声,椅子重重地落在地上,秦远清也跟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捂着自己剧痛的肩膀呻吟。
白影也被这番变故吓了一跳,蹙眉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呻吟的人,想了想,犹豫的拦在了顾淮洲跟前:“顾先生,这里好歹是我的餐厅,麻烦您就给我一个面子,秦远清既然已经道歉了,那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看在最后兄弟情的份上。
顾淮洲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征求苏莞意的意见:“莞莞?”
苏莞意:“啊?”
她下意识地一抬头,莫名其妙地就知道顾淮洲要问自己什么,一摊手:“那就这样吧。”
她看刚才顾淮洲那一脚踢得挺狠的,也算是有秦远清的苦头吃了,再打下去,估计人就得进医院了。
白影松了口气,将秦远清扶着离开。
围观的人也跟着散去。
只有服务员上前问:“小姐,刚才你们这一桌点了单,请问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苏莞意:“那就上菜吧。”
都已经点了,不吃也不浪费的。
只是……
苏莞意朝着顾淮洲那边笑笑:“今天多谢你帮忙,改天再联系,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也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性子,顾淮洲虽然说了要追她,不过两人也并没有确定关系,即便对方中途喜欢上了别人,那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一起吃饭吧。”顾淮洲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可能放她离开,而是直接走到她跟前,“这是你朋友?既然碰见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如何?”
他背后的莫小雨嵌进掌心的手指甲咔嘣一下断了。
她踩着一双高跟鞋,摇曳身姿地走到顾淮洲的身边,温柔道:“淮州,这是你的朋友啊?淮州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既然都是朋友了,朋友一起吃个饭,这位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莫小雨今日穿着一身浅白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略微复古民国风的咖色长裙,款式简单却非常优雅,再加上高挑的身材和顾淮洲相得益彰,让两人看起来更加般配。
苏莞意觉得,假若自己不认识顾淮洲,恐怕也得夸赞他二人郎才女貌。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她连笑都已经变得非常勉强,正想开口拒绝,可顾淮洲却抢先一步:“不是朋友。”
莫小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淮州,你说什么?”
等再看时,却发现顾淮洲正低头,凝视着苏莞意,那苏莞意也抬起头看他。
两人眼中好像已经再看不见其他东西。
“我到达这家餐厅之前,并不知道是要和谁吃饭,她也不是我的朋友。”
冷冰冰的男人伸手揉了一把面前女孩的头,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急迫。
他不想让她误会。莫小雨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瞬间嫉妒得红了眼,恨不得将苏莞意取而代之。
这样的柔情,应该属于她才是。
苏莞意已经呆住了,现在她脑海里面就回荡着“不是朋友”几个字,原本酸酸涩的心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起,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地亮光,“要吃饭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问一问萱萱……”
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道急急忙忙的声音:“我同意。”
何萱小脸红扑扑的,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心里面已经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原来顾家二少居然喜欢莞莞,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太般配了,赞成,必须赞成。
至于旁边那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
苏莞意:“……”
这丫头是选择性怕人吧?
等着被拒绝的莫小雨心头也是一梗,好好的两人约会变成了四个人,她更是从主角沦为了炮灰,还有没有更衰的事情?!
人都已经快气死了好么。
……
一顿饭吃得格外艰难,吃完饭后,顾淮洲去付了账,几人离开了餐厅。
外面夜色已经黑透了,只剩下几盏昏黄的路灯,以及路灯下撑伞的行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原本的小雨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白雪,染白了人的乌发。
苏莞意忍不住伸手去接,冰凉的雪落在掌心,很快就融化成了一颗小水珠,凉凉的,却并不觉得冻人。
她露出一模怀念的笑容。
瑜市地处南方,偶尔冷到极致时,虽然会下一两场雪,但大多是雨夹雪,地面结冰,不会有这样的盛况。
从穿越那一年算起来,她也已经有四年没有看过这种大雪了。
顾淮洲取下围巾圈在她的脖子上,哑声问:“喜欢雪?”
苏莞意点头,围巾的温暖让她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像只打盹儿的猫。
何萱看着两人的相处,在一旁露出了姨母笑。
唯独莫小雨,她为了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纤细,呢子大衣的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并没有穿毛衣,这会儿整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已经快成了一座冰雕。
眼见着左边的浓情蜜意,她心头一塞,楚楚可怜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说:“淮州,我们去车上聊聊吧?”
何萱笑容立刻降了下来。
怎么这个女人还不死心啊,烦死了。
苏莞意吐出一口白气,揶揄地朝着顾淮洲眨眨眼。
该处理你的烂桃花了。
顾淮洲转头的瞬间,脸上的温情也跟着消失,冷冰冰地说:“我记得你今天是开车过来的,你自己回去吧。”
莫小雨:“……”气死。
到底有没有点绅士风度了。
她胸脯起起伏伏,这会儿是真有点委屈了:“淮州,伯母让我照顾好你,咱们总不能吃个饭就这样一拍而散吧,我也不好和伯母交代呀,我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
她眼底模糊出一片雾气,我见犹怜地面对着顾淮洲。
顾淮洲皱眉:“我是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噗。”苏莞意把脸别到一边,肩膀一颤一颤的,忍笑忍得辛苦。
说真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顾淮洲这么毒舌。
莫小雨在情敌的面前被喜欢的人落了这么大的面子,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暗中瞪了一眼苏莞意,楚楚可怜道:“淮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她将眼泪擦干,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率先上了自己的那辆车。
正好这时一辆车擦着她的车过来。
何萱看见车,就小声地和苏莞意告别:“莞莞,我的司机来了,我就先走了,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她非常识趣地跟着钻上了司机的车。
苏莞意:“……”
平日送她送得那么殷勤,今天倒是什么都不担心了。
诶,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顾淮洲:“我们也上车吧。”
他自然地拉着苏莞意的手。
冰凉的手上传来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热度,苏莞意耳朵有些发烫,却没有挣脱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进副驾驶那个位置,也不知道是怎样系的安全带,等再次回过神时,车已经停了。
“到了。”
那边的人俯身过来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那独属于白雪的冷冽气息像是密不透风的丝线将她层层地包裹起来,围绕在其中,霸道地圈占了她身边所有的地盘。
苏莞意心乱如麻,她就像是一只长期潇洒自由惯的猫回家发现地盘被人占据了,但这位不速之客却是她往日的至交好友。
因此她只剩下了两条选择:接纳或者驱赶。
如果是驱赶,那么以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可如果是接纳……
苏莞意疯狂地将脑海里面的念头甩出去。
一只手趁她不注意,摸上了她的脸颊,“你摇头是拒绝了我吗?”
苏莞意脱口而出:“没有。”
落在脸颊上的手让她忍不住一哆嗦,回神的她又赶紧问:“你刚才问了我什么问题吗?”
顾淮洲不轻不重地捏了地捏了一把她的耳朵,像是在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坏丫头。
“我刚才说,你想好了没有,是准备拒绝还是答应?”
顿了顿,他又笑了:“你说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苏莞意:“!!!”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凸出来,“没有拒绝就叫做答应?你之前明明说过要给我考虑得时间的,现在又设计套我的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猪蹄子。
顾淮洲轻笑:“你自己不用心听还怪我套你的话,这倒打一耙的功夫是和谁学的?嗯?”
低哑的声音就如同轻轻拨弄的大提琴,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要将人的心神都给摄进去。
苏莞意几乎沦陷在其中,她脑袋宕机,过了好半天才一把推开了对方,略带着几分心虚地嚷嚷:“你趁着我没有听就故意说这种话,那不是套话又是什么,而且人生大事,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答应,我,我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代表答应,你之前不也说过,要把时间留给我好好地想想。”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反正错的一定是顾淮洲。顾淮洲失笑:“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苏莞意开始胡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限定时间,毕竟想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顾淮洲挑眉:“你要是想个七八十年,我岂不是老得走不动了都还没名没分?”
“噗,哪里可能那么久。”苏莞意被他的这说辞给逗乐了,甚至联想到了那场面,心中的紧张消失了不少。
她认真地想了想,好半天才伸出几根手指,“半年,给我半年。”
感情不是一时而已,即便这时候有好感,她也要完全确定了,才能下定决心。
顾淮洲微眯起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愉悦:“这可是你说的。”
苏莞意觉得自己可能中了一个圈套,或许,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眼神清亮而炯炯有神:“我说的。”
她说过的话,就绝对不会反悔。
两人定下了一个半年之约,苏莞意心想自己总算不用再像个渣女若即若离了,迎着风雪从车内钻了出去。
她背影逐渐地没入宿舍楼里,好一会儿,停在雪地中的那辆车才开走。
宿舍。
苏莞意推开门,便有一股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华国在50年代就开始实行集体供暖,到如今,大学校园里面已经普及。
苏莞意很快便脱下了外套和毛衣挂在床边。
张小小看她回来,双手撑着下巴道:“莞莞,又去约会了?”
苏莞意:“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没有……”
不对,她这个也不算是约会吧?就只是半路碰上了而已。
张小小用手点了一下脸颊,“别否认了,你脸上的笑都快压不住了,受到幸福滋润的人果然不一样。”
现在这个年代,大家已经开始追求自由恋爱,所以张小小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还有些羡慕,幽幽地叹了口气:“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苏莞意吐槽:“班长好像给你写了情书,你没回应?”
张小小嘟嘴:“得了吧,咱们班长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听说他才和女朋友分手没有多久了,而且读书钱都是靠女朋友凑出来的,我才不要和这种人在一起。”
她只觉得可怜那个女孩,一腔真心为了白眼狼。
在床上翻了个身,她一咕噜地爬起地爬起来:“对了莞莞,我打算组织一次去爬山的机会,正好下周三咱们没什么课,我查了天气预报,下周的天气都很不错,一起去?”
“爬山?”苏莞意心思一动,想起老爷子在之前为了强身健体,每年都会拉着她一起去爬山,便有些怀念,“行,那我准备准备。”
另一边。
罗曼餐厅的休息室里,秦远清的脸色就像是抹了一层黑烟锅底,他死死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甘心地质问:“白影,你今天的这个做法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吧,结果你却为了一个外人捅自己朋友的刀子,我还真是看错了你。”
白影面无表情:“是你一开始先骗了我。”
秦远清怒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要当场落我面子,让我跪在地上给别人磕头?”
他失望至极地冷笑,“多年的友情,比不过那女人的一张脸?”
白影忍无可忍,稚嫩的脸上也跟着涌出怒火:“秦远清,你别把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样龌龊,我们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做菜,她光明正大地赢了我,什么叫做因为那张脸,她根本就不是走后门拿到的高级厨师证,我也知道了她并没有从你的手上抢走那本菜谱,一切不过都是你添油加醋,要是早知道这样,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你去和她比试。”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要将心口的这一团怒火宣泄而出,“也是我又蠢又恶毒,明知道她拿的是中餐的高级厨师证,非要答应你去和她比西餐,多亏我输了,要不然,何家的小姐就该硬生生地站在那里被你羞辱?更何况对方是因为你才被那姓温的害成这个样子,我看你跪下给她道歉那都是轻的。”
秦远清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了?”
白影厌恶道:“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
他这些年都是瞎了眼,居然把这种人渣当成至交好友。
秦远清气急败坏地一拳抡在了他脸上,但白影也不是吃素的,也跟着一拳揍过去,两个人很快就在沙发上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白影看着清瘦也不高,其实力量很大,秦远清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很快,秦远清就被摁在地上摩擦,接连着被揍了好几拳。
白影出了一口恶气,才从地上站起来,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气喘吁吁地说:“行了秦远清,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觉得我自命清高只会做菜,正好,我也看不惯你做人的方式,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架就算是扯平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朋友就不要做了。”
秦远清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自己嘴角上的血迹,阴狠道:“这可是你说的。”
白影:“是我说的,你可以走了。”
秦远清愤怒地摔门离去,却在门口滑了一跤。
“清少。”赶过来的助手慌慌张张地扶住了他,“您就没事儿吧?怎么被弄成这样,白少爷呢?”
秦远清低吼:“别和我提他。”
男人吓了一跳:“这,这,您这是和白少——”
他这话还没有来得及问完,就卡在了喉咙管里面。
秦远清歪过头死死地盯着他,那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像是暴怒的猛兽,下一刻就能将猎物的脖子咬断。
男人背后一寒,讪讪地闭嘴。
秦远清被搀扶着离开了罗曼餐厅,等进了车里闭目养神,才冷冷地问:“不是让你没事别来烦我嘛,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男人擦着额头上的汗:“这次是出大事情了。”M..
秦远清:“说。”
男人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落,嗫嚅道:“食香阁,食香阁新采购的那一批土豆是发芽的,吃,吃死人了。”秦远清豁然睁开了眼,牙关紧咬:“死了几个。”
男人慌张道:“两个,而且这两个是两家人,今天还跑到咱们食香阁来了,我这才把人给打发了,但看那两家人的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赶紧来找您了,清少,这个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稍有不慎就得吃枪子儿,咱们该怎么办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秦远清手指不停地颤抖。
该怎么办?
他哪里知道能怎么办。
蓦然,他脑海中闪过一张脸。
秦远清微眯起眼睛,“我记得,咱们拿的土豆是白影从中牵线搭桥的吧?”
男人愣了一下,才迟疑地说:“虽然这件事情确实是白少爷搭的桥,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罗曼餐厅不是已经换了供应商了吗?”
说起来,他还记得因为这件事情,清少和白少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当时白少就提醒过,那家人现在惯爱偷奸耍滑,经常会拿次品来糊弄人,让清少不要再买了,清少却因为价格低廉而不肯放弃。
秦远清古怪地笑了:“那又怎么样,别人又不知道这么多,我给你一笔钱,你去把那家人打发了,顺便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外面的路灯亮过一盏又一盏,他阴郁苍白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清少这是要对白少下手了?
可他们不是兄弟吗?
……
周三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碧空一片,连吹过来的风都少了几分寒冷。
张小小在整个班上的人缘不错,因此集结了大概有十四五个人,浩浩荡荡。
连云山。
山脚下,张小小正在和大家说爬山的注意事项,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走到苏莞意的身边,面红耳赤地说:“苏同学,你身上的包看起来似乎很重?我和你换一换,帮你拿吧。”
苏莞意:“?”
你瞧不起我?
作为一个常年抡大勺的厨师,要是连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包都提不起来,说出去可是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男生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他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张小小却已经在招呼:“大家可以上去了。”
……
连云山并不算是特别高,但群山荟萃,一上一下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一群人从早上开始爬,到太阳高高悬挂在空中,也不过只爬了一半的路程,一群人只能在半道上修整喘气。
苏莞意坐在树边的大石头上,将自己昨天烤好的面包拿出来分给了几个舍友,配着牛奶慢条斯理地吃着。
林间的山风吹拂过来,因为爬山而产生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阳光从树叶之间稀稀疏疏地落下,几个人的眼前出现一道阴影,挡住了阳光。
张小小用胳膊撞了一下苏莞意,“莞莞。”
接收到提醒的苏莞意一抬头,又是刚才那个男生。
对方腼腆地笑了笑,递过来一包肉干,“苏同学,你尝尝这个吧。”
苏莞意没接,同样地从背包里掏出来一袋肉干:“我有了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男生笑容变得很勉强。
旁边有人酸溜溜地说:“苏莞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咱们学委正在追你,你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说话的女生充满敌意地看了一眼苏莞意。
苏莞意在班上的人缘很好,但毕竟不是人民币,有人喜欢,也总有人讨厌。
那一层窗户纸就这样被捅破,男生的耳朵红的滴血,但却并没有反驳那女孩的话。
苏莞意叹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地说:“同学,这种玩笑可不兴开的,这要是闹到学委以后女朋友的耳朵里,对学委的名声也不好。”
男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心情又闷又堵。
他明白这意思了,艰难地附和着苏莞意的话:“是我想岔了,看你们几个女生就吃面包,想着等会儿爬山还要一大段的距离,还以为你们没有其他东西,结果让别人误会了。”
旁边替他说好话的女生“切”了一声,嘀咕:“装什么装。”
张小小听着这话当场就火了,想要起身和她掰扯,但却被苏莞意给拦了下来。
“莞莞,你别太好脾气了,我看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给她点教训,就能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其余几个舍友也是目光不善地看过去。
居然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欺负莞莞。
那女孩脖子往后缩了缩,躲到了自己朋友的后面嘀咕:“我又没有说错。”
苏莞意懒洋洋地看着那边的女孩,道:“我装得出年级第一,也装得到学校给的奖学金,不像有些人就算是装了也什么都没得到。”
她认识这姑娘,被她压了一头,没有得到奖学金。
如今国家奖学金还没有正式成立下来,大家所能争取的就是学校的奖学金,虽然丰厚,但名额很少,不少人为此打破了头脑想夺得这么一个名额。
苏莞意并不缺钱,这个奖学金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可这本来就是按照学习成绩设定的,对方因为这件事情而记恨,就实在的太没意思了。
女孩感觉什么都被她看透了,脸上挂不住,死鸭子嘴硬道:“我就是看见有些人吊着这个又吊着那个,看不惯而已,和奖学金又有什么关系。”
学委看她不依不饶,不太高兴了。
正想开口,却看见苏莞意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动作又快又急促,吓了大家伙一跳。
那女孩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大喊:“苏莞意,我告诉你,这里这么多同学看着呢,你可别乱来。”
苏莞意没理会她的鬼叫,往山下看去。
她们在这片山上上下下,现在待的地方是低谷,往下看,不远处就是一条公路。
透过树的缝隙,苏莞意看见了一辆红旗被另外一辆面包车给撞下了沟壑。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红旗车里面坐着的人。
白影。
淦!
白影被人暗杀了?
她将包给扔到张小小的身边,“小小,你们帮我看着包,我下去一趟。”
说完她抓着树枝就往山下跳。“莞莞!”
舍友们吓出了尖叫,跟着扑过去,袁星大骂:“她真是不要命了,疯了。”
一群人死死地盯着苏莞意的动作,提心吊胆。
好在的是苏莞意轻盈而灵敏地在树林间穿梭,偶尔抓住一根树,利索地跳到了公路上,并没有受伤。
几人背后沁出冷汗,跟着松了口气。
公路上,那辆面包车也在边缘处岌岌可危,即将滑下去,不过面包车里面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公路的边缘下是一片斜坡,着掂量了一下,还算趁手,便飞快地往下跑。
剧情中白影可是挂掉了,估计就是在这一次,她得快点。
想起那个又冷漠又正直,做西餐还有贼有天赋的少年,苏莞意做不到旁观。
树林里。
白影的车卡在了几根树枝的中间,他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有些发黑,却强撑着从车里面爬了出来。
跑,他要赶紧跑。
脑海里面只有这个念头在叫嚣。
可背后追踪的那人却如跗骨之疽,越来越近。
那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大喊了一声:“白影!”
雷震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影陡然回头,那人居然和他不过一臂之距。
对方手里握着刀,更是高高扬起。
白影心下一寒,下意识地抬意识地抬手,紧接着便察觉到掌心一痛,殷红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他这时也彻底看清楚了攻击者的脸,一个40多岁的,瘦弱的中年男人。
可是,他根本就不认识他。
看一击不成,中年男人直接又提起刀朝着他砍了过来,“你就给我儿子陪葬吧。”
要死了吗?
白影背靠着树,已经没有力气躲了。
可预料之中的死亡久久不曾来到。
他缓缓睁开了眼,看见中年男人身体一歪,砸在了地上,扬起的灰尘呛了他满鼻子。
而中年男人背后却露出一道纤细的人影。
“咳咳——”白影捂着胸膛撕心裂肺地咳嗽着,虚弱道,“谢谢,谢谢。”
苏莞意踹了一脚地上的人,人应该是晕了。
她伸手将那把刀拿起扔到一边,又伸手在白影跟面前挥了挥,“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能自己站起来吗?”
“我试试。”白影尝试着从地上起身,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扯了扯嘴角,“我的腿,还有肋骨都受了伤,我那车上有手机,你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可以通知家人,小心!”
他瞳孔骤然一缩,只见刚才那个被打晕的中年男人居然颤颤巍巍地爬了地爬了起来,扑向了苏莞意。
苏莞意侧身避开,一个侧踢将人踢飞出去几米远。
中年男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爬起地爬起来,恨极了地盯着两人:“我要让你们给我儿子偿命。”
他又从自己的兜里面掏出了一把弹簧折叠小刀。
“莞莞!”
张小小一群人跑了过来。
原本淡定如清风的苏莞意目光骤然一缩,朝着那边厉呵:“不准过来,都在那边站着。”
可惜已经晚了。
冲在最跟前的张小小被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了头发,折叠小刀就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张小小人瞬间就吓蒙了,失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背后追过来的这些都是大学生,没什么武力值,看见这种状况,都被吓傻了,不敢再动。
“放开她。”苏莞意看着中年男人,头痛不已,好好的一个简单模式愣是给打成了地狱模式。
她试图和对方讲道理,“你既然想为你的孩子报仇,那么应该很爱他们吧,你真的要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吗?”
中年男人有一瞬间的动摇,他看着张小小无辜的面容,恶狠狠道:“我可以不杀她,但你必须把那小子交给我。”
白影提着一口气问:“我,我不明白,你要为你儿子报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充满恨意道:“你别想在这里装糊涂,如果不是你把那些发了芽的土豆卖给食香阁,我儿子又怎么可能会死,都是因为你,你们还想用钱来打发我,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和解。”
白影迷惑了:“食香阁?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食香阁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又不是卖土豆的,怎么可能会把土豆卖给他们。”
苏莞意暗忖这果然就是剧情节点,她注意着男人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往前靠近了几步,柔声说:“这位叔叔,我想你真的是搞错了,食香阁的管理者叫做秦远清,而这人叫做白影,是一个西餐厅里面的人,你就算是要报仇,也应该认准人才是。”
中年男人固执道:“白影?我找的就是他,是他,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把土豆卖过去的。”
白影现在脑袋浑浑噩噩,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虚弱道:“我没有。”
“你胡说。”
“他真的没有。”苏莞意想起剧情中秦远清自己的描述,干涩地解释,“您可以去打听一下,整个罗曼餐厅的食材要求是最严格的,而相反的,食香阁却并不那么注重食材,秦远清为人阴险狡诈,也极为吝啬,经常会以次充好来节省开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您仔细地想一想,这两边的人品一对比,这事情到底和谁有关系?您在这其中是不是受到了蒙骗?”
她已经逐渐地靠近了对方,那把刀子很锋利,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男人开始沉思。
苏莞意放轻了声音:“我能够理解您为儿子报仇的心情,可这是法治社会,您现在害了人,能逃到哪里去呢?更为关键的是,若是搞错了,以后你只能在牢里面看着你真正的仇人在外面潇洒快活,看着一个无辜的人,一个无辜的家庭,因为你的糊涂而变得支离破碎。”
“你真的忍心吗?白影这么年轻,和你的儿子年纪差不多吧?还有你抓住的女孩。”
男人神情恍惚,眼中滑下两行清泪,握着那把小刀的手都在颤抖。
那把小刀歪了一些。
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苏莞意整个人直接弹跳起来,一把抓住了对方拿着刀的手腕,狠狠一拧,那把小刀便落在地上,她又是一个过肩摔,将男人摔翻在地,双手反剪。
死里逃生的张小小双腿一软,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嘴巴张开,却哭不出来,只眼泪崩溃的往下掉。
这是她距死神最近的一次。
男人脸被压在地上,愤怒嘶吼:“你骗我!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
苏莞意冲着后面那群人道:“去找根绳子过来。”
“哦,哦。”
一群被吓傻了同学慌慌张张地去找绳子。
看着被自己摁在地上奋力挣扎的男人,苏莞意目光复杂,叹息道:“叔叔,我刚才说的话并没有骗你,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想报仇我能理解,可是采取这种暴力手段,还差点让无辜的人丧命,我只能这样做。”
顿了顿她又道:“您还是配合一点,将您知道的都说出来比较好,您开车撞的这人,其实才是最有可能帮你报仇的人,你难道想让你的孩子死不瞑目吗?”
有同学拿上了两根尼龙绳过来,将人五花大绑。
在听到苏莞意的话时,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多八卦的?
那男人听了苏莞意的一番话,挣扎得倒是没有这么厉害了,只是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双眼通红地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白影靠着树,说话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一阵抽气。
那张精致的正太脸扭曲成了个包子,他说话几乎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我相信如果没有人在中间撺掇,你应该也不会查到我的头上来,叔叔,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旁边的几个学生将男人扣着从地上抓起来,犹犹豫豫地瞧着苏莞意。
“苏学妹,这人我们该怎么办?”
即便把人给捆着了,他们仍然觉得棘手和害怕。
“麻烦几位学长先把人压着到公路上去吧。”苏莞意又试了试绳子,“绳子捆得很紧实,他挣脱不开的。”
这男人刚才被他抡了一榔头,就算没有彻底晕过去,战斗力却是大大降低的。
更何况现在对方应该也没有了挣扎的那份心。
她又看了一眼被舍友们搀扶着的张小小,忧心道:“小小,你没事吧?”
张小小摇着头,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头靠着树的青年,“你,你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她感觉,那人快挂掉了。
白影如今是比谁都凄惨,刚才那中年男人的一刀割破了他的手掌,伤痕深可见骨,血也无法止住,连落叶都被染红。
苏莞意从自己的兜里摸了摸,掌心里就多出了一团棉球。
这是她为了有备无患而存在空间里的。
“先把手上摁着。”苏莞意将棉球塞过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口,微皱眉。
对于厨师来说,除了味觉,手可以说是最重要的。
这一刀划得太深,很有可能已经损伤到了神经,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对方的刀功。
白影:“谢谢。”
他顺着苏莞意搀扶的力道起身,看她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掌心里,眼里闪过一片暗淡。
一群人从斜坡上面爬到了公路上,苏莞意先打了一个报警电话,随后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一瓶水走到白影跟前。
“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洗洗伤口。”
旁边有人无语道:“苏莞意,你到底有没有点常识,你这杯子里的水谁知道干不干净,万一不干净导致了感染怎么办,而且这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你现在是又想让他流血吗?”
是刚才的那女孩。
人群里有瞬间的沉默。
显然大部分都是认同对方的话的,
白影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谢谢。”
还是那两个字。
李璇骂了一声:“真是疯了,拿自己的手开玩笑。”
她虽然刚开始确实是因为奖学金的事情针对苏莞意,可现在,那就是真的在提醒。
这个苏莞意未免也太自负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还有她那个朋友,血流干了都活该。
苏莞意取开了白影手上的棉球,手里面的水一点一点地往上倒。
白影想象中的冰凉刺骨并没有出现,水是温热的,在划过掌心时,刺痛感居然消失了很多。
“这是……”他愕然地看着苏莞意倒的那瓶水。
这就只是普通的烧开的水吧?
苏莞意低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这一瓶水洗完他手上的伤口后,因为我从旁边的包里面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碘伏倒在伤口处,再用棉球压好,最后用纱布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整个过程又利索又快。
张小小懵逼道:“莞莞,你包里面怎么还带这些东西?”
苏莞意头也不抬地说:“绵云山连绵不绝,有些地方斜坡陡峭,来登山最好还是带上医疗用品,万一摔下去了也好做一个简单的急救。”
张小小耳根一红:“我都不知道这些,就光顾着带吃的和喝的。”
简直就像是来野炊的,不像是来爬山的。
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附和。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没想到登山居然还要带这么多东西,学到了学到了。”
他们的附和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甩在李璇的脸颊上,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赶紧将脑袋别开到了一边。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是惊魂未定,也没有心情再爬山了,一起坐在这里等车。
没过多久,就有警车到来,但白影这个受害者实在是太惨了,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医院里。
苏莞意去交了医疗费,又拿了药,才推开病房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愤怒的声音。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和姓秦的那小子走得太近,他心术不正你却一直不听,现在好了……”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把证据找到,还有,让人去盯着那小子,绝对不能让他跑掉了。”
房间内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头发花白,看着有些胖乎乎的老头。
老头是第一个发现苏莞意的,问:“小姑娘,你这是找谁?”“苏小姐。”白影连忙喊了一声,眼睛都在发亮,“爸,爷爷,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如果不是苏小姐和那人殊死搏斗,我就真的没命了。”
白老爷子和白先生两个人看苏莞意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感激。
“苏小姐,多谢你救了我儿子,这是我的名片。”白先生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兜里面掏出了一张名片,塞到了苏莞意手中,“以后苏小姐有什么事情就打上面的电话,我老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
白父长得有些胖胖的,看起来很和善,但说话却自带一股匪气。
白老爷子没好气地在后头踹了他一脚,“把你那副商人的做派给收起来,你看清楚了,这不是你的合作伙伴,这是咱们一大家子的救命恩人,苏小姐,不知道能否留个地址,等老头子我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一定要请苏小姐你吃个饭。”
这父子两人的表情神态,不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苏莞意哭笑不得:“那我给您写个地址,不过还是追查真凶要紧。”
白家父子二人不停点头。
他们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苏莞意将药给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又将医生叮嘱的话复述了一遍,眼见着这子孙三辈都在,非常识趣地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门被关上,这单人间内又只剩下了祖孙三人。
白老爷子揪着自己的胡子说:“这丫头人不错,白影,你这伤好了之后,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人家,可不能让人家误以为咱们白家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是。”
“你这手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白影的手指便轻轻颤动了一下。
在被那一刀砍中时,他就有所察觉,自己的手掌迟缓了很多,但是现在,手指的灵敏度似乎又恢复了几分。
他微微收敛着眼眸,说:“只是看起来吓人,对以后的刀功应该不成问题,爷爷,你放心吧。”
“那就好。”
苏莞意出了医院的门,特意去打听了一番那个男人。
那男人叫做郝平,出乎意料的,对方居然还是个高知分子,在汽车厂里面当车间主任,那天说起来也是巧合,他儿子考了个好成绩,就答应带儿子去下馆子,吃顿好的。
他儿子当时又点了个土豆煲鸡,对方又送了个炸薯条上来,小孩子对炸薯条无法抗拒,对方一口气就给干完了,回到家没有多久就开始口吐白沫,即便送医院送去的及时,可小孩吃得太多,也没能抢救过来。
郝平蹲在审讯室里面,一边哭一边和她说,“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应该带他去,我后悔啊,我为什么要带他去,我不是个好爸爸,小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代我向白少爷说声对不起,他一定要去找凶手,一定要去。”
苏莞意见到心头也很不是滋味,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要是没闹出这种事,对方估计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会告诉他的,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那些证据留好了没有?食香阁这么大个地方,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食物中毒?”
“有,有,我当时为了不让他们私下解决,已经留下了这些中了毒的人的联系地址,我给你说。”郝平明显是个聪明的,即便受到了别人的挑唆,也依旧保留下来原本的证据。
苏莞意从他那里拿到地址后,转手就送给了白家人。
白家。
收到这份地址名单的白老爷子哈哈大笑:“来得好啊,来得妙,这小丫头,聪明。”
白父伸着脑袋看:“爸,咱们都没有查到,你说那丫头是从哪里查到的?”
白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就你这个土包子,老子让你去看看那个郝平,你非不去,现在人家把地址送来了,你倒是要问从哪儿来的。”
他这个儿子,虽然是个油头滑舌的商人,但聪明程度显然不够。
白父被骂得直摸脑袋:“我当时不也是生气。”
要知道他儿子,可是差点就死在了那个郝平的手里。
白老爷子:“有了这一份地址,那个秦远清,这次是跑不掉了。”
白父又想起来一件事:“爸,我听说何家和秦家的合作断了,而且何家的人和秦家好像翻脸了,现在也在对付那小子。”
“那是他活该,趁他病要他命,你还不赶紧去办。”
“是,是,我马上就去。”
白父在老爷子的面前看起来蠢乎乎的,实际上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有了这一份地址,他很快就找到了所有的受害者。
秦家。
啪。
秦远清被这一巴掌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爷爷……”
秦威面色冷凝地坐在上方,久久不曾说话。
跪在关都止不住地在打着寒噤,恳求道:“爷爷,我,我才是您的亲孙子,您一定要帮我。”
秦威又气又急:“好端端的,你先是招惹了何家,又去招惹白家,还闹出了人命,你要让我怎么帮你,本家那边已经扛不住了,打算把你交出去,你爷爷我就只是一个会做饭的厨子而已,你说,你一天天的,却到处惹是生非。”
秦远清跪着挪到了秦威跟前,声音嘶哑苦苦哀求:“爷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您真的忍心吗?”
秦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叹息道:“本家那边倒是再给了你一个机会,过几天,美丽国的尼克尔先生要过来,他手上握着两条生产线,你只要能从他的手上拿下来一条,本家那边就愿意倾尽全力保你。”
“尼克尔?是我想的那个……”秦远清咽了口唾沫,恨不得能将自己团成一只老鼠,躲到地底去,“爷爷,我怎么可能。”
“你妈之前和这位先生是情侣关系,有些交情,远清,这是我费尽了老命才给你争取来的,把握好你最后的这个机会。”秦威低头看着他这怂样,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样无能的人,怎么就是自己的孙子呢?
秦远清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半晌,他从地上爬起来,颤声问:“爷爷,我妈和那位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咖啡厅。
服务员们站在角落里面交头接耳,推推搡搡,过了好半天,其中一个小年轻被推了出来,走到了角落处,低声劝道:“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厅,禁止吸烟。”
坐在角落里的青年手中夹着一根烟,导致整片区域都是烟雾缭绕,但由于他全程黑着脸,又穿戴不菲,这些小服务员也不敢太得罪。
苍白阴郁的青年,不耐烦地撩开眼眸,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滚。”
年轻的服务员面色变了又变,心里面有些憋火,当忍不住想要怒斥时,背后却出现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让我来吧。”
服务员赶紧回过头,在看见漂亮而清纯的女孩冲着自己笑着时,心中的怒火消散了许多,“请问您是?”
苏妙语将散下来的头发拨弄到耳后,弯了弯眼睛:“我是他的朋友,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了,麻烦给我来一杯橙汁。”
“好的客人,请稍等。”服务员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苏妙语是在对面逛街时看到的秦远清,想起对方上次准备对付苏莞意,而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便准备过来打听打听。
她弯腰,伸手将秦远清,指尖夹着的烟头取下来,摁熄在那咖啡盘里面,娇滴滴地问:“老远就看到你在这边抽烟,好端端的,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
秦远清烦躁地皱着眉:“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苏妙语:“我和朋友在外面逛逛。”
她咬着唇,试探道:“是不是我那个妹妹,又做了什么?”
提醒苏莞意,秦远清脸色就更黑了。
如果早知道苏莞意西餐也做得这么厉害,他根本就不会让白影出手,两个人也不会闹崩,白影那蠢货也还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妙语还没有察觉到他现在不悦的心情,继续道:“远清,我妹妹……”
秦远清终于忍不住爆发:“你妹妹你妹妹,你要念你妹妹念到几时?”
苏妙语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远清,你这是怎么了,我只不过是担心你。”
“你担心我?如果你担心我的话就不会给我传递假消息,说什么你妹妹不会西餐,她要是真不会西餐,又怎么会赢了白影,你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看来你们关系很好,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在暗中和她接头,故意给我传递的消息,联合起来坑我?”
心里面的火山克制不住地爆发,秦远清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
以前的滤镜顷刻间便碎了一地。
苏妙语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脸色苍白,极为受伤地说:“远清,我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这样的人吗?”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捏着转身就走,不巧正好撞到了服务员。
“小姐……”
“让开,别管我。”苏妙语推开了服务员,冲出了咖啡厅。
秦远清脸上有一丝后悔,他揉着抽痛的额头,想要追上那跑掉的身影,却又被服务员给拦住。
“不好意思先生,这杯橙汁还没有付钱。”
外面,苏妙语压根就没有想起橙汁的事,她一口气跑出来老远,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狰狞地骂了一句:“秦远清这混蛋发什么疯,老娘难道还不够对他好吗?”
转瞬她又不确定的嘀咕:“难道是苏莞意那边出了什么事?该死的苏莞意,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照这样下去,只怕两人见面的那天,苏莞意又得踩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
“阿嚏!”
苏莞意实在没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一揉自己的鼻尖,“谁在背地里骂我?”
“不是我。”
一个庞大的怪物出现在眼前。
苏莞意:“……白影?”
她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嗯。”白影怀中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摞起来的盒子已经高过了,他的头顶,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苏莞意哭笑不得的伸手去接过盒子,为他分担了一半,“你的手还没有好吧,为什么不让别人帮你包这些东西?”
要不是从这绑着纱布的手,她还真不敢认。
“这是给你的,还要给你那些朋友的谢礼。”白影歪过头认真地盯着她,“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回家吃顿饭。”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爷爷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给请回去。”
苏莞意:“……你都这么说了,就算是没时间,我当然也得有时间。”
那位白老爷子看起来也是个爽快人,如果她一直推辞,对方估计也要一直邀请。
“你等一等,我把这些东西都给送到他们的手上。”苏莞意歪头看了一眼班级内。
现在的大学可不像是以后的大学,还能逃课,因此除了少部分的人在外活动,大部分的人都还在教室里坐着。
白影这张脸在学校里面很有辨识度,才占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好多双眼睛,一直在暗地里打量。
苏莞意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说现在是她记忆力还不错,那天有谁去了,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个小小的盒子被放在了李璇的桌前。
她双手藏在桌底下,语气尖锐:“你给我东西做什么,是想嘲讽我吗?”
苏莞意无语:“这是白影学长给的谢礼,那天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尼龙绳是你找出来的吧?你要是不想要,自己把这些东西还给他。”
这臭脾气,也不知道是谁给惯的。
要不是看在那天对方连滚带爬地跑去找尼龙绳,她这暴脾气,现在就想给怼回去了。
李璇脸上流露些诧异,随即别扭地低下了头,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苏莞意把东西给了他之后,继续分发下去,一直到发完。
白影买的都是些学习用品,价格普遍偏高,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男女都能用。
将东西全部发放完之后,苏莞意朝着外面比划了一下,她原本以为白影会离开,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在外面守了一节课。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苏莞意收好东西,背着包匆匆地走向他那边。苏莞意:“我又不会跑了,你在门口守着做什么,你这伤还没有好吧。”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白影虽然手掌心的那条伤看起来最骇人,但车辆连续接受了几次撞击,对方受的内伤也不轻。
白影的手指动了动,露出个爽朗朝气的笑:“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亏了有你。”
苏莞意摸着下巴:“你还会笑啊?”
白影摸摸脸,郁闷道:“我又不是面瘫,怎么就不会笑了。”
苏莞意轻咳一声:“之前没见过。”
白影:“那是身份原因,笑起来不太好。”
由于这张脸太嫩,一旦笑起来,什么威严都没有了,他既是社长,还是餐厅少东家,当然得注意。
但苏莞意就不一样了,他认真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得,打住,你说这话我都快听起茧子了,当时我也没想这么多。”苏莞意终于忍不住抬起了手。
对方自从被救之后,这种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她是真的快听怕了。
白影又笑:“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他今天开了车过来,邀请苏莞意上了车,才踩下油门,就听到了一阵响声。
“什么在响?”
旁边苏莞意从自己兜里取出了一直震动加响铃的手机,打开贴在耳边,摇开了半天窗户,里面传来熟悉而磁性的声音。
众所周知,诺基亚的声音都很大,所以即便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相当平静,都偶尔能够隐约泄露出来那么一两个字。
白影估摸着人可能是在问,苏莞意有没有时间,但被苏莞意拒绝了。
是谁?
他天马行空地想着,不过一会儿他就听到苏莞意说:“今天不行,等我吃完饭就去找你。”
那头的人应了一声,很快苏莞意就挂断了电话。
白影忍不住问:“是你男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是出于什么心态,只是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话,多少有些冒犯了。
毕竟现在也不是谁都能够接受自主恋爱的。
苏莞意倒是心态坦然,摇头:“不是我男朋友。”
“哦,这样啊。”白影目光盯着前方的车辆,两撇浓浓的眉毛几乎快要飞舞起来,心情也很是雀跃。
苏莞意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以后可能会是。”
白影两条眉毛不动了,原本上挑的唇角也被拉成了一条直线,他整个人似乎都丧失掉了青年人的活力。
像是又恢复了两人初见时,对方那副冷冰冰而超然于外物的样子。
才刚刚萌芽的暗恋,现在就被掐死在了腹中。
车内一片安静,路上,白影都没再怎么说话。
但等停下车到了白家,他又恢复如常了。
“请进。”他在另外一边为苏莞意打开了车门,
但在看见旁边多停了一辆车时,他又微皱着眉头:“今天家里面怎么会来客人?”
他带着苏莞意一路进去,还没有进入大门,就听到里面有人正在侃侃而谈。
“白老,整个都城谁不知道您做的西餐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只要您出手,相信一定会让尼克尔先生满意的。”
“霆川一直都在响应号召,为都城的建设做贡献,如果那条生产线能落到我们顾家的手里,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再比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更好了。”
屋子里说话的青年声音温润,可是却隐约又带着一股急迫。
有些难以掩饰的端倪和瑕疵。
苏莞意微眯着眼睛,霆川最近的动向她倒是没有去关注,但说话的那人,就玩得有些语言艺术了。
外行人不清楚,但是内行人却知道,霆川是霆川,顾家是顾家。
顾淮洲虽然是顾家人,可是,霆川却只属于他。
屋内,白老爷子似乎已经隐隐有些被说动了,他沉吟道:“我这手艺也就只是普普通通,只怕是决定不了这种局面,顾大少爷,你也太看得起我这一个只会做饭的糟老头子了。”
顾大少爷?
苏莞意脑海中灵光一闪,对方是顾淮洲的哥哥?
哪个哥哥?
她一边思索着,就一边听到对方继续说:“老爷子您也不必妄自菲薄,尼克尔先生最注重口腹之欲,我相信您的饭菜一定会打动他,老爷子,请您帮一帮霆川。”
对方左一个“霆川”,右一个“霆川”,苏莞意着实是忍不了了,和白影踏进去的瞬间就开口问:“顾大少爷?您好像不是霆川的负责人吧。”
她的忽然出声将屋子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顾平还以为自己差点就要被拆穿了,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在看见进来的只是个小丫头之后,他立刻松了口气,并冷冷地指责:“我是不是霆川的负责人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至少我从来就没有在霆川见过你。”
这样面嫩而长得漂亮的小丫头,绝对不可能是霆川的人。
白老爷子在看见苏莞意来时却表现得很高兴,乐呵呵地从沙发上起身:“小丫头来了?快点来这边坐下。”
如此热络的态度让顾平脸颊微僵,心底懊恼。
他怕白老爷子因为刚才自己的那几句话而心生芥蒂,试图挽救:“这位姑娘,霆川这么大,就算是你以前去过,也见不完所有的人,我们之前没有碰到,所以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吧。”
苏莞意施施然坐下,面无表情道:“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顾先生,您是顾家的人,应该也清楚,霆川并非是家族企业,事实上,顾淮州为了避免发展成家族企业,顾家所有的人都没有进入霆川的资格,你是顾家的人,就绝对不可能是霆川的一员,所以,你想要从那位尼克尔先生的手里面拿到的两条生产线,到底是为谁拿的?”
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吐字清晰有力,屋内的是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老和顾平面色都是一变。
顾平温润如玉的脸隐隐有些破裂,他心里气急败坏得很。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顾家人都不愿意往外传的,算得上是顾家的机密,这个黄毛小丫头,是从哪里知道的?顾平压住心中的不满,在白老发飙之前,道:“我想你误会了一点,霆川和顾家都是不可割舍的,不管这条生产线是要给顾家,还是要给霆川,我们都会用来好好的发展,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关系可就大了。”苏莞意嗤笑,“顾大少爷,你这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呢,你打着霆川的旗号,让顾淮洲给你背了这个人情的锅,但好处他一点没得到,你这不就是诈骗吗?”
“怎么,顾家就那么见不得人,非要你把霆川圈出来遛两圈才能服人?”
顾家关系错综复杂,顾淮洲的父亲手上也经营着不少产业,顾淮洲是独自一人出来打拼,顾家产业和霆川那就是两条线,没有丝毫瓜葛。
顾淮洲本人也很忌讳将二者混为一谈。
苏莞意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平打着顾淮洲的旗号招摇撞骗。
顾平看白老爷子淡然自若地坐在那,不曾对苏莞意的这番话表现过一丝不满,心中惴惴不安。
要是再让这死丫头说下去,指不定白老爷子真的就该拒绝了。
他微微眯眼,冷声道:“霆川是我弟弟的产业,顾家人向来都是拧成一股绳,一颗心的,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了一点乱七八糟的消息,再一通胡编乱造,刚才我是看在白老的面子上和你好声好气地说,你却不知收敛,今天你如果不道歉,那也别怪我不给白老面子了。”
白老同时也疑惑地看着苏莞意。
口口相传,顾平在众人间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而且苏莞意应该不是顾家人,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苏莞意挑眉:“道歉?”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迎着顾平愤怒的目光,她从兜里面掏出了手机,当场就开始打电话。
顾平:“???”
白老爷子:“???”
这是准备喊外援了?
顾平冷笑:“小姑娘,不管你今天给谁打电话,都必须道歉,否则,为了我顾家和霆川的声誉,我只能将你送上法庭。”
诺基亚嘟嘟的两声在房间里很清晰。
电话被接通了。
那头的人低声问:“吃完饭了?”
苏莞意特地摁了个外放,大家都听到了男人低沉的问话。
顾平怎么说也和顾淮洲打小就认识,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震惊不已地看着苏莞意。
这个丫头竟然认识顾淮洲?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只是有些事情要找你解决而已。”苏莞意温吞地瞥了一眼顾平,“我在这里看见了你大哥,他说,他今天代表霆川和顾家来邀请白老先生去为一位尼克尔先生做饭,霆川最近也参与到这个项目里面了吗?”
顾淮洲沉默了一瞬,才问:“哪个大哥?”
顾平闻言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苏莞意蒙了下,顾淮洲有几个大哥来着?
她没有特意去关注,也实在分辨不出来,想了想,便懒洋洋地抬头望去,“顾大少爷,打扰一下,你是他哪个大哥来着?”
顾平听到顾淮洲这问话,心里就愤愤不平,这摆明了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言。
苏莞意多瞅了他两眼,又冲着电话那头叹息道:“他现在看起来不大愿意说话,但我倒是可以给你描述一下他的长相……额,相貌平平,三七分的油头……”
她目光若有似无地往顾平身上扫,尽量地选出几个还算好听的词。
顾平要是放在普通人中间,还能勉强说是“斯文”,但苏莞意眼睛是被养刁了的。
怎么看对方都怎么觉得丑。
顾平:“?”
他深吸了一口气,恼火道:“淮州,这件事我会回来和你解释,但你的这位朋友,还请她不要再口出狂言。”
那头的顾淮洲声音冷清:“顾平?”
顾平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顾淮洲这么久了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是谁?
顾淮洲:“莞莞开了扩音?”
苏莞意:“嗯。”
顾淮洲语气陡然一沉:“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霆川和顾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顾平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就像是被人扒了一层皮,痛得厉害。
顾淮洲他居然真的就将这种事情赤裸裸地拿到外人的面前来说?!
苏莞意看他是火山爆发的前兆,非常识趣地道:“既然你都为我作证了,那我就挂电话了。”
那头传来一声无奈地轻笑。
苏莞意耳朵一麻,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白家。
白老爷子因为刚才的那一通电话,对顾平的好感度直线降低。
他淡淡道:“老头子我近来身体也不太好,万一去做菜,结果却把这道菜给做砸了,那我这不就是成了个罪人了,顾少爷,这事情啊,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但顾平仍旧差点呕出一口鲜血。
就差那么一点儿,对方都快答应自己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只能维持着仅剩下的风度起身,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老爷子,我还是希望您能够想一想,我愿意等着您的回复。”
说完,他在暗地里恶狠狠地瞪了苏莞意一眼,势要将这张脸刻在心里。
苏莞意朝着他温婉一笑。
生气吗?生气那就对了。
这是挑衅!这绝对是赤裸裸地挑衅。
顾平大为恼火,咬着后牙槽,到底没当场发出来,只是匆匆离开。
等他一离开,苏莞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眼底只剩下一片冷色。
她刚才确实在故意针对顾平。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一段剧情。
在原著里面虽然没有顾淮州的身影,可是却有顾家的身影,书中,顾家和秦家一直是此消彼长,而顾平作为顾家的大少爷,因为爱苏妙语爱到了近乎疯魔的程度,一度超越了男主,男二,反派,被人戏称为舔狗之王。
不过顾平的戏不太多,没什么高光时刻,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个男四。
但别看顾平戏份少,他做的事情那才叫一个令人发指。
不,但凡是个人,估计都做不出那种事。顾家是最初响应号召发家的那一批,手里面握着大量的资源和产业,后起之秀秦家眼红顾家的发家路,选择了同样的道路,因此不可避免地会和顾家成为敌人。
两家之间来往产生了不少的摩擦和试探,就像是一狮一虎,偶尔会伸出锋利的爪子,试探对方一下,但其实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顾平就是这个突破口,书里面的他脑子显然不怎么好使,在苏妙语的糖衣炮弹和苦苦哀求之下,他居然把家里的机密文件偷出来交给了苏妙语,而苏妙语转手就交给了秦巍。
秦巍趁机谋划,从顾家身上咬下了一大块肉,而顾老爷子在得知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孙子泄露出去之后,不敢置信地将人叫回去。
顾平就将老爷子推倒在地,说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话,硬生生地将老爷子给气没了。
至此,顾家走向衰败,秦家日渐壮大。
因为在书里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有关于顾淮洲的描写,所以一开始,苏莞意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顾家竟然是同一个。
直到刚才顾淮洲喊出了那个名字,她这才将剧情给对上号。
而作为顾老爷子的忘年交,苏莞意当然会忍不住针对。
白老爷子将这一切的暗流涌动收入眼底,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笑道:“小苏丫头可算是来了,来,落座吧,你一定要尝尝老头子我的手艺。”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厨师,白老爷子当然不仅仅只会做西餐,他也会做中餐。
一桌子的菜,中西结合,看着倒也并不觉得违和。
苏莞意坐在席间,偶尔在白老爷子询问时答上那么一两句,她话虽然不多,但每一句都直接要害。
白老爷子这才发现她对于厨艺上面竟然有很深的造诣,更加的来了兴趣,越问越多,越问越深,大有一副拉着苏莞意促膝长谈的架势。
一直到吃完这顿饭,苏莞意准备离开时,老爷子还是依依不舍。
“老头子我已经有许久没有同人谈得这么开心了,小苏丫头,你这一回去,可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老头子。”
苏莞意哭笑不得:“要是我有时间,一定经常来看看您。”
“一言为定,白影,去送送小苏丫头,一定要把人亲自送回学校。”
“爷爷放心,我会照做的。”
但白影才和苏莞意走到门外,就看见白家的大门口居然停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等他们一出来,车窗摇下,便露出了顾淮洲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苏莞意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该不会是故意来找她的吧?
“顺路,想到你在这边也该吃完了,就过来看看。”顾淮洲言简意赅,又理所应当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白影板着张正太脸:“……”
他不明白对方到底要顺哪条路,才能够顺到自己家的门口来?
不过苏莞意对这些事情也并不会去刨根问底,白影和顾淮洲,她对后者更加地熟悉,也更加得自然,因此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扭过头去和白影说:“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劳烦你送我了,回去吧,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
至少她吃得还算很开心。
白老爷子的手艺绝对是顶尖的那一卦,要不然,顾平大概也不会想到要请他来做菜。
白影神情暗淡:“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一路小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莞意上了那辆车,又看着那辆车离开,喷了自己一脑袋的车尾气,心情略带几分惆怅。
“哎,这么好的一颗大白菜,居然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身后传来一道幽幽声。
白影吓得往旁边一踉跄,无语道:“爷爷,你什么时候走路也这么没声没息的了。”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白老爷子没好气地说:“什么叫做我走路没声没息的,我看明明就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出神,怎么,喜欢人家,却发现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了?抢过来不就行了。”
老人家火眼金睛,自己孙子的那点小心思,又怎么看不出来。
小苏丫头长得好看能力又强,关键又是这小子的救命恩人,这小子会心生好感再正常不过。
白影回神,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爷爷,你也不必用这种话来刺激我,我没兴趣去插足别人之间的感情。”
身为白家的人,他也有他的骄傲。
插足人家感情这种事情,他做不来也不想做。
白老爷子就笑了。
……
车上。
苏莞意一坐在副驾驶,浑身就松懈下来,整个人懒洋洋的,就像是只正在打盹儿的猫。
人一懒下来,就难免会发散思维,胡思乱想。
苏莞意当然也不例外。
她又想到了今天顾平居然连蒙带骗地想要让白老爷子去给那个尼克尔先生做菜,想来那位先生身份地位应该不凡。
她微微坐直了身体,好奇地问:“那位尼克尔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顾平居然不惜想出这种法子?”
顾淮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凝视着前方,“尼克尔是茉莉国人,听说来这里他手上还备有两条生产线当做敲门砖,一条是汽车生产,另外一条则是食品加工。”
苏莞意恍然大悟:“难怪。”
难怪顾平会这么疯狂。
如今整个华国都比不上茉莉国,大部分的生产线都是从国外采购,但这其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阻碍和困难,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两条生产线,也确实足够让一个人疯狂了,更何况其中一条还是有关于汽车制造的。
苏莞意心思一动,“霆川这次是不准备参与进去了?”
霆川涉及的业务范围很广,广到连她都不好说。
指不定,顾淮洲还真看不上这两样东西。
顾淮洲轻笑一声:“想要?”
苏莞意眼睛转了转,她倒也不是想要,就只是不想看见顾平成功拿到这东西。
于是她模棱两可地说:“确实是有些兴趣,我妈如今的业务越做越大,如果能有这么一条生产线,会很大程度地减轻她身上的压力。”
其实,这倒也是实话。
想要发展成一个工厂,少说也得有一条生产线才是。“既然这么有兴趣,那就拿下吧。”
走神之际,苏莞意耳边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
“什,什么?”她瞠目结舌,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顾淮洲道:“那条食品生产线确实不错,是最先进的技术,而且也适用在酱料上,如果拿下来,开办一个厂足够了。”
他专注地开着车,语气云淡风轻得就好像在说“我带你去买个玩具”。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苏莞意就再也不能正视那条生产线了。
她在心底默默念叨着人还是不能说谎,至少不能说这种谎,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如实道:“其实,我倒也不是很想要,只是看不惯顾平而已。”
一想起这狗气死了她亲爱的忘年交顾老爷子,她心底的小人儿就已经在磨刀霍霍了。
对方想要得到,她就偏不让。
反正顾平这狗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估计已经在偷偷摸摸地谋划顾家的家产了,不然书中他在不久后的将来,是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让顾家泥足深陷。
男人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淡漠疏离的眼中沁出几分笑,纵容般地道:“我也看不惯他,我们联手把两条生产线都抢过来。”
苏莞意表情中多了几分空白,半晌,她这才颤颤巍巍道:“我,我记得,霆川好像没有涉猎汽车制造吧?”
顾淮洲:“以前是没有,不过以后可以有。”
苏莞意内心一阵复杂,这么任性的吗?
不过顾淮洲名下的资产确实不可估量,她上次混迹在香江股票交易的时候也关注过霆川,一直都在直线上升,拉了其他的企业一大截。
两条生产线对他来说却是不算什么,但是亲兄弟明算账,苏莞意在钱的事情上可不敢含糊,直言道:“那条生产线,我来买。”
顾淮洲叹息:“我记得你说过,想先将重点放在百味阁上,其余的都要往后延。”
有时候他真希望对方能依靠他一点,即便只是一点点也可以。
苏莞意摇摇头:“这并不冲突,我已经想清楚了,左右我妈那边都要买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
酱料不可能一直搞小作坊,这种小作坊在以后很容易被人吞并不说,而且合伙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也难以分清。
想清楚了这一点的苏莞意下定了决心。
但是余光瞥见顾淮洲漆黑的眼中藏着几分无奈和惆怅时,她的心脏也像是跟着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酸酸涩涩的,像是吃了一个大梅子。
“不过要是我钱不够了,你记得预支我的工资。”苏莞意又俏皮地眨眨眼,“到时候,就靠你了。”
“靠你了”三个字被她咬得软乎乎的,宛如小羽毛轻轻地挠在顾淮洲的心中。
就好像费心费力,养了许久的小刺猬,终于收起了浑身的尖刺,露出了软乎乎的肚皮。
——嘎吱。
油门被一脚踩下。
苏莞意微微坐直了身体,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学校。
她准备下车,却被顾淮洲一把拉住了手腕,人紧跟着往那边一倒。
天旋地转,她人微微往驾驶位倾斜,瞳孔微缩。
脑门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苏莞意石化在了当场。
她被……亲了一下?
……
另外一边。
顾平气势汹汹地回到顾家,宋薇蕊一看见儿子,脸上就堆满了热切的笑:“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说要去找白老爷子?”
“别和我提那家人,对了,顾淮洲回来没有?”顾平不耐烦地扯着领带,彻底撕下了和善的伪装。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在外面还有住处,哪里会回来。”宋薇蕊道,“你问他做什么,他不回来,时间久了老爷子肯定会心生芥蒂,对咱们可是件好事情。”
顾平冷笑:“他有霆川,根本就不在意顾家,今天我去白家,正好碰到了个死丫头,说什么顾家是顾家,霆川是霆川,当场落了我的面子,她给顾淮洲打电话,顾淮洲非但不维护我,居然还站在那个死丫头那边,那姓白的老头也是个没主见的,被人这么一说,就不愿意来了。”
说着他将手里的水杯恨恨地往地上一摔,阴鸷道:“什么狗屁一家人。”
“死丫头?”宋薇蕊灵光乍现,“你说的死丫头,是不是十八九岁,个子高高的,皮肤很白,扎个高马尾?”
“是她。”顾平阴沉道,“妈,你也认识?”
“妈认识,那小贱人——”宋薇蕊想骂上两句,看见有女佣出来,立刻把骂人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脸上的肥肉狞成了一坨,低声道,“那死丫头得你爷爷看中的,上次来咱们家,就是她和妈作对,那房子没买成也是因为她,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跑到我儿子脑袋上撒野,你放心,妈找几个人狠狠地收拾她一顿。”
顾平烦躁道:“收拾她有什么用,那姓白的老头子打定了主意不帮忙,想要争抢的人又那么多,我们根本没有一点优势。”
他也清楚,并不是白老爷子去了,他就一定能够得到。
可是白老爷子不去,他连这块敲门砖都没有。
宋薇蕊心中也急,“那,那这又能怎么办?要不然妈再去给你请个厨子?”
顾平冷冷道:“这翻遍整个都城,还有谁做西餐能比白家那老头做得好的?”
他也清楚,这件事估计是不成了。
宋薇蕊气得骂骂咧咧:“真是个白眼狼,居然千方百计阻挠自己的家人,不行,我得把这件事让你爷爷知道。”
“爷爷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维护他。”顾平咬牙切齿,妒恨道,“那姓白的不肯帮我,那就别怪我给他添堵了,他们不是想对付那姓秦的?那我就偏偏要当个推手,帮他一把。”
“什,什么,你想——”宋薇蕊胆子没这么大,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又做贼心虚地小声说,“咱们家和秦家向来不对付,万一这件事让你爷爷知道了,你爷爷把咱们扫地出门怎么办?”
“妈,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顾平睨她,“难道你还想去告密?”
宋薇蕊急急忙忙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去告密。”百味阁。
“莞莞,这都是你第八次发呆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看见苏莞意又在发呆的何萱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很担心苏莞意会出什么事。
苏莞意恍恍惚惚的回神,迎着对方关怀的目光,下意识的伸手碰了一下自己额头。
“没,没什么。”
那股触感似乎还挥之不去,让她总觉得心里面怪怪的。
何萱看她双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刹那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脱口而出:“莞莞,你该不会是和顾先生挑明了吧?”
她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苏莞意却仿佛被踩住了尾巴的猫,浑身都炸毛了,这还在努力的维持着冷静:“什么挑明?”
微笑,心累。
何萱小声说:“就是,就是顾先生喜欢你啊。”
或者应该说是两情相悦,她在心里面偷偷补充。
苏莞意假装听不见,啊了一声。
何萱摇头,她性格本来就腼腆,在苏莞意的面前即便已经比在旁人的面前放得开了,这种话怎么好意思再去追问第二遍。
她眼神飘忽的就错开了话题:“这几日有这么多人来应聘的,难道一个人都没有达到你的要求吗?如果再按你的要求标准下去,那会不会一辈子都找不到人啊?”
就算是以她的眼光来看,也觉得莞莞有些过于挑剔了。
“我这里是招聘,又不是办慈善堂的,当然是要挑着好的来,没有就算了吧。”苏莞意也不是求一时半会儿地就能把人给凑齐。
事实上上辈子凭借着她和老爷子的人脉,也是好几年后,才凑出一个百味阁的。
正思索着,她余光又瞥见有几道身影进来了。
“老板,煮四碗面,一碗不要辣不要葱的素面,另外一碗要辣不要葱的臊子面,一碗要辣要葱甜水面,还有一碗不要辣要葱鸡蛋面。”
让人嘴皮子贼溜,说话噼里啪啦就像是倒豆子一样。
何萱张大了嘴巴,坐在角落里面为难的说:“你们能再说一次吗?”
那穿着胸前印了个老虎的夹克男瓮声瓮气道:“你们开店做生意的,还听不清楚这几句话?还要我复述一遍,你怎么不说让我直接自己去
何萱被怼得心头一阵憋闷,但她不敢和这些人呛声,又怯弱地缩到了苏莞意的身后。
苏莞意淡淡地一撩眼皮:“记不住,不做。”
她做饭向来看心情,也看来的客人。
今天心情不好,就不想给这些人做饭。
四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中年壮汉听到这话,恼火得拍着桌子起身,“死丫头,你这是故意的?”
苏莞意眼神冰冷:“你刚才不是说能下就下,不能下就拉倒吗?”
她一手抓着何萱的胳膊,将她藏在自己背后。
总觉得这些人不是来吃面的呢。
那个气得一板凳砸在桌子上,“死丫头,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做不做。”
他力道很大,板凳腿砸在桌子上,直接飞了一块出来。
苏莞意直勾勾的盯着那板凳,“这是我花了大价钱购买的凳子,既然你们不喜欢,可以走,不过你坏了凳子,赔偿金得留下。”
“你还想要赔偿金?”男人扯了扯,嘴角凉薄的笑了,“会不会做人,懂不懂点规矩?”
他一脚踹翻了苏莞意跟前的桌子,随手拿几个东西,往苏莞意的脑袋上扣。
但手却悬挂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他身上传来触电样的痛感,紧接着砰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四肢无法控制。
“彪子。”
“彪哥。”
剩下的三个人有的想要去扶他,有的则是狠狠的瞪着苏莞意,“臭娘们儿,老子今天弄死你。”
顿了顿,他又想起那边雇主给他的话,先踹翻了其他的桌子,又从地上捡起了那根碎掉的桌子腿。
木头总不导电,他要看你这娘们儿怎么使用手里面那根电棒。
苏莞意心头积攒的怒气一层一层的上升,最后到了快要爆表之际,利索的抵开了对方的一道攻击,将电棍压在了对方的肚皮上,毫不犹豫的开到最大。
“呃……”那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又短促的叫声,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还剩下两个。”苏莞意嘀咕。
那两人忌惮她手里面的电棍,不停的后退,维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可私底下却在使眼色找机会。
就在苏莞意歪向另一个人的刹那,另外一个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朝着苏莞意扑了过来。
可就在那瞬间,苏莞意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把他踹了出去,顺势抓住了另外一个人。
片刻的功夫,四个人摊在地上,像是被晾晒的咸鱼。
“谁让你们来的?”苏莞意面无表情的问。
“什么叫做谁让我们来的,你这里不就是开面馆的吗?凭什么拒绝我们吃饭。”
“就是,臭娘们,你等着。”
几个人狠辣地瞪着苏莞意,今天是他们失策了,改天,一定要让这娘们吃吃苦头。
苏莞意将电棍调到最大档,顺便给他来了一下,声音如鬼魅,般空灵:“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不过我这里向来是没什么人的,今天你们不说,能不能出得了这个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迎着几人不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这人呢,比较喜欢锻炼厨艺,也剔过很多的食材,说起来我的人体也还颇有涉猎,从你快骨头下手最容易,怎么放血最简单……”
她苍白的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夹克男的脖子,琥珀色的瞳孔变得暗沉阴森,叫人不寒而栗。
几人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一股凉意从地上一直席卷到了全身,让本来就动弹不得的他们更加的僵硬了。
这,这姑娘该不会脑袋有点病吧?
他们这难道是碰到了硬茬子了?
一群人胡思乱想,看到苏莞意转身,口中还念念有词:“得用弯刀比较好……”
她来真的!!!
几人慌了,哭天喊娘的大声道:“我们说,我们说,是顾家的人,那胖女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把你的店给砸了,最好收拾你一顿,让你以后再也不敢开店。”顾家能有几个胖女人?
苏莞意立刻就想到了宋薇蕊。
几次对上,宋薇蕊估计早已经对她深恶痛绝,会做出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壮男人着急得脑门冒冷汗,求饶道:“小姑娘,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我们也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想吓吓你而已,你,你别冲动啊,这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苏莞意收回了心思,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
事实上,她也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群人。
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经常干这种事情的。
说实话,这个年代,即便是都城,这种人也是数不胜数,随处可见,她来都城,都碰到不下好几拨了,就算是送进去蹲几天,出来后也还是老样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莞,莞莞,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旁边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
苏莞意眼角瞥到了一点冷光,她扭头一看,何萱双手握着一把剔骨刀,疾首蹙额地看向地上的几人。
“……”苏莞意吓了一跳,忙劝,“那个,何萱,刀放下,好好说。”
她自己是吓唬吓唬人,可是何萱这个,看着怎么就这么渗人呢。
“哦,哦。”何萱赶紧把刀放回厨房,又跑过来,局促地说,“其实我哥哥以前开公司的时候,也碰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经常来找麻烦,哥哥对付这样的人很有一套的,那些人被收拾了一通之后,一般都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了。”
苏莞意:“……”何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何萱以为她不信,脸蛋红扑扑地补充,“你,你相信我,我从来不说谎,我哥哥说,只要让他们吓破胆子就可以,不,不犯法。”
她用软萌的声音说着凶残的话,这画面着实有些好笑。
苏莞意本来想问到底是什么办法,不过又不太想知道了,而且自己这里到底是开门做生意,地上躺几个人算怎么回事,于是点头,“萱萱,那就麻烦你给你哥哥打个电话了。”
随后她又走到夹克男的面前蹲下,问:“钱呢?”
夹克男双目微凸,咬牙道:“要钱没有,要命——”
唰唰。
苏莞意拿着刀子在磨刀棍上砺了两下。
刀锋上闪烁着寒芒,映照着苏莞意冷冷的半边侧脸。
她什么也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皮夹克有些尿急,头皮发麻道:“在、在我的外套钱包里,小、小姑娘,钱都给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旁边人看苏莞意要钱,慌慌张张地附和:“我们也有,小姑娘,要是钱不够,我们这里还有。”
“还有我。”
苏莞意从夹克男的身上摸出一个钱夹,抽了三张票子,其余的扔回了他的身上,并用钱拍了拍他的脸颊,自高处瞰道:“这钱,是你损坏了我这里东西的赔偿,对了,下次再来,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懂么?”
她勾着殷红的唇瓣,像个吃人的妖精,“下次,我就把你剁了包包子。”
几人冷不丁地一哆嗦,差点给尿了。
夹克男人更是差点哭出来,“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就是打死他,让他去坟场哄人睡觉,他也绝对不来这鬼地方了。
这丫头,太他爷爷的吓人了。
没过多久,有一辆车停在了外面,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棉衣的男人带着两个保镖进来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三叔叔,我没事。”何萱从苏莞意的身后探出了一个头,指着地上的人道,“三叔叔,我刚才和哥哥说的都是这些人,哥哥不是最擅长让人走回正道吗?让他们以后不要再作恶了。”
刘三:“……”什么鬼的走回正道,他们又不是慈善组织。
难怪先生要让他过来。
他露出个八颗牙齿的完美微笑,“小姐放心吧,我们一定让这些人改邪归正,不要再做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了。”
何萱拍拍胸脯:“谢谢三叔叔。”
刘三打从那件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何萱,只听说她成了行尸走肉的样子,如今再一见小姑娘露出笑颜,心情就像是泡在了料酒里,又心疼又感慨。
难怪先生和老先生都不阻止小姐交朋友,小姐现在的状态可真是好了太多了。
越是清楚这点,刘三就越感激苏莞意,同时就越是恨不得将这些来闹的人给宰了。
“咳咳。”苏莞意清了清嗓子,还是提醒道,“这位先生,很感谢你来帮忙,不过,咱们是公民。”
刘三表情瞬间阴转晴,“苏小姐请放心,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绝对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些都是自家兄弟,我们就是好好劝劝。”
他随手捞起一个人,拽着衣领就往外走,“苏小姐,我们就不耽搁您做生意了,祝您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砰砰。
被拎着的夹克男双腿软弱无力地撞在了地上,痛得满脸狰狞。
能不能优待俘虏!!
苏莞意嘴角一抽,抬头看天……花板。
她亲自挑的,就是不错呢。
等这些人离开,苏莞意才重新收拾着店面,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一个客人进来。
事实上,这种冷清是常态。
何萱却觉得苏莞意实在是委屈了这一手的厨艺,忍不住提着建议:“莞莞,就算你不想搬走,可是你每天买的食材也要耗费钱,万一吃不完,那就是浪费了啊,这条街没什么人,又只有你一家饭店,生意惨淡能理解,要不然咱们去发个小广告吧。”
她是很尽心尽力地在出谋划策了,生怕苏莞意再这么任性下去,会把自己饿死。
苏莞意神秘地笑笑:“发了小广告多没意思的,这店啊,只接待有眼光的人。”
正说着,外面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些光。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纷纷扭过头看去。
苏莞意看见那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在前面的小黑板上写了一行英文菜谱,又问:“客人想吃什么?”高大的金发男人微皱着眉,看了一眼小黑板后,问:“你们这里分明不是西餐厅,卖西餐不合理吧?”
他的一口中文说得很流利,苏莞意惊了一下,挑眉道:“那客人觉得怎么样才是合理呢?我并没有在门口打特色菜的牌子,也没有固定菜单,为什么就不能卖西餐?难道西餐一定要在玻璃门后面吃才行吗?”
拒绝枷锁套身上。
金发男人因为她的一通话无言以对,半天才呐呐道:“行吧,或许是我说错了,你们可以这么做,但是太贪心,反而什么都顾及不好……另外,请给我来一份雅典沙拉,算了,还是来一份椰香南瓜汤就行了。”
他蹙眉勉为其难地挑出这么一份来。
椰香南瓜汤的做法并不难,应该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至于蔬菜沙拉,听说华国的蔬菜并不能生吃。
何萱微微瞪眼,“这位先生,你,你确定就一份吗?”
对方长得人高马大的,一份南瓜汤能吃得饱吗?
尼克尔捂着自己的胃,脸色苍白,冷冷地“嗯”了一声,催促:“麻烦你们,快一些。”
如果不是胃的问题,他根本就不会选择这家餐馆。
而挑中这家餐馆的原因,不过是这家的装潢看起来干净整洁。
苏莞意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转身进了厨房。
她从食材区抱出了一个黄橙橙的大南瓜,破成两半。
清甜又浓郁的南瓜香味布满了整个后厨。
这是她今天才从空间里摘出来的,便宜那人了。
椰香南瓜汤的做法就和这名字一样简单,根本激不起苏莞意的一点挑战,她看了一眼时间,也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她取出了自己早就已经静置好的牛排,放入了煎锅。
牛排的口感除了其本身的品质能够决定之外,其次就是牛排的静置和火候。
等煎锅的温度达到了300,就可以下锅了。
……
外面等待着的尼克尔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
是牛排。
作为一个顶级老饕,他只闻到一点味道,就可以大概分辨出这块牛排的最终品质是怎样的。
按照他的评分法,结果大概是:a+
!!!
哦他的老天爷,这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他的嗅觉其实因为胃疼而一起失控了?
尼克尔的目光已经忍不住在开始往后厨看了。
很快,苏莞意端着托盘出来。
眼尖的尼克尔发现,托盘上放着三碗金灿灿的椰香南瓜汤和两盘牛排。
很好,这老板很上道。
他在心中如此夸赞着,坐直了身体,看见苏莞意越发靠近了。
苏莞意将南瓜汤放在了对方的面前,“客人,您的汤已经好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再不吃牛排就该冷了,这鬼天气。
尼克尔含在喉咙里的“谢谢”没能吐出去,比蓝宝石还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错愕。
可苏莞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将南瓜汤和牛排分别摆在自己及何萱面前,“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何萱咽了口唾沫,切下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幸福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随后她又忍不住再塞了一块进嘴巴里。
“莞莞,每次都来你这里蹭饭,我都胖了一圈啦。”她摸着自己的已经肉嘟嘟的脸颊,惆怅道,“真是一种苦恼。”
尼克尔:“……”
这个苦恼如果不想要的话可以给他,谢谢。
他心不在焉地舀了一勺南瓜汤,香甜的味道从嘴巴一直落到胃里,就连疼痛似乎都被抚平了几分。
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喝汤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没过一会儿,一碗汤就喝完了。
但胃似乎并不满足,还在咕噜噜地叫嚣着:要吃牛排。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个女孩。
那目光简直让人无法忽视,苏莞意不得不抬起头应付这位客人:“客人,墙上的菜单有写着价格,您将钱放在柜台那里就可以走了。”
“不,我,我想再点一份牛排。”尼克尔脸上罕见地露出些尴尬之色。
他可还没有忘记自己刚才说的话。
这才过了几分钟,竟然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
苏莞意忍俊不禁:“您确定吗?”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对方在吞口水,并且这牛排,也是她故意做出来给对方看的。
谁让他张口就诋毁呢。
尼克尔过了心中的那道坎,越发地不在意自己的面子了,“我确定,你的牛排只闻味道就已经足够鲜美,之前是我对你有偏见,对不起。”
苏莞意倒是对他多了点好感,这人虽然一开始抱有偏见,但是人品还不错。
“请稍等,我马上为您煎一份牛排出来。”
这次苏莞意的速度很快,等将餐盘放在尼克尔面前时,这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了。
心心念念的牛排入口松软入味,带着一点黑胡椒的咸鲜以及淡淡的奶味。
“这牛排虽然比不上神户和奎宁,但也有独特的鲜美,我原本以为来了华国会很难吃到心仪的牛排,没想到今天我的运气会这么好。”尼克尔赞不绝口,“这牛排的品质很好,但厨师的技艺却更好,这真的是你做的吗?”
问完,他又连忙说抱歉,“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太惊讶了而已,你的厨艺在这里实在是太屈才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我做厨师?”
苏莞意礼貌拒绝:“我很喜欢这里,暂时并没有要跳槽的打算。”
尼克尔肉眼可见地多了几分失落,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并且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的厨房,永远为您敞开。”
苏莞意原本不想接的,可乍然就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尼克尔。
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
尼克尔,那不就是顾平的目标,手握着两条生产线的大佬吗?
可是不是说这人已经四十好几了,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这真不怪苏莞意没反应过来,如今的尼克尔穿着一身黑色的长呢子衣,里面是闷骚的白色西装三件套,加上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和那些喝二两酒就能开始胡吹的大叔简直就是天差之别。
这还真不能怪她啊。
苏莞意在心中感叹。这两条生产线的事情原本是交给顾淮洲了,苏莞意是打死都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巧到了这种地步。
她伸手接过那张名片,神色不惊,“多谢您的赏识。”
尼克尔看她是真的没有来准备为自己工作的意思,又回味起那恰到好处的牛排和浓香的南瓜汤,既可惜又舍不得,她的厨艺比他的那些大厨差不到哪儿去,甚至还要好。
如果只能吃这么一顿,那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再次回忆了一番自己这几日的行程,尼克尔手指着那边的小黑板问:“明天还有西餐吗?”
这种本来就打算去交好的大佬现在主动提出来,苏莞意当然乐见其成,“有西餐……”
语气蓦然顿住,苏莞意看见尼克尔又下意识的伸手捂着胃部,出于善心的提醒:“尼克尔先生,虽然明天下午也有西餐,可是我建议您早上还是去做一个胃部检查比较好。”
谁让她是个良心的厨师呢。
尼克尔金色的碎发轻轻的搭在额前,看起来有几分艺术家的忧郁,“检查?不过都是那些病症而已,有什么可检查的。”
他早就已经对这一种胃疼感到家常便饭,并不因此而放在心上。
这人看起来就是医生最头疼的那一卦,不听医嘱,还不拿自己生命当回事的人。
别说是医生,就算是苏莞意现在看着对方也觉得很糟心,这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和几岁的人一样不讲道理?
她心里面腹诽着,又叹息:“可不能这么说,看你摸的地方是胃部,不是胃溃疡就是胃炎,如果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有可能会胃穿孔,也有可能会得胃癌,到时候别说是吃牛排了,就是喝点儿粥,恐怕都不行。”
对方看起来是个吃货,她就故意往严重了说。
尼克尔失笑:“你用不着吓唬我。”
他一个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能被吓唬到不成。
不过面前的小丫头,说这话时就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用尖利的却并不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在恐吓他。
苏莞意无语了:“我这可不是在吓唬你,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明天有鲜虾焗饭和西式番茄汤,如果您想来吃的话,请带上您的检查报告。”
尼克尔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我?”
他感到了荒唐,不过是吃个饭而已,居然被一个初见一面的厨师小丫头给威胁了。
对方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苏莞意:“我只是不希望一个有品位的客人以后再也无法品尝我做的菜而已。”
她是看在对方如此绅士的份上才提这个醒的,要是对方之前的态度再差点,她只会冷眼旁观。
尼克尔哭笑不得,眼见着门外有一道身影冲了进来,高呼:“先生,我总算是找到您了。”
尼克尔:“你来的正好,走吧。”
他直到离开也没有答应苏莞意要去做检查这回事,如果真的让一个小丫头给威胁了,他这面子还往哪里搁。
何萱嘀咕:“这位尼克尔先生可真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莞莞你也太好心了……”
不过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莞莞要是不这么好心的话,她今天可能也不会坐在这里。
她又想到那几个来砸店的混混和那个幕后主使,又赶紧道:“不过那个幕后主使,你可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这次是莞莞你自己厉害,所以才把这些人收拾了,万一你要是不厉害,那这些人肯定得把这个店都砸了,那顾家的人怎么这样,我去找大哥帮忙。”
“其实不用了,这件事情我会自己处理。”苏莞意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她,“我和顾家人其实认识,这个人只是在故意针对我而已,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处理。”
她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宋薇蕊这么做,她是肯定要报复回来的。
“真,真的?”
“真的。”苏莞意点头道。
正好她也很久没有去看老爷子了,两件事情都可以一起解决了。
苏莞意就不是个爱耽搁的性子,有事情,她今天的店就关得早,送走了何萱之后,她又拿了些水果,拎着就直奔顾家。
顾家。
宋薇蕊迟迟没有听到有人回来汇报消息,焦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阿平,你说都这个时候了,那些人还没有来找我要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顾平正在看文件,被问了好几遍,头痛地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妈,你都问了我很多遍这个问题了,现在时间还早,那些混混是老油条了,能出什么事情。”
“我现在还要看文件,这么多的事情都没有处理,您要是没事儿,就出去转转,讨好讨好爷爷也行,不用在我这里待着。”
说完他直接打开了自己书房的门。
宋薇蕊有些委屈,可是看见儿子眉间隐忍的怒火,她又不敢再说了,只能缩着脖子赶紧离开。
“那,那妈妈就出去了,妈妈再去问问。”
她扭着肥胖的身体挤出了书房,前脚才一踏出去,后脚门就被重重地甩上了。
宋薇蕊平时把自己儿子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也不敢发火,赶紧下了楼,想起儿子让自己去讨好老爷子,她想了想,准备去厨房让人做点东西。
可是才一进去,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纤细的身影。
女孩站在厨房里,外面的光透进来,照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秀气的线条在光晕中有中落落出尘的美感。
“苏莞意!”宋薇蕊忍不住大声尖叫。
对方化成灰,她都认识。
可是现在她不该被那些混混收拾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莞意面无表情的转头,蓦地,嘴角露出个诡谲的笑容,“宋女士,好久不见啊。”
空灵的声音仿佛冒着寒气,而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更是让宋薇蕊的脊背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咬着的牙关都在“咯咯”作响。
苏莞意这样子,是死了吗?
她,她是回来复仇的吗?
苏莞意缓缓地靠近了宋薇蕊,幽怨道:“宋女士,我变成了这样,你满意了吗?”“啊!啊!你滚开,你别靠近我!”宋薇蕊扭着肥硕的身躯,连滚带爬的朝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整个顾家的老宅里回荡着的都是宋薇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和求饶声,佣人们听见了声响,连忙跑了出来,甚至在楼上看文件的顾平以及顾老爷子都匆匆的出来了。
看见宋薇蕊跌倒在地的丑态,顾老爷子没好气的骂:“还不快赶紧的去把你妈给扶起来,这样闹到什么时候,家里面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吗?”
顾平被骂得憋屈又窝火,赶紧跑下去抓着宋薇蕊的胳膊想将她扶起来,但由于宋薇蕊的体型太大,他扶了两次都没能够成功,甚至自己还被拽倒在地上。
顾平摔得尾椎骨疼,终于忍不住了,怒骂:“妈,你到底在干什么,这是家里你又是大呼,又是大叫的,把大家都喊下来,难道就是想让大家和你一起在地上滚吗?”
宋薇蕊有些迷信,胆子还不大,被突然出现又是那副样子的苏莞意给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她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指着厨房说:“鬼,有鬼,那死丫头回来找我们报仇了……”
话还没说完,顾平就脸色一变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恨不得拿根针把她这张口就乱说的嘴巴给缝上,森寒道:“妈,现在可是在家里面,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是真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又隐晦的看了一眼还没有下来的顾老爷子,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
宋薇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老爷子这时也下来了,威严的脸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平含糊道:“可能是我妈在厨房里面看错了……”
苏莞意怎么可能会死,他们找的不过就是小混混而已。
但顾平说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瞳孔因为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吓过度,差点变成了针尖样。
苏莞意!
但很快顾平就冷静了下来,眼前的苏莞意穿着一身洁白的棉衣,和一条牛仔裤,面容清纯含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只鬼。
这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妈居然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发了疯?
苏莞意撇了一眼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宋薇蕊,柔声同顾老爷子道歉:“可能是我刚才忽然出现吓到了宋女士,是我不好,忽然出现在厨房里。”
温柔如同清风般的声音占据了宋薇蕊的耳膜,她终于被拉扯回来一点理智,怔怔的看着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
没有什么满脸鲜血,也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诡谲阴森的笑容,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姑娘。
可是刚才难道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吗?
宋薇蕊在被顾平扶起来时腿都还在发软,蓦地,她看见苏莞意朝着自己笑了笑,那微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讽刺和轻蔑,还藏着浓浓的恶意。
突然之间宋薇蕊就明白了,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是苏莞意故意在作弄她。
轰!
一股滔天怒火喷涌而出,焚毁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目呲欲裂,脸红筋爆,如同一头蛮牛撇开了自己的儿子,冲到苏莞意的跟前,抬起了巴掌,“小贱蹄子,你居然敢在我的家里面装神弄鬼的吓唬我!我现在就撕烂你的这张脸。”
“给我住手。”顾老爷子怒不可遏。
眼见着那宽阔的巴掌,就要冲着苏莞意稚嫩的脸颊落下,但却被人一把抓住。
宋薇蕊手腕一痛,惨叫出声。
“啊!”
苏莞意默默的收回了自己准备抬起的手,退后一步,假装诧异的说:“宋女士,你,没事吧?”
如果有事的话,那她可真的是太开心了。
宋薇蕊早就看透了这一张漂亮皮囊祸,我不会放过你的,顾淮洲,我是你的婶婶,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对付你的婶婶,你个白眼狼。”
眼见着场面一片混乱,而母亲又如同疯妇,顾平简直恨不得晕过去。
顾淮洲手腕用力,顺势一甩,目光冷到了极致,“正因为你是我婶婶,所以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那巨大的力道让宋薇蕊被迫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委屈地看着顾老爷子,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做主,“爸爸,我刚才进厨房的时候,看见这死丫头把自己弄得满脸鲜血,然后装鬼来恐吓我,我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胆子小,心脏也不是很好,就这么一下,我这心脏病都要犯了。”
顾淮洲眼神淡漠至极,嗤道:“别说莞莞没有装神弄鬼,就是装神弄鬼了,你又为什么这么害怕?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在他那锐利的眼神之下,宋薇蕊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谎话被卡在了喉咙里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就好像她做的事情,都被这个侄子给看穿了。
顾平见状只好上前打圆场,“淮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这个人平时有点小迷信,况且忽然碰见有人吓她……”
“我没有。”苏莞意在旁边软身细气地说着,表情极为无辜,“我就只是来厨房里面倒杯水而已,就是一转身的功夫,就看见宋女士冲着我大喊大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老爷子板着脸说:“刚才小丫头还在我这里,她脸上清清爽爽的,怎么扮鬼吓你,你说啊!”
宋薇蕊死死的盯着厨房,道:“爸,刚才这死丫头脸上绝对有什么颜料,她就算是现在擦干净了,那那些纸巾肯定也是扔在了厨房的垃圾桶或者是某个角落里面,只要让人去搜一搜,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苏莞意一双漂亮的凤眼眼尾轻轻的往上挑着,对宋薇蕊倒是高看了那么一两分。
这个女人倒还不算是傻到了彻底。
不过谁让她有作弊神器呢,苏莞意开始茶言茶语:“顾爷爷,你就让家里的人去看一看吧,没做就是没做,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说这话时意味深长的看着宋薇蕊。“虚张声势。”宋薇蕊大声叱道,“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爸,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总该让这个死丫头给我道歉吧。”
顾老爷子没答应这话,板着脸,“等找到了再说吧。”
宋薇蕊咬着牙关心中愤愤不平,老爷子平日里面偏袒顾淮洲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偏袒一个外人,这个家里面真是没法待了。
佣人们跑进了厨房去找那东西。
没过一会儿,两三个人就出来了。
“老爷,没有找到有关于红色染料的东西。”
“我也找了边角处,都没有。”
成竹在胸的宋薇蕊焦躁地大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让我自己去找。”
她说着整个人就冲进了厨房,不信邪地翻找着每一处每一地儿,但什么都没有,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是才扔过的,里面干净的连个果核都没有,别说是其他的东西了。
“不,不可能,为什么没有,说你把东西藏哪儿了。”宋薇蕊疯魔般地冲到苏莞意的跟前,“我懂了,你是不是拿水把那些颜料给清洗了,全部都冲到下水槽里面去了?”
顾老爷子已经彻底的无法忍受她的发疯,疾言厉色地呵斥:“够了,你要把这个家里面闹成什么样子才甘心,莞莞是我的客人,宋薇蕊,你今天这么冤枉她,如果要是不给她道歉,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宋薇蕊像是在这数九寒冬里面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冻得浑身僵硬,她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声音:“爸,我是你的儿媳妇——”
顾老爷子中气十足:“那就让顾海跟着你一起滚。”
提到顾海,宋薇蕊整个人瞬间就怂了,哭哭啼啼的:“爸,阿海可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够这么对他。”
她知道顾海并不愿意离开这个庄子,如果离开了这里,老爷子或许很快就会将他们忘记,他们更加无法亲近对方,无法得到财产。
可是让她给苏莞意道歉,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顾老爷子这次却显得格外的不近人情,铁石心肠,“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道歉,还是一家三口都滚出去。”
顾平心下一惊,老爷子这一次是来真的?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出去,一旦出去了,回来就难了。
他赶紧搀扶着宋薇蕊,暗中却抓着她的胳膊用力掐,“妈,可能之前真的是你看错了,要不然你去道个歉吧。”
宋薇蕊眼睛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她不敢置信道:“阿平……”
“妈,赶紧道歉吧。”顾平催促,语气不容置疑。
宋薇蕊看到儿子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却觉得有些害怕,嘴皮子哆嗦着,“对,对不起。”
苏莞意的笑容不达眼底:“宋女士下一次可千万别认错了,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宋薇蕊差点被硬生生地气晕过去,这死丫头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她不敢再在老爷子的面前造次,只能憋屈地找了借口赶紧溜了。
顾老爷子失望至极地摇头。
对方嫁进顾家这么多年,脾气性格是什么样的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会被吓着,怕是还在背后做了什么事情。
可到底怎么说宋薇蕊也是自己的儿媳妇,他一个长辈的,也不好再多出面询问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孙子,“老头子我也累了,先上去休息休息,淮州,好好照顾莞莞丫头。”.
老爷子拄着拐杖离开了,佣人们也散了。
苏莞意:“我——”
顾淮洲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捏住了苏莞意的耳垂。
耳垂上瞬间传来了触电般的触感,苏莞意浑身一颤,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可是顾淮洲却先收回了手,但指腹间多了一点红色。
苏莞意惊讶地微张着嘴,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糟了,是刚才的那颜料居然没有收拾干净?除了对方,老爷子是不是也看见了?
“他做了什么?”顾淮洲将那抹绯红色轻轻地用流水冲走,问道。
这丫头可不会心血来潮地恶作剧,比起相信宋薇蕊,他更相信苏莞意。
苏莞意看自己已经暴露了,也没什么可掩饰的,无奈地一摊手:“今天她找了几个混混过来砸我的店。”
顾淮洲面色一沉,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指尖的水珠,周身的气压低了许多,但这并不是冲着苏莞意的。
半晌,他眼中的冷意被克制住,才又抬手捏了一把苏莞意的耳垂,低声道:“这点教训,太轻了。”
苏莞意:“怎么说也是老爷子的儿媳妇,我也不能把人给吓死吧。”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奈啊。
老爷子现在对家人还留有一丝情谊,她也不能做得太过了,那岂不是让老爷子两头为难。
“不吓死,还有其他的办法。”顾淮洲顺其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
“什么办法?”苏莞意好奇地问,她的手挣扎了一下,想要往回抽,却没有抽动。
顾淮洲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
苏莞意只好拔高了一点声音:“这是在你家里。”
“他们不会到处乱说的。”顾淮洲坦然自若地牵着她往楼上走。
苏莞意一时间竟是被说的无语。
她在意的是这个吗?她明明是想说……算了。
只是被牵个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说服了自己,苏莞意自然也是不挣扎了,甚至思维在天马行空地发散着,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难道是要再恐吓一次?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咔哒。
一扇门被推开了。
苏莞意跟着一起进去,发现这居然是一间书房,但和老爷子的不是同一间。
“这是我的书房。”房门被顾淮手顺手关上,他走到桌前,随意地抽出了几张纸交给苏莞意。
苏莞意顺势接过来,“这是什么?”
那是出于好奇心,她还是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居然是一张借条,借贷人是顾海,借贷公司是霆川,不过这份借条还没有来得及印上公章,估计还没有批准。
“我二叔看上了一批证券,可惜钱不够,就找到了我,现在我把这个给你,由你来决定。”顾淮洲一边说着,却又递过来一个打火机。苏莞意扑哧一笑:“你这是想说,还是烧了比较好吗?不过这样你二叔他们一家真的不会气死?”
“就只是一张借条而已,想烧就烧了。”顾淮洲道。
苏莞意心想,这可不仅仅是一张借条,而是一种态度,但是不得不说,被人这么维护而重视着,她当然很开心。
她不是圣母,宋薇蕊都这么做了,苏莞意也不扭捏,接过打火机,直接点燃了合同。
橙黄的火舌舔舐上了借条,眨眼之间就烧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苏莞意飘飘地扔在了火盆子里,很快就被吞噬,只是剩下一片黑灰。
看着那份合同烧完,苏莞意心里面最后的一点不爽也跟着烟消云散,笑靥如花地说:“谢谢。”
虽然这只是一张借条,可是却出了她心头的一口恶气。
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今天她有所留情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就能不介意,顾淮洲的举动正好踩在了她的心头,她心中又对男人多了几分好感。
要是放在上辈子,对方应该就是很受欢迎的那种男友类型吧?
顾淮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么容易满足?”
苏莞意点头:“一想到他们一家子焦头烂额的样子,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那个场面肯定很有意思,不过可惜的是她估计看不见。
心情好了,苏莞意又说起了今天碰到尼克尔先生的事情。
不过在说到两人意见发生了分歧时,她又一耸肩:“我说的话可能让他不开心了,现在就只能看我做的食物有没有吸引力了,要是没有,那可能就把人给得罪惨了。”
她说这话时虽然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可是唇角却带着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璀璨生辉。
顾淮洲静静地听着,末了才道:“他会答应你的,而且会很感激你。”
苏莞意:“但愿如此吧。”
就按对方那种态度,她可没有100%的把握。
身体是那位尼克尔先生自己的,对方想怎么作她都无法阻止,只能静观其变。
……
尼克尔确实觉得这件事情很荒唐,一个小丫头居然拿着一份饭来要挟他,让他去检查自己的身体。
要是让他的朋友知道了,估计都得笑掉他的大牙。
看病是不可能看病的,他又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胃不舒服而已,整个都城,又不是只有一个西餐厨师了。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了晚餐前,一份意大利肉酱通心粉摆在了他面前。
尼克尔坐在圆桌前,对这碗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通心粉毫无食欲,又看了看其他的东西,香煎三文鱼,西兰花汤,酱汁牛排,鸡肉菠菜卷。
他的生活并不奢侈,这些也都是他常吃的菜,但现在看见却觉得倒胃口极了。
尼克尔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饭店的老板是拿了个学徒来打发我吗?”
旁边的助手诧异:“先生,给您做菜的是这个都城里面很有名的一位西餐大师。”
尼克尔蹙眉:“西餐大师?比尔,你眼睛和嗅觉出了问题吗?这些味道,闻着就让我作呕。”
助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迷茫,虽然这位所谓的西餐大师做的菜确实比不上先生身边的大厨,可是也比一般西餐店的厨师的厨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这些菜虽然和先生以前吃的那些菜有所差别,但按理来说也在先生的接受范围之内吧,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看他并不赞同自己的话,尼克尔有些生气地说:“我今天迷路时候在的那家店,里面的厨师随随便便一做,就不知道比这个好吃了多少倍,而她的店面如此冷清,没有生意,难道其他的大师不应该做得更好吃吗?”
助理明白了,却有苦说不出:“先生,这真的是一位大师做的,或许您今天中午只是太饿了。”
尼克尔斩钉截铁:“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因为太饿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只点一份南瓜汤。
“把这些撤下去,重新换个人做一份上来,给我来一份椰香南瓜汤和一份牛排就行。”
助理只好照做。
可即便是换了人送上来的东西,尼克尔依旧不满意。
一次又一次的撤下去,一次又一次的送上来,把所有的西餐大厨都喊过来做了一轮了。”
尼克尔看着那南瓜汤,根本就吃不下去,半晌,他才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难怪那小丫头敢和我这么说话,原来,她并不缺我这么一个客人,可我却缺这么一位厨师。”
他有些颓废,有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下午还决定再也不去光顾那家店了。
喉咙里发出一道长长的呻吟,尼克尔红着耳根,认命地同自己的助手说:“比尔,快帮我去预约一份健康检查,明天早上我就要去做。”
助手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得不再次询问:“先生,您确定吗?”
尼克尔:“我当然确定,现在快,马上就去。”
做个检查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如果没有饭吃,那才是真要了他的命。
助手大喜过望,飞快道:“先生,我马上就去办这件事情。”
天啊,上帝呀,居然有这样的好事情发生,在他的有生之年,一直很讨厌去医院的先生居然会主动要求去做检查了。
这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第二天中午。
苏莞意收到了一份来自于尼克尔的检查报告。
对方绅士地坐在那里,并朝着苏莞意抬了抬下巴:“现在我已经将检查报告拿过来了,你应该兑现你昨天的诺言了。”
苏莞意随意地看了一眼检查报告,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胃癌早期?
绝了。
她将检查报告重新递回去,有些无语地说:“尼克尔先生,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坐在我这里,而是应该在医院里面好好的接受治疗。”
要不是看见这份检查报告,就对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她都不知道居然这么严重。
尼克尔微微瞪着眼:“你是不想兑现诺言吗?”
苏莞意:“……我只是觉得您的命比较重要。”“等吃完这顿饭,我当然会去医院里面接受最好的治疗,不过你也别想赖掉。”尼克尔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前,等待着苏莞意上菜。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当然是要吃完了这一顿再做打算。
苏莞意:“……”
这难道就是吃货的最高境界,要吃不要命吗?
她也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摸了摸鼻尖儿,回了后厨兑现诺言去了。
鲜虾焗饭和西式番茄汤被端上餐桌时,旁边的助理闻到味道后都忍不住用了口唾沫。
苏莞意将另外一份饭菜摆在他的面前:“这是为您准备的。”
助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尼可尔。
尼克尔头也不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是那种不允许员工吃饭的老板吗?”
助理闻言,迫不及待地及待地坐下,一同进餐,用勺子舀了一勺虾仁焗饭。
入口的虾仁格外的q弹,咬下去的一瞬间居然在嘴巴里面蹦开,鲜美的汁水充斥了整个口腔,混合着浓香的芝士,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尼克尔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绅士,但他吃饭的速度却并不慢,很快,餐盘就变得空空如也。
尼克尔擦了擦手,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美丽的小姐,您的饭菜是我吃过的饭菜里最特殊的,每一道食材您都处理得极好,又保留了食材本身的味道,而并非那些混合了各种香料的东西。”
他来之前就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为了一口饭这么疯狂。
苏莞意非常受用,“感谢您的夸赞,有您这样会吃的食客,也是我作为厨师的幸运。”
尼克尔笑了,又忍不住问:“这位小姐,在我做手术后的一段日子,您能负责我的一日三餐吗?”
苏莞意沉默了一下,随后指着放在门口架子上的那张小黑板:“本店随缘开业。”
她不是什么私人厨师,宴席定做没问题,可负责一日三餐,就算对方身份特殊,她也不想答应。
毕竟要谈合同的不是她,她没必要讨好这人。
尼克尔湛蓝的瞳孔微微暗淡,不死心道:“我可以出高价聘请您,您开个价,我都可以答应。”
他又不着痕迹地给自己的助理递了一个眼神。
助理接收到讯号,立刻跳出来卖惨:“这位小姐,不瞒您说,自从吃过您做的饭菜之后,我们先生就再也吃不下其他厨师做的饭菜了,对于先生来说,那真是一种折磨,更何况手术后病人需要更多的营养,才能好好恢复,希望您一定要帮帮忙。”
苏莞意:“……”
堂堂一位世界大集团的老板,用不着这样卖惨吧。
助理苦哈哈道:“这位小姐,按照你们华国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七级……”
完蛋了,卡壳了。
“胜造七级浮屠。”苏莞意无语地补充。
助理:“对对对对,七级浮屠。”
苏莞意无言。
她微垂下眼眸,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时间,才勉为其难道:“我还是个学生,每天在学校里面都会有课,所以我不能负责你的一日三餐,我每天最多只能给你送一次饭,你可以点菜,但如果时间不够,我不一定会做,你不能接受的东西也可以先告诉我,我会避开。”
她那这一番要求,如果是放在别人的耳朵里面,只觉得无比的荒唐。
一个厨师竟然敢对自己的雇主提供这种过分的要求,难道就不怕炒鱿鱼吗?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搁在以前,尼克尔自己都不相信。
可现在吃了两顿饭的他一想到自己要倒回去吃那些没滋没味的菜,就非常抗拒,所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妥协了,“当然,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我会让比尔给你写一份我的忌口清单,只要不出现这些菜,其余的我都能够接受。”
苏莞意紧皱的眉松了几分,伸出了手:“合作愉快,尼克尔先生,希望您的身体能够尽快地好起来。”
尼克尔笑道:“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够及时地发现我身体中的癌症。”
由于讨厌医院,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做过体检了。
但就是这样,所以出了问题。
还好这个胃癌是早期。
尼克尔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吃完这顿饭后,他立刻安排进了医院,准备手术。
苏莞意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接到的通知,对方已经做完了手术并且出院了。
“苏小姐,医生说了我们先生现在已经可以进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够把饭菜送来?”电话中,助理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才下课的苏莞意看了一下手表,“12点。”
“好的。”助理答应了,并且报上了地址。
都城大酒店。
助理打完电话之后,和尼克尔进行了简单的汇报,
“苏小姐说12点就会过来,先生,那位秦先生今天也带着人前来拜访了。”
尼克耳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他来做什么?”
“秦先生说很担心您的病情,想来探望一下您,对了,他的身边似乎还带着一位厨师。”
助理看他脸上并没有多高兴,隐晦地问:“先生,我要婉拒那位秦先生吗?”
尼克尔过了一会儿才拿了决定:“算了,让他过来吧。”
“是。”
秦远清在被助理通知自己可以进来之后,心情也变得激动,果然,尼克尔叔叔对他的母亲是特殊的。
他快步走进房间,问候道:“尼克尔叔叔,中午好,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尼克尔腿上搭着毯子,静静地看着面前青年的这张脸。..
这张脸确实和他的初恋有几分相像,也勾起了他很多回忆,爱屋及乌,所以就算知道秦远清来找自己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他的态度也很温和,“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好了很多了,坐吧。”
秦远清顺势跟着坐下,道:“也不知道叔叔您能不能吃得惯国内的饮食,所以我专门从香江那边找了一位西餐大师来给您做饭,我听助理说,您现在已经能吃些东西了,我现在就让他过去帮忙。”
尼克尔:“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厨师了。”秦远清不屑地暗中撇嘴,就是这位厨师,他也是托了关系才让对方过来帮忙的,尼克尔才来华国多久,算他有很深厚的背景,也绝对找不到顶尖的西餐厨师。
毕竟他早就听说顾家的那人说了,姓白的那老东西已经拒绝了邀请,并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因此他坚持道:“尼克尔叔叔,这位厨师的技艺非常的高超,您就试试吧。”
在对方那张脸的加成之下,尼克尔忽略了自己心里那点因为对方不识趣而产生的厌恶情绪,思索了一下,才答应:“那让你的厨师去准备吧,我可以试一试。”
就当是给记忆中那个女孩子的面子了。
秦远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他,请您稍等。”
他起身和尼克尔暂时告别,出了门,匆匆的脚步彰显出他此刻的迫不及待。
尼克尔烦躁地将手里面的东西一扔。
那个女孩儿的儿子,和她的性格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大厨在会客厅里等着,看见秦远清进来,对方立刻起身:“秦少,如何了?”
秦远清:“去做饭吧,叔叔已经答应了。”
他拍了拍那位厨师的肩膀。
厨师:“我马上就去准备。”
酒店里面有专门的后厨,他们来时已经打了招呼,可以随时进去使用。
秦远清野心勃勃地看向尼克尔的房间,那两条生产线,他必定要拿到手。
但才送厨师离开,他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冲着这边而来。
苏莞意?
秦远清怨恨地盯着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
自打从上次西餐厅比试的事情之后,秦远清就没有再见过苏莞意了,但这并不就代表他忘记了这一个把自己脸面踩在地上的女人。
现在还真是巧了。
秦远清拦在了苏莞意的跟前,“站住。”
来送饭的苏莞意眼角略微往上一挑,也有些诧异,“秦远清?”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他们在这里居然都能撞上?
秦远清讥诮道:“听说霆川也想和尼克尔叔叔合作,不过,顾淮洲已经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来牵线搭桥的地步了吗?”
苏莞意不想搭理这人,秦远清就像是得了条狂犬病的狗,咬着人就不放了,非要弄个你死我活,他冷冷道:“这是尼克尔先生在我这里亲自订的饭菜,好狗不挡道,让开。”
“不可能——”秦远清不敢置信。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上次在西餐厅里面正儿八经的打败了白影,苏莞意做西餐料理的功夫应该也很有一手,指不定对方还真有可能是来送饭的。
可那又怎么能行,他耗费了这么多的代价才从香江找到了一位顶级大厨,要是让苏莞意捷足先登,那岂不是就危险了?
他眯着眼,看到一旁上厕所的助理回来,立刻叫住了对方,“比伯先生,尼克尔先生有向旁人订过餐吗?”
那位助理过来看了看,上次陪同着尼克尔先生的是比尔,所以他并不认识苏莞意,但也听说过有人要送饭过来的事情,点头:“比尔告诉过我,有这件事,这位小姐,把东西交给我吧。”..
苏莞意将手里面的大饭盒递给了他,“我能见一见尼克尔先生吗?”
比伯:“稍等一下,我要先去通知先生。”
苏莞意表示理解。
但秦远清在旁边看着却急了,大声叫住了比伯,“比伯先生,尼克尔叔叔才做了手术,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吃的,不可否认,这位小姐的厨艺确实很过人,让人会忍不住的想要吃东西,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检查一下,什么东西是不能吃的,如果不能吃,那就干脆不要拿给叔叔,免得叔叔心烦。”
比伯:“你说的有道理。”
苏莞意知道秦远清又想闹幺蛾子了,不慌不忙道:“这位先生作为一个助理,应该没有权利决定尼克尔先生要吃什么东西吧,还是说你并不相信你们老板的意志力呢?”
比伯:“你说的也有道理。”
眼看着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的身上,比伯是有些两头为难,他盯着手里面这大饭盒,犹豫了半天才道:“这位小姐,我需要检查一下。”
苏莞意知道劝不了了,冷冰冰道:“随你。”
比伯打开了饭盒,这些菜都是才做出来的,每一层都隔得很好,扑鼻而出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指着那黄橙橙的范问:“这是什么东西?”
“小米粥,用来养胃的。”
“苏莞意,我看你真是糊涂了,叔叔根本就吃不惯中餐,你还想拿中餐来糊弄人,这东西不能送进去。”秦远清义正言辞,顺势将那其中的一个小套饭盒扔在了苏莞意脚边。
小米粥跟着洒出来。
比伯张张嘴,想起那香味,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秦远清又很快挑了下一样菜,“罗宋汤?对病人的身体恢复根本没有好处,你还真是狼子野心,这个也不要。”
哐当。
那东西又一下子砸在了苏莞意的脚边。
苏莞意心里火冒三丈,作为一个厨师,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糟蹋食物。
秦远清接连把这两样东西丢在地上,已经彻底的惹恼了她,她面若霜寒,眉毛凶狠的往下一压,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把饭盒捡了起来,“秦远清,道歉。”
秦远清看见她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高高在上道:“道歉?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也配让我和你道歉,痴人说梦,拿着你的这些东西,赶紧滚吧。”
他走到苏莞意的面前,将其他的东西砸进了她的怀中,顺势踩着地上另外的一个饭盒,用脚恶狠狠的碾压,“苏莞意,你做的这就是一堆垃圾,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吃,偏偏你还要厚脸皮的送过来,怎么,看你这表情,像是很生气?可惜,你能拿我——”
哐。
一个饭盒直接扣在了他的脑袋上,贴着里面的一点小米粥也粘在了他的头发上。
苏莞意:“我再说一次,道歉。”
秦远清抬手摸着自己的头发,上面沾染了黏糊糊的米油,恶心的触感在指缝中间滋生,他怒火噌地一下冒起了八丈高。“道歉?苏莞意,你也不看看你配吗。”秦远清一脚将一个饭盒踹飞,“说什么凭本事吃饭,我看你就是想靠这张脸上位吧,看来顾淮洲也并不看中你,要不然,怎么会让你来出卖色相勾引男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秦远清的头往旁边一偏,脸颊上高高的隆起一个五指印。
他手指轻轻的擦过自己的唇角,眼中的恶意却越发的浓烈了,“看来一切都被我说中了,所以你才会恼羞成怒吧。”
咔哒。
门被人从房间内部打开。
尼克尔不悦道:“比伯,你现在连叫保安这项技能都已经失去了吗?”
即便这房间的隔音很好,他听不到确切的吵闹,但依旧觉得心烦,伤口处的疼痛似乎也越发明显了。
但随着助理将他的轮椅推近,他却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目光落在了那满地狼藉上。
他心头有一股不妙的预感陡然而生,冷声道:“比伯,我需要一个解释。”
比伯张张嘴,有心头一片苦涩,事实上,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这短短的时间内,事情就发展成了这一副不可收拾的模样。
“尼克尔叔叔,事实上这和比伯先生没有任何的关系,是我的一些私人恩怨。”秦远清已经恢复了人前风度翩翩的模样,他故意向尼克尔露出了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我的朋友就是因为她的挑拨,对我产生了误会,和我决裂,我只想在这里问一个说法。”
他的这一番话并不是对着苏莞意说的,而是冲着尼克尔说的。
尼克尔看见他脸上的那个巴掌印时,确实先皱了一下眉,但却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而是盯着地上的食物,“这是你送来的?”
“是我。”苏莞意表情极为无奈,“很抱歉尼克尔先生,下午三点我还有一堂课,所以不能为您准备饭菜了。”
尼克尔薄唇拉成了一条直线,天蓝色的眼眸变得比海洋还要深邃,无边的怒火翻滚出来,又被压制下去。
他淡漠的问:“是谁把这些饭菜弄在地上的?”
比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秦远清。
秦远清有些出乎意料,尼克尔不应该先询问自己脸上的伤吗?为什么要先问那一堆饭菜?
他心中咯噔一下,觉得有点不妙。
尽管尼克尔没有再问第二遍,可是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秦远清还是极为尴尬的说出了实话,“我刚才一时冲动……”
“那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尼克尔忽然又打断了他的话。
秦远清脸色黑成了锅底。
尼克尔这是什么意思?
苏莞意双手插在兜里,满眼都含着讽刺:“您相信吗?他不过是将自己的朋友当成了一块挡箭牌,当成了一把尖刀,而对方清醒之后,又被他当成了一颗弃子,什么朋友决裂,这种人,就不配有朋友。”
秦远清:“苏莞意,别以为你在这里颠倒黑白,尼克尔叔叔就会相信。”
尼克尔:“你走吧。”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的话。
秦远清呆滞了那么一瞬,才意识到这话竟然是对着自己说的,他愕然地看向尼克尔嘴皮泛白,“尼克尔叔叔,难道你就要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谗言就要把我赶走?我妈妈……”
尼克尔冷漠道:“我和你妈妈已经分手很久了,虽然确实有些怀念,但那是看在她已经故去的份上,我并不喜欢有人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一个经营着诺大一家集团的老板,并不会连这一点拙劣的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毕竟秦远清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好。
“尼克尔叔叔,我……”
“我知道你是想要为了购买我手上的两条生产线而来,但是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两条生产线我不会给你。”尼克尔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他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和秦远清之间割裂开了一条银河。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对方为什么接近自己。
因为抱有这个目的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就不想去接见,只是秦远清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而已,秦家已经私底下和他接触过了,那群人仗着就这几分关系,竟然在他的面前大言不惭。
他已经把秦家拉入了黑名单。
生产线的事情一说出来,秦远清心里面抱着的那点侥幸瞬间被打破,脸上淡定的面具瞬间被打碎,怒火填于胸中,牙槽更是咬的咯吱作响:“是,我接近你是别有目的,但她接近你还不是别有目的,她是霆川那边的人,如今给你做饭,也不过是听了别人的话,打算和你拉拢关系而已,尼可尔叔叔,我不希望你被人骗。”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苏莞意无语的向天翻了个白眼儿,“你以为尼克尔先生会被你误导吗?”
秦远清冷笑:“你在这里装什么装?如果你不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就凭你的身份,怎么有资格来送这份饭。”
“这是我要求的,也是我找上她的。”旁边尼克尔凉飕飕道。
他面对苏莞意与面对秦远清是截然不同的态度,表情是如沐春风的慈祥和蔼,“原来你也想要我手中的那两条生产线吗?倒是有人在和我洽谈,不过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留下来。”
秦远清不敢置信的拔高了声音:“你疯了!”
他喉咙涌上阵阵的腥甜,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区别对待简直是太明显了。
“为什么?尼克尔叔叔……”
明明他才是那个和对方有关系的人,为什么他双标的对象却是苏莞意。
“按理来说你不应该这样叫我,我和你的母亲当初是和平分手,两个人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牵连。”尼克尔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而苏小姐却是我的救命恩人。”
两条生产线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苏莞意真的想要,他甚至可以双手奉上。
苏莞意:“!!!”
“你,你说什么?”秦远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没有理解到对方说这话的意思。半晌,秦远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陷入了极大地恐慌中,浑身发寒,低身下气地哀求:“尼克尔叔叔,是,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请你看在我妈的份儿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这是本家给他留的最后的一项任务,如果他完不成,本家肯定会把他当成一颗弃子,毫不犹豫的交出去。
他将面临的就是牢狱之灾,甚至还有可能吃枪子儿。
“比伯,把这位秦先生送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他。”冷酷无情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秦远清瞬间如坠冰窟。
比伯带着将功立罪的心思,一把抓住了秦远清,粗鲁地将人往外拽。
“秦先生,我们先生现在不想见到你,麻烦你离开这里吧。”
比伯看起来瘦弱,实际上下手却一点儿也不轻,秦远清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被拎了出去。
走廊里面又重新归于了安静。
尼克尔吩咐:“比尔,让人把这边过来打扫了,不要在这里留下痕迹。”
“好的先生,我马上就去。”
苏莞意回过神,对于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维护自己,还是觉得很感激,抬手摸了一下鼻尖,又道歉:“尼克尔先生,实在是对不起。”
她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就不应该将这份饭菜递给对方,真是白糟蹋了。
“该道歉的不是你。”尼克尔道。
他脸上看起来很淡定,可却是心痛的在滴血,他千盼万盼着,终于盼到苏莞意来送饭了,结果这临门一脚的,煮熟的鸭子居然都能飞了。
那个该死的秦远清!他就不该看在那张脸的份儿上,饶过对方。
哎。
幽怨。
这样的表情让苏莞意忍俊不禁,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其实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以为您再做一份,但比不得现在的华丽。”
苏莞意指着地上的那些东西说,这些东西都她提前做的,看起来虽然简单,但像莲子之类的东西,都是昨天晚上泡发过的,要是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之前因为尼克尔那位助手的冷眼旁观,她心中的愤怒达到了一个极端,说并不想补上这顿饭,可现在一看尼克尔脸颊凹陷,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她终究还是又心软了。
尼克尔的眼睛一亮:“当然,这简直是我的幸运。”
最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冲旁边的助手说:“比尔,快,带苏小姐去后厨要一个位置,哦对了,顺便把那个正在做饭的厨师也可以一起撵走。”
“好的先生。”
于是苏莞意过去时,就看见了极滑稽的一幕,做饭做到一半的西餐大厨居然被人就这样撵了出去。
……
外面。
秦远清被人狼狈不堪地推到了酒店的大门口,像是只失魂落魄的流浪狗,可偏偏这时,那诺基亚疯了般地震动起来,声音大到让人难以忽视。
他触电似地捧起手机,显示的号码让他只觉得万分惊恐。
来电人——秦建兵,也是他伯伯,秦家真正的主事人。
这么重要的电话,他根本不敢拒接,手指僵硬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可那头的人依旧是一顿臭骂:“秦远清,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尼克尔先生会直接拒绝了我们的预约。”
秦远清声音虚浮而无力,“我没有……”
秦建兵:“你是不是得罪了尼克尔先生?”
秦远清嘴唇泛白,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即便说了这个谎,那要不了一会儿,就得被拆穿。
电话那头的秦建兵察觉到了不对,暴怒道:“居然真的是你得罪了尼克尔先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天之内,让尼克尔先生回心转意,如果那两条线你拿不到手,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忙音,对方一气之下居然直接挂断了。
秦远清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那诺基亚都差点被他直接捏碎,滔天的恨意从心里荡开。
他抬头,阴翳的双眼紧盯着面前这一栋酒店大楼。
苏莞意!!!
……
苏莞意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为了给尼克尔补一份饭菜,已经耽搁了她大部分的时间。
暗处,一辆车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踩下了油门,朝着这边撞了过来。
“苏小姐,小心!!”
酒店内,追出来的比尔惊恐地大声提醒。
可是已经晚了,那车的速度很快,苏莞意抬起头看到的瞬间,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她瞳孔骤然一缩,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砰。
巨大的一声响动扯回了苏莞意云游天外的魂魄,她从那熟悉的怀抱中钻出来,看向酒店的门口,一辆红旗车身已经有一半撞进了酒店内部,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车头凹陷,还冒着浓烟。
她掌心沁出了一片冷汗,自己这次,还真是死里逃生。
“谢谢。”苏莞意喉咙干涩道。
顾淮洲脸色也格外难看,他克制不住地将人抱着,力道大得像是要嵌入自己的怀抱中,声音低沉:“没事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苏莞意说的,还是在安慰自己。
苏莞意感受到那手的力道逐渐加重,默默地伸出了手,环住了对方的腰肢。
“我没事,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是你救了我,顾淮洲,是你亲手救的我,我还在。”
温柔的声音让顾淮洲裹挟着狂风暴雨的眼中多了几分温度,手压在她的脑袋,肩膀上,体会着这真实的触感。
旁边,已经被吓没了半条命的比尔赶紧跑过来,叽里咕噜道:“苏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看见那一幕的他心跳都快停止了。
苏莞意从顾淮洲的怀中艰难地钻出来,又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才道:“让您担心了,那辆车里的,是谁?”
她不太相信这是一场意外,车速太快了,在市区怎么也开不到这个码,尤其是才起步。
她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张脸。
顾淮洲:“看看就知道了。”
那头,酒店内部的人从已经从变形的车内拖出来一个人。撞进墙壁里面的车已经变形,被拖出来的那个人像是浑身都浸泡在血里,大家合伙将他拖到了一边平摆着。
秦远清。
走过去的第一瞬间,苏莞意就看到了那张脸,即便被血污掩藏着,她也能够认出来,心中也并不觉得意外。
秦远清向来都是这样偏执且疯狂的人,和原著中描述得一样,甚至更加狠毒。
旁边已经有人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苏莞意站在人群的后面,看见秦远清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阴郁的双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霾,有些看不真切,迷迷糊糊地看了好久,才穿过人群的缝隙,和苏莞意遥遥相望。
对方情绪瞬间变得激动,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样,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胸膛起起伏伏,鲜血顺着他的耳朵和鼻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如泉涌一般。
苏、莞、意!
那一瞬间,他目眦欲裂。
苏莞意却心情极好的伸出手朝着他挥了挥,嘴皮子动了动,无声地说:“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秦远清气得瞬间眼皮一翻白,就晕了过去。
“没想到开车的人竟然是秦先生,看来我还得去通知一下先生。”比伯心情复杂极了。
一个人要怎么开车才能够撞过来呢?
答:蓄谋已久。
秦先生这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比伯很快就离开了。
苏莞意倒是在这里看了会儿好戏,等秦远清被抬走,她才歪头看了一眼顾淮洲正握着自己不放的手,无奈地笑笑:“他现在都快挂掉了,对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威胁性,你来这里应该是找尼克尔先生谈事情的吧?我在
话音刚落,她身体忽然往前一倾,柔软的鼻尖撞在了对方坚硬的胸膛上,整个人都被死死地箍住,连气都喘不过来。
苏莞意:“!!!”这次是真的要被憋死了。
她伸手狠狠地捶了两下对方的背,顾淮洲这才把她放开,但那凶狠的目光一度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一头恶狼盯上了。
得亏这不是二十一世纪。
想了想,苏莞意又主动凑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软软地说:“我真的没事了,人已经被抓住了,再没有什么危险了。”
她抓着他的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睛,鼻子,还有脸颊,乖巧又听话,像是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尖刺。
顾淮洲的心已经软成了一团,恨不得能够把她捧在手心里,揣在衣兜里,24小时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好好地保护起来。
最终他却只能无奈地叹气,惩罚地捏住这只不乖巧的小猫的脖子,“什么时候你才能乖乖地离这些危险远一点?”
今天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丫头就差点被车给撞飞了,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他简直是难以想象那幅场景,光是想到躺在血泊里面的,不是秦远清而是苏莞意,他就心如刀割,恨不得将秦远清大卸八块。
可偏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苏莞意觉得自己简直是冤枉极了,“你不能问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危险远一点,你应该问问这些危险什么时候才能离我远一点。”
她可是一直安安分分,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良民,但谁让她碰上的都是一群疯子。
顾淮洲惩罚性地捏着一把她的鼻子,似乎是拿她无可奈何,“你啊!”
苏莞意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反正现在秦远清已经被撞成这个样子了,而且刚才尼克尔先生也说了,那两条生产线是绝对不会给秦家的,他完蛋了。”
没有秦家一力担保,就算对方大难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牢房里度过了。
眼见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有不少的人,即便他们站在角落里,苏莞意人就觉得有好些的目光在往自己的身上看,这个年代虽然已经在提倡自由恋爱了,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还真没几个,大家都是纯情的拉拉小手而已,像是苏莞意他们这样的,都算得上是“出格”。
生怕从哪里冒出一个居委会大妈,指着自己骂“伤风败俗”,苏莞意又伸手推了一下顾淮洲,“行了,你快上去找尼克尔先生吧,我和你一起上去,在门口等你。”
她自知理亏,一直握着对方的手没有放。
顾淮洲眼中不经意间划过一道流光,抓着她一起上了楼。
尼克尔听说了秦远清的事情后有些惆怅,但很快就消灭于无形了。
多年前对初恋的那一点好感,现在已经被她的孩子全部给败坏掉了。
有了苏莞意的关系在这里,顾淮洲这两条生产线简直是谈得前所未有的顺利,对方没有开高价,而是以一个相当实惠的价格给了他。
与此同时,秦家。
收到消息的秦威和秦家的当家人秦建兵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摔了杯子。
秦威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建兵,我可就这么一个孙子,他现在又是躺在医院里,又还要被调查,难道你还要让他出了院继续去监狱里面住着吗?咱们可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之前在秦远清的面前看起来冷冷淡淡,实际上是带了那么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可现在,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当时的成竹在胸完全被击碎,只剩下了一地狼藉,秦威这么大把年纪了,可是在牵涉到自己孙子的事情时,却还是无法冷静下来。
倒是坐在那里喝茶的秦建兵一副云淡风轻,混不在意的模样,他说出来的话也更加的冷酷:“二叔,这你要我怎么说,远清自己要开车去撞人,结果闹成了这样,他要是不去祸害这么一下,我们还来得及把他送出国,闹成这个样子,也是他自找的,现在白家和何家两边的人都在医院外面看守着,您侄儿我又不是神仙,总不能把这么一个大活人给变到国外去吧。”
这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听着总难免会让人觉得心寒,秦威就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秦建兵!”他实在是没忍住,低吼出声,“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故意引导,明明我之前就可以把远清给送出国去,他现在在这里被看守起来,是有你的一份在的。”
秦建兵不为所动:“二叔,我知道你在心里生气,可是咱们家现在东西没得到,又损失了一笔,还被盯上了,已经是四面楚歌,我怎么救?”
他一句话问得秦威哑口无言。
秦威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能接受,毕竟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秦建兵又语重心长地劝着:“二叔,我向你保证,远清绝对不会吃枪子儿,咱们找个好点的律师,再打点打点,安慰一下家属,远清也就在里面关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再一出来,咱们在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秦威就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他这样默认的态度让秦建兵心里还算是满意,这老东西总算没有再糊涂下去。
提起这个,他又想起了那两条生产线,目光极度危险,“二叔,咱们现在还是拿那两条生产线比较重要,你也知道这两条生产线对于咱们家来说是最关键的一个点,可是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给拿到手了。”
他已经打听到了,顾淮洲把一条生产线握在了手里,而另外一条以私人的价格给了那个叫做苏莞意的小丫头。
顾淮洲手里面那一条他拿不到了,可苏莞意手里面握着的这一条,他必须要想方设法地搞到手。
而苏莞意现在也在为了这一条生产线而做计划。
其一就是工厂选址。
安静的空教室里,巨大的城市地图被摊在桌面上,苏莞意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给圈出来,这上面都是些废弃的旧工厂,这几年的工厂并不好做,很多都在走下坡路,因此也荒废了不少,随便给点钱就能接手。
“你圈的这一片地……”旁边的骆亦尘伸了个脑袋过来看,忍不住轻扬了一下眉头,“好像是我们学校那边的。”
“你们学校旁边既然有,那要不然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去那边看看?纸上得来终觉浅,不管怎么说都要进行一番实地考察的。”
骆亦尘当然没问题:“可以,不过正好最近学校在搞商业活动,你下午来找我,我下午带你们去。”
苏莞意也不和他客气:“那就明天吧,正好明天有空,时间可以赶得比较紧。”
她已经和她妈通过气儿了,对方得知她拿下了一条生产线后,当即决定北上,现在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得提前把这些事情给处理好。
尼克尔所谓的生产线不可能随身携带,但她也需要提前准备好工厂,好让这东西有地儿可放。
第二天。
虽然是个明媚的晴天,可冷风刮骨,打在脸上也觉得疼。
燕大门口,苏莞意才到,有人就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扭过头往左边看,空空如也,右边却传来一道笑嘻嘻的声音:“莞莞,这里。”
苏莞意又往右转过头,戚菲正在冲她做鬼脸,随后又挽着她的胳膊,“骆亦尘不是说他在那一条街帮忙?我们去看看那小子是怎么被人奴役的。”
“……”苏莞意吐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说着趁其不备直接抓了对方的痒痒肉。
戚菲被抓得四处乱窜,哈哈大笑,又忍不住嚷嚷,“到底是谁幼稚,我又没有吓着你,哈哈哈够了够了,我知道错了。”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难逃苏莞意的魔爪,只能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
苏莞意唇角忍不住往上翘着,脚步轻快地往校园里面走。
燕大最近举办了一个极其盛大的实践活动,很多学生为了响应号召,都跟着一起出来摆摊做生意,因此形成了一条街的热闹景象,摊子是五花八门,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一路看下来眼花缭乱,戚菲看见了后还忍不住想要去摸两把,啧啧称奇。
街道很长,骆亦尘给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还没到地方,苏莞意就远远的见到有一个摊位被人给围了起来,里头还隐约能够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又并不像是吵架。
戚菲支棱着耳朵多听了两句,眉头紧锁,“莞莞,我怎么听着有人好像在说骆亦尘?”
苏莞意:“你没听错。”
她拽着对方往人群里挤,越进去就越能听清楚那人说的话。
“骆亦尘,你还真是和你妈一个德性,目中无人又心比天高,看看你妈的下场,还不就是一个早死,我劝你还是好好做人吧。”
“好歹怎么说我也是你堂兄……”
砰。
苏莞意和戚菲两个人才挤进去,就看到一道身影,朝着她们这边踉跄而来。
但好在那人来了一个急刹车,并没有撞到她们,而是站稳了身形,伸手擦掉了自己唇角的鲜血,目光阴冷又轻蔑:“怎么我说错了,所以你恼羞成怒了?”
“你妈本来就是活该。”
砰。
骆亦尘又是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
人群见状不对,连忙上去拦住。
“别打了,学校里不能随便打架。”
“快住手,你再这样打下去人都要给你打死。”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各种斥责的声音钻进骆亦尘的耳朵里,他其实现在什么都已经听不见了,目光之中唯有那个和他身形一般高的青年,对方明明被打了两拳,脸上却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甚至还附赠了他一个挑衅的目光。
苏莞意在旁边狠狠地蹙起了眉头,这个人绝对是故意激怒骆亦尘的。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骆亦尘心中已经被怒火占据,撇开了周围上前拉架的人一把揪住了青年的衣领,声音嘶哑且压制着愤怒:“道歉。”
青年却恶意满满地说:“?凭什么要道歉?我说的不过都是些真话而已……”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骆亦尘又是几拳头就揍了下去。
但青年看起来无比瘦弱,但也不甘示弱,很快一个拳头又重新朝着骆亦尘的脸上挥了过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有的想要去拉架,甚至还挨了几拳头,在场的一片混乱,戚菲更是懵逼不已:“他怎么就和人给打起来了?”
随后又左右看了看:“这么大的阵仗,不会引来校领导吧?”
苏莞意不是很确定:“应该不会吧。”只要及时拉开的话。
她撸起袖子和戚菲说:“咱们一人一边,先把人给拉开。”
对方这是揍红眼了,只要冷静下来就好办了许多。
“成。”
可是已经晚了,她们才靠近,人群的后面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你们都给我住手。”
喧闹的现场瞬间变得无比寂静,一切都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连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了,很多人都维持着一副滑稽的表情。
甚至骆亦尘和青年都也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想看看来的人是谁。
苏莞意和戚菲趁此机会,连忙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骆亦尘的胳膊,将他往后一拽,顺带默契地将另外一个踢着滚了两圈。
同时,人群外也挤进来了一个胖胖小小的身影。
对方将电视剧里面的那种秃头矮小的教导主任演绎得活灵活现,走路就像一颗球在滚动,嗓门却超级大,“怎么回事,让你们来这里摆摊是为了响应号召,不是让你们来这里打架斗殴的,你们是谁先动的手。”
人群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骆亦尘。
而那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露出了满脸的青紫,虚弱道:“主任,是我不好,刚才看见自己兄弟,看他一直不回家,又冥顽不灵,语气重了一些。”
主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骆煊同学啊,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替别人说话。”
骆煊这凄惨的样子让他觉得这件事情的性质都不能够定义为互殴,而只能称之为单方面的殴打。
随后他扭头就朝着骆亦尘一通劈头盖脸地数落:“行啊,学校的校规校纪,难道你从来就没有看过吗?居然把自己的同校同学打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这种事情,已经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你是哪个学院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我必须要找你们的老师好好地谈谈。”
骆亦尘面色苍白地捂住自己的肚子,额头上沁出些许的冷汗,苏莞意眼神微暗,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尽量将身体大部分的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忍着点儿,等会儿送你去医院。”她拍拍对方的肩膀,目光和这位主任对上,“您只看到他凄惨的样子,就不问问事情的缘由吗?”
主任:“还能有什么缘由,不都是他先动的手……”
苏莞意越过她,目光落在骆煊身上,声音如珠落玉盘的清脆,“我骂人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把家人牵扯进去,但这一次可能要例外了,我倒是很好奇,令母要怎样的糊涂,才能够将自己的胎盘取出来养大,把真正的婴儿给丢掉,又要怎样的眼瞎才能够嫁给你爸爸,结合出了这样劣等的基因,让人看着都觉得辣眼睛。”
“……”
安静,诡异的安静。
连主任都已经懵了。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苏莞意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早就听说过骆家人在这一辈中没有几个好笋,现在终于见识到了第一株歹竹,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的神情,她的语气,包括她的举止,无一不散发着赤一裸裸的嘲讽,像是在贬低着地上的癞蛤蟆,臭水沟里面的淤泥,下水道里的老鼠。
总之,在她的眼睛里,骆煊甚至找不到自己作为人的存在。
他知道苏莞意说这些话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而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就这样被激怒,可是感性上,他确实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他将自己的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来。
回过神的其他人有的在笑,有的却在反驳苏莞意的话。
其中,主任就皱着眉头呵斥:“你这个同学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阴阳怪气的,难道你们打人有理了!”
苏莞意:“主任,请问您的妈妈还在吗?”
主任一脸警惕,随后大怒:“你还想牵连别人的妈?我告诉你,就算我妈过世了,也没有谁说话的份儿。”
苏莞意:“那如果说这位骆煊同学说你的妈妈死得好呢?”
主任一愣:“你,你说什么?”
他又皱着眉头问周围的同学:“你们刚才都没听见?”
“听是听见了。”有同学附和,“不过说起来以前我不听话,我哥还要拿着棍一子揍我,现在也就说几句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是啊,既然是兄弟,那不就是恨铁不成钢嘛,严重是严重了点,但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主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叫做没有大问题,现在问题可大发了。
他暗中瞪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骆煊,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骆同学,骆同学?”
骆煊回神,眼底一片荫翳,他扯着嘴皮道歉:“刚才是我说话重了一点,是我不对。”
苏莞意打断了他:“你不对的可不止在这一点,先是故意用自己堂弟故去的母亲前来挑衅,你知道主任在这里,故意挑衅,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给他记过,但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惹火了你,别人都以为你没有力气,但其实你下了狠手。”
苏莞意刷地一下扯开了骆亦尘的衣裳,撩起他的肚皮。
围观的女孩子们尖叫了一声,连忙捂着眼睛别看了脸。
骆亦尘被冷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抽气道:“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苏莞意冷酷且无情地问:“你是想要面子还是想要记过处分,给我安静点。”
她另外一只手指着骆亦尘肚皮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瘀痕,“骆煊,骆亦尘那点力道我再清楚不过,你脸上的都是些轻伤,可这肚子上的伤就不一定了,要论狠,谁比得过你,对了,你应该知道主任要往这边过来,所以故意挑选的这个时间来激怒他,对吗?”
骆煊的这一套操作实在是太好理解了,但骆亦尘性格摆在那里,他不会和别人过多解释,所以也确实很容易被这样算计。讲真的,骆亦尘肚皮上的这伤,知道的人就清楚,柔软的肚皮要打出这种骇人的淤青,力道绝对小不了,这比骆煊脸上的那些严重多了。
主任的神色逐渐严肃:“骆煊,这真是你打的?”
骆煊当然不可能承认,捂着自己的脸假装很诧异,“主任,刚才确实因为生气而挡了几下,可是我手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同学们都看见了,他打我打的比较狠,我怎么可能还回去这种……”
他欲言又止,“小尘,我知道你对我确实有些意见,我也为刚才说的那些话道歉,可是,你这伤,应该是提前弄好的吧?”
骆煊这人向来会装模作样,一番故意示弱的情况下,同学们的心就偏到了他这边,纷纷指责:“刚才我看见了,分明是他打的比较狠,这肚皮上的伤又怎么可能是骆煊同学打的,该不会你们才是故意陷害吧?”
戚菲咬牙:“你胡说八道。”
那人嘀咕:“谁胡说八道还不一定呢,你们这些女的最不讲道理,黑的都能让你们说成白的。”
戚菲气得想打人。
主任也是两头为难。
这个事情要是不弄清楚,都不好记过,他看向骆亦尘,“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骆亦尘板着脸不说话,身上嗖嗖的冒着寒气,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苏莞意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说话。”
骆亦尘脑袋都偏了些许。
骆煊玩味地挑了一下唇角,瞳孔的周围荡开一层幽蓝的涟漪。
这个女的该不会以为自己帮了骆亦尘一把,他就会对他言听计从吧?
他最清楚骆亦尘这人别扭的性子,对方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骆亦尘。”
冷清的少年音还藏着几分倔强和憋屈。
骆煊眼中的嘲讽来不及收敛,脸上瞬间被诧异占满。
怎,怎么可能?骆亦尘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
主任看他神色还算正常,好声好气的打着商量:“这样吧,骆同学,既然你们都是兄弟,那只要你和他道个歉,你们又是因为家务事,那我就不记你的过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骆亦尘要不是被两人拉着,早就已经再次冲上去了。
主任气得瞪眼睛,“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算是什么?正是打架斗殴,在学校里面打架斗殴本来就是应该被记过的。”
“也就是说,我侮辱了主任你以后,给你道个歉,这个事情也能轻飘飘的过去?”苏莞意毫不客气地反呛回去。
主任一时间哑口无言。
“主任,这样吧,今天是我们毁坏了这里的秩序,不如我们先把这里收拾好。”骆煊善解人意道,“小尘,我知道你不想原谅我,我也不想看着你被记过,今天你和我摆的这小摊位,做的都是吃的,我们就看看谁卖的东西多,要是你赢了,我给你道歉,要是你输了,你给我道歉,怎么样?”
顿了顿,他才略带歉意的看向主任:“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些自作主张……”
“没关系,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主任拍着自己的腿说,随后又虎着脸,“骆亦尘同学,你要是这个都不答应,那我就只能记你的过了。”
苏莞意一手搭在骆亦尘的肩膀上:“我们答应。”
骆煊居然会提出这种作死的要求,她又怎么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骆亦尘眼神微暗,“行,记住你说的话。”
骆煊暗中笑了。
骆亦尘果然中招了,可他今天是请了外援的,对方做的甜品相当精美,学校里的这些人最喜欢洋玩意,他赢定了。
主任将人群驱散,又喊了两个同学,在两边记钱。
说来也巧,两边的摊位,也就是斜对面的距离。
骆亦尘那摊位本来已经快要收摊了,这会儿上面的东西都不多,同寝室的几个人神态着急。
“小尘,你怎么答应他了,听说他那边卖的什么小蛋糕,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这不妥妥的输了么。”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不停地往那边张望,看到那边搬出来一个方形的铁皮大盒子时,更焦躁了。
“完蛋了完蛋了,今年长平家电推出的小型烤箱他们居然都拿过来了,就我们这蜂窝煤的破炉子,肯定比不过了啊。”
苏莞意听到“小型烤箱”时,也抬头多看了两眼。
这个年代,她还以为没有这东西,没想到已经出来了,难怪那个骆煊能提出这种比赛。
骆亦尘继续收拾,淡淡道:“这是我和他的比赛,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不用来的。”
另外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瓮声瓮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当时我们要参加进来,你不也帮了很多忙,兄弟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干,周桐的话你当他是放屁。”
周桐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小尘,我不是那意思,我们一起做。”
他拿出面粉,苏莞意却道:“我来揉面,菜不够了,你们这边有菜摊吗?去买点。”
周桐一懵:“你,你做啊?”
苏莞意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写了个单子递过去:“上面的食材,买得到吗?”
周桐一看:“行,我去买,要,要买这么多?”
苏莞意:“就这么多,小尘,有钱吗?”
骆亦尘:“有,我去买去了。”
那听话的样子和之间简直判若两人,同寝室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咋舌。
眼看苏莞意在切葱花,其中一个忍不住凑过来问:“同学,你和小尘是男女朋友?”
锅里面的油已经热了,苏莞意将葱花下下去,一阵葱香味爆开,霸道地压过了对面的蛋糕香味。
“我是她姐……妹妹。”想到自己现在的年龄,苏莞意默默地改了口。
“妹妹啊?”室友眼睛噌一下亮了,“妹妹好,妹妹,我叫陈卫国,你这是要做杂酱面?”
苏莞意:“嗯。”
陈卫国挠头:“这杂酱面可不好做,妹妹你要不然随便下个面得了,我们用的料可以,刚才还卖得挺好的,就是现在过了饭点,不如那边了。”骆煊闻到那一阵阵的葱香味,烦躁地低声骂了一句,阴沉地和身边的人说:“去找个风扇过来。”
旁边同学懵了一下,呐呐道:“哥,这,这天气……”
吹风得冷死吧?
骆煊被葱香味熏得心烦意闷,眼看着有人过来买小蛋糕了,他为了维持“和善”的外衣,不得不挤出一个生冷的笑容,“我闻不得这些太油的东西,麻烦你了,你要是觉得冷,就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了。”
那同学受宠若惊,“这,这样啊哥,那个,我马上去拿。”
风扇很快被取过来,连上了从学校里面牵出来的插线板,巨大的风将葱香味吹散。
骆煊心情舒畅了许多,讥诮地看了一眼在认真捞葱花的苏莞意。
一个葱花而已,根本就不会有人去买。
那头的冷风过来,戚菲一边搓手一边跺脚:“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大冷天的吹风扇,有毛病吧,我去找他!”
“你找他,他就会听你的?”苏莞意打开了酱料的罐子闻了闻,微蹙着眉。
做杂酱面的主角就是杂酱,好吃的酱是一碗面的根本。
想起空间里面还有酱料,她洗了洗手,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戚菲不甘心道:“那我们就这样等着了?万一骆亦尘那家伙输了哭鼻子……”
“不会输的。”苏莞意斩钉截铁,落地有声,“我不会让他输的。”
她伸手抓了一把风,上翘的眼尾勾着些冷色,“这风他爱吹就吹,把味道吹得越远越好,最好等会他别关了。”
自己养出来的崽,让被人欺负了,她心里面也憋着一股火气。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输。
戚菲醍醐灌顶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龇牙咧嘴地嘀咕:“我怎么就忘了,你厨艺摆在这里呢。”
她斗志昂扬地道:“那我也去找人借个风扇过来,万一等会他们关风扇了,我们还能续上。”
苏莞意:“咳咳,我去吧。”
陈卫国赶紧道:“妹妹,你认识路吗?我带你……”
“不用了。”苏莞意嗖地一下就蹿走了。
开玩笑,让他跟着,自己怎么拿酱料出来。
陈卫国在后面满脸失落。
苏莞意一离开,骆煊就发现了。
他心思一动,和身边的人说:“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儿就回来。”
他迅速的追上了那道身影。
“同学,同学等等。”他在林荫大道外面拦住了苏莞意,脸上挂着风度翩翩的笑容,“你是小尘的女朋友吧?”
苏莞意挑眉:“有事?”
骆煊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又惊艳又嫉妒,骆亦尘这种没娘养的没家教的,凭什么能找到这么漂亮的人。
“同学,是这样的,之前你可能是误会我的话了,我这个弟弟平时里面喜欢使些小心眼儿来激怒我,我这一时口快,所以才……”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对了,这个给你,对不起啊。”
他将一袋制作精美的蛋糕递给了苏莞意。
这本来是拿来做摆盘吸引顾客的,可现在他觉得送给对方也不错。
过来买的人几乎每个都会问这小摆盘的蛋糕卖不卖,他不相信对方能够抵抗得了。
苏莞意退后一步,讥讽道:“你要是真想说对不起,那也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对他说。”
骆煊脸上笑容凝固住了,“我弟弟对我的误会比较深。”
这女的怎么这么难糊弄。
苏莞意:“哦。”
骆煊那张虚假的笑容隐隐有一些龟裂的痕迹,隐晦又恼羞成怒的提醒:“同学,我来和你说这些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你也看见我这个弟弟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他平日里面就有一些暴力倾向……”
“堂弟。”苏莞意出言纠正。
“……”骆煊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是,堂弟,同学,我这是来提醒你,你还是不要帮他了,毕竟你们这场比赛本来就赢不了,等会儿要是输了,他又怪在了你的头上,他怕是会动手。”
他又叹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担心”两个字,仿佛下一刻骆亦尘就能冲出来,把苏莞意暴打一顿。
苏莞意表情复杂极了,在对方窃喜的目光中,淡淡道:“我自认为,我和人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说完,她双手插进兜里,转身离开。
这个骆煊,他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些误解。
骆煊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的意思,气得火冒三丈的,将手里面的东西往地上一砸,趁着苏莞意的背影冷笑:“行,你是铁了心的要帮他对吧,等会儿要是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说着他又狠狠的踩了两脚那蛋糕。
他这就是给狗吃,以后都不会再去送给这女人。
他要亲眼看见她后悔。
苏莞意走得快,回来得也快,如今这种大学校园里面已经有类似于小型超市的地方了,卖的东西都还挺齐全,她一手抱着个风扇,一手抱了个坛子,健步如飞。
骆亦尘正好也回来了,接了她手里的东西,可是在看到那坛子时,冷清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不是……
“把这些东西都给处理了。”苏莞意自己开始熬制杂酱。
斜对面,骆煊阴沉沉的看着几个人有条不紊的动作。
旁边有人凑过来小声问:“哥,刚才那蛋糕……你卖了?咱们要不要也记上一笔?”
骆煊回神,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那蛋糕有老师想要,我就送过去了,没有卖,就是送过去的。”
那同学飞快摆手:“没,没事,不过这一批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我们还要不要烤?”
骆煊:“烤,这里有多少材料,就做多少个。”
他要让对面输得一塌糊涂。
戚菲在旁边揣着手说:“莞莞,那个笑面虎怎么一直在看你?”
苏莞意头也不抬:“可能他有病吧。”
肉丁被倒进杂酱里,一阵香味爆了出来。
戚菲所有的问话都吞进了肚皮里,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香啊。”
杂酱霸道的香味从摊位上飘出去,被风送出去更远。
原本冷清的小摊位上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你们炸酱面做好没有,给我来一碗。”“已经做好了,马上就给你捞一碗,大碗还是小碗?”
“小……小碗吧。”那学生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谨慎起见,没敢多点。
苏莞意利索地捞起面,丢进滚烫的热水里面煮了几开,加进碗中往旁边一放,“给他打料。”
骆亦尘顺势接过,将萝卜丝和黄瓜丝摆在面上,又浇了一勺浓酱,“你的面。”
青年叫做王志,捧着自己的面,坐到了旁边的桌上,他身边还跟了个朋友,嘀咕道:“你别看你现在这些面的味道做得香,其实真正能把杂酱面做好的没有几家,我奶奶之前还说外面这些是越来越不正宗了,才吃了饭,你又何必去浪费这个钱。”
王志被这碗色香味十足的面勾得咽口水,说:“这不是好久没吃了,正好撞上了,也想得慌,我看也没有你说的味道这么难吃,吃过了才知道。”
他挑着一颊面塞进了口中,忽然浑身一顿。
朋友看他呆愣的样子,嘲笑道:“看吧,我就说你上当受骗了,你还不信我的,现在……”
但话还没有说完王志就捧着面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三两下的功夫,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
朋友:“……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来向我证明吧?”
王志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嗝,如狼似虎的看向摊子:“我在都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的杂酱面,我要再去要一碗。”
他趁着现在人还不多,连忙又钻了过去。
朋友一脸恍惚。
真这么好吃?
他又闻到那霸道的香味,狠狠地咽了两口唾沫也跟着追的过去,“给我也来一碗杂酱面!”
杂酱面的香味太过于霸道,很多人就算是现在不饿也被勾得口水直流,往这边凑,都是要的小碗,小碗见底快,有的人不满足,又赶紧来要了第二碗,回头客越来越多,摊位面前也越来越拥挤。
人的天性就是爱凑热闹,看见这边买的人多了,心想着味道总不会差到哪去,其他人也想跟着过来试试,就连蛋糕摊面前的顾客都被拉过来了好大的一部分。
眼见着老远就有人闻到味道往这边找过来,骆煊气急败坏地关了风扇,阴沉沉地看着那边。
“都排好队,面还有的,这边来交钱。”
“别挤,喂,你都吃三碗了!”
热闹的谈话声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面钻,骆煊眼看着自己专门找来的厨师将新烤好的蛋糕端了出来,忧心忡忡的同自己说:“煊哥,蛋糕要刚刚烤出来的时候才香,这天气又冷,再放一会儿味道就没这么好了,也不如那边的霸道,生意可能会被影响。”
骆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现在和我说我有什么办法,你去把那边的人拖过来?”
厨师瞬间哑口无言。
他就是一提醒,谁知道对方反应会这么大。
眼看着路骆煊眼睛都要红的滴血了,他默默地往旁边蹭了蹭,还不想被殃及池鱼。
记账的纸翻过去一页又一页。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最后一碗面卖出去时,苏莞意将手里面的东西一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没有了。”
这大冷天的,她忙得额头都起了一层汗。
戚菲一张圆脸笑成了包子,朝着后面要交钱的人大声说:“都没有了,回去吧。”
人群后面传来了一声声的哀嚎和抱怨。
“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准备这么少,我们是专程跑过来的。”
“我还排了这么久的队。”
“食材不够了,现在也已经很晚了,杂酱也没有了,不好意思啊,各位都回去吧。”苏莞意朗声道。
这一盆的杂酱面卖完,应该差不多了。
没吃到的人三三两两地抱怨着走了,脑袋里面还想着那香到让人直流口水的炸酱面,从那精美的蛋糕小摊面前路过时,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骆煊又是气得面色一阵扭曲。
苏莞意抬手看了一下表,这才看向旁边的主任:“主任,四点半了,也该收摊了,该比一比谁卖的东西多了吧?”
现在这个天黑得比较晚,正常情况下,五点钟后天色就会开始黑了。
主任在心里忍不住腹诽,这还用比吗?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哪边的东西卖得多。
他慌慌张张地擦掉了自己嘴巴上的杂酱,喊来刚才记账的两个同学,“算好了没有?”
“好了,主任。”
两个同学将记账本都递过来,主任装模作样地先看了一下小蛋糕卖出去的数量,“嗯,一百一?不错,已经很多了。”
他随口夸赞着,心中又忍不住感叹,难怪这两年要支持小摊贩,这才多久啊,卖个小蛋糕都能卖一百多,折合下来比他这个当老师的工资都要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骆煊再听见他念总收入时难看的脸色总算好了许多,小蛋糕订的价格算是比较高的,再加上一开始杂酱面没有出来,他们这边的生意也是如火如荼,反观杂酱面,虽然后面看起来生意好,不过价格定的不高,就算是卖的再多,应该也超不过他们了。
在心里面细细的分析了一番利弊,骆煊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小尘,我告诉过你了,不要逞能,现在输了……”
“杂酱面,一百五十六!”
主任念完后,古怪道:“骆煊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骆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崩塌,他忍不住质疑:“不可能,你们怎么会这么高。”
苏莞意抱着手臂,似笑非笑:“你是想质疑主任找的这两位同学作假了?”
主任目光不善地盯着骆煊,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里藏着两簇小小的火苗。
刚才他也为这杂酱面掏了一碗腰包,所以将这边火热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对方质疑他找的同学,那不就是在质疑他吗?
骆煊额头上的冷汗大颗的落下,连忙解释:“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算数的问题应该多找两个人核对一下,万一弄错了,那就不好了?”
强行挽尊最为致命,原本刚才还对骆煊有几分好感的同学们现在都是一脸鄙夷。
输不起就输不起嘛,还非得找这种借口。骆煊一手握成拳,指甲掐进了掌心里面,他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这种做法很败好感,可是他绝对不可能和骆亦尘道歉,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废物,他也配?
刚才算账本的同学愤愤不平地将账本一扔,“行,你说我算错了,那就再让别人算一遍吧。”
苏莞意心中想要发笑,骆煊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厉害了。
想起对方故意戳骆亦尘伤口,她看好戏不嫌事大的在旁边煽风点火:“其实查一查也行,要不然还是多请两个同学吧,把两边的账本都查一查,这样才算公平,你说是吧主任?”
主任看苏莞意被质疑了也不生气,反而还顺着骆煊的话答应,越看越觉得这学生顺眼,是个好学生,点头道:“也行,反正我们大家都在这里看着,随便再来两个人吧。”
很快人群里面就有几个出来帮忙算账,甚至还有人直接提供了计算机这种东西。
加加减减的机械音响起,大家都竖着耳朵在,没过一会儿,账就算完了。
右边的同学将账本交过来说:“主任,这是杂酱面的账本,没问题。”
左边的同学反而一脸为难:“主任,这个蛋糕的账本好像有点问题,没有一百一,只有九十三啊。”
苏莞意闻言扑哧一笑,意味深长道:“骆煊同学,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啊,多亏了你的提醒,才能够发现这账册的不对劲呢。”
仿佛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骆煊的脸上,他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自尊心仿佛被人撕下来,丢在地上碾得稀巴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嘲讽,好像在说他怎么就这么不知所谓,这么自大自信。
他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笑容彻底崩塌,狰狞发红的眼神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狮子。
苏莞意却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这表情是输不起吗?这比赛也是你提出来的,记账也是你要提出记账的,现在输得明明白白了,你不准备道歉吗?”
主任心情不可谓不复杂,骆煊是大二的人,家里面有钱有权,再加上考得不错,他这一来二去的也认识了这位相当活跃且出彩的学生,原本以为对方是个品学兼优的,但现在一看,好像有点出入啊。
他叹息道:“骆煊同学,这提议是你提出来的,该道歉就道歉吧。”
有看好戏的人也忍不住催促:“对啊,比赛了这么久,总要有个结果,快点道歉吧。”
“道歉啊。”
一句又一句的话就像是大山压顶,骆煊额头上的青筋一根又一根地鼓出,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如果现在不道歉,那么学校里面将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以往经营的良好形象也将付诸一炬。
他双目发红地看着站在苏莞意身边如同一个旁观者的骆亦尘,扯扯嘴角,“小尘,对不起,之前是我说的话太重了。”
“骆煊,你还是这副恶心的样子。”骆亦尘听完这一番含糊的道歉后,冷清的双眼微微敛起,“如果下一次,让我再听见你诋毁我妈,我依旧会揍你。”
骆煊眼中充斥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恨意,骆亦尘,别以为你现在就可以嚣张,他们在学校的日子,还来日方长。
主任眼睛一抽。
这当着他的面都说还有下次?翻天了!
“同学啊……”
“小尘,还是算了吧。”苏莞意快主任一步,拍拍骆亦尘的肩膀,“打人是不好的。”
主任松了口气,附和:“没错,打人不能解决问题,骆小同学,你总不能一直……”
苏莞意又笑眯眯地补充:“下次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主任:“……”
他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刚才在心里面还品德良好的学生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小恶魔,“同学,就算是你揍人,被发现了,也是要记过的。”
他不得不严肃地提醒苏莞意,希望能够让他迷途知返。
苏莞意眨了眨眼睛,笑道:“主任,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主任:“???”
外校的人居然欺负到本校来了?那还得了!
他嘴皮子发抖,哆哆嗦嗦地看着苏莞意,“你,你就算是其他学校的,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是要通知你们学校的校长的。”
苏莞意勾唇笑得善良又无辜:“我是都城大学经管系的,要是出了事情,您找我校长就行。”
主任:“……”头痛!痛苦!
所以说这丫头是真的准备揍人了?
都城大学的那群老油条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刺头?
苏莞意当然想揍人,还想狠狠地给骆煊两个大耳刮子,死者为大,对方大庭广众之下都能说出那些话,可见以前在暗地里没少欺负过骆亦尘。
她一手插在兜里,老母鸡护犊子地挡在骆亦尘跟前,道:“我哥平时不善言辞,所以被人诋毁了不怎么会去解释,我就不一样了,你再敢说那些话,我就写个小纸条撒到你们家里去,撒到你爸妈单位去,让他们单位的同事看看,他们生出来的好儿子嘴有多臭,骆煊,你敢说我就敢做,再让我听到一条流言,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同学站出来再指责她。
很多人都沉默了,包括主任,其实不管是苏莞意还是骆亦尘的生气都是不无道理的,只是他们之前先入为主,以为骆亦尘是不知好歹,惹急了骆煊。
但骆煊的假面被苏莞意撕下来后,就已经有人觉得,刚才站在骆煊那边的他们简直像个大傻逼,还被对方玩得团团转。
人的怒气总是要找一个突破口发泄出去,而这个突破口就是骆煊。
“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我也听见了,原本以为只是弟弟不听哥哥话,现在想起来,哪个哥哥会这么骂弟弟的妈妈呀!”
“他就是装,真是恶心,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当着主任的面,这些同学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可涓涓细流也能汇成江河,窃窃私语的人多了,骆煊也能听得很清楚。
他心里恨极了苏莞意和骆亦尘,可是再也忍受不住这些别样的目光,狼狈地冲出了人群。
“滚开!”这场闹剧最终以骆煊的狼狈离开而收场。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骆亦尘愧疚道:“抱歉啊,答应了今天带你去找厂子,结果发生了这种事情。”
苏莞意浑不在意:“什么时候都能去看,改天也行。”
骆亦尘抿唇:“那就明天吧,明天我就不来出摊了。”
苏莞意看了一眼在那边翘首以盼的他的室友,“能行吗?不是参加了比赛,要几天赚钱的总和?”
骆亦尘:“我是被拉壮丁过来的,明天没有我,他们也可以做得很好。”
苏莞意:“那行,那明天再联系。”
把摊位收了之后,天边已经隐隐地有些擦黑了,苏莞意伸了一个懒腰,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的疲乏,“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骆亦尘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的身上,点了点头。
等送走了两人,他一回去,就被舍友给围攻了。
“小尘,怎么没有听见你说过你还有个妹妹?”
“以前你出去就是和自己妹妹见面吧,妹妹很厉害呀,居然在都城大学读书,几班的,今天多亏了她,你喊妹妹出来,我们请她吃个饭。”
听着这些家伙嘴巴里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骆亦尘心里不爽,淡淡道:“别想了,她有男朋友了。”
这群禽兽在想什么,他简直不要太清楚。
但小白菜早就被一个让人不顺眼的男人给摘了。
几个男生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嘴巴里面纷纷念叨着“终究是晚了一步”。
骆亦尘看见他们的样子,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自己竞争不过,其他人也别想竞争得过。
第二天。
苏莞意也是早早地就赶到了科大。
骆亦尘站在校门口等着,看见她们过来了,直接领着人上了车。
科大有些临近郊区,往城外开了没有几分钟,骆亦尘就停下了车,顺便抽出了一份手绘地图给苏莞意。
“现在这边有很多的工厂都已经停工了,但工厂内部还算可以,这边还有两家食品厂,我们先去食品厂看看?”
苏莞意头也不抬地看着那一份手绘的地图:“那就先去这个华强食品厂看看吧。”
不过,华强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很耳熟啊。
几人下了车,一路往里面走,几步路后,他们就看见了华强食品厂的大门,铁皮大门已经有些生锈了,半开着,上面的招牌都掉落了一个腿,也没人管,门卫室里更是空荡荡的,枯黄的落叶撒了一地,一片萧瑟。
才走进,他们就听见了里面吵闹的声音。
“你要把食品厂卖掉,我们没有异议,可是大家伙在这里给你白干了几个月,做人总得有点良心,先把钱给结清楚吧。”
“我知道大家的想法,但是大家也知道,咱们食品厂是真的不行了,你们放心,我把厂子卖掉后,一定把欠你们的工资给补发上。”
戚菲嘀咕:“看来这厂子拖不得了啊,这老板还挺讲良心的。”
苏莞意听着这话却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画大饼啊。
正想着,就看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出来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打头的秃顶中年人挥手呵斥,“这边不是学生该来的地方,走走走,赶紧走。”
他身后几个肌肉男也是一脸不善。
骆亦尘面色冷冰冰地挡在苏莞意跟前。
“没事小尘。”苏莞意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因为中年男人的呵斥而发怒,而是好声好气道,“听说这个工厂要卖出了,我想找你们的老板谈谈价格。”
这中年男人身上还穿着西装,身后又跟着几个打手,声音和刚才那个画大饼的这么像,八九不离十就是这里的老板了。
“你要买?”中年男人不信任地打量地打量着苏莞意。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能买得起一个食品厂?
苏莞意微微一笑:“如果不是诚心要买的话,谁又会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实地考察呢?”
这一句话的功夫就打消了男人心中的疑虑,他脸上的怒火顷刻间消失不见,转化为了笑容,三两步走到苏莞意的跟前:“鄙人就是这华强食品厂里面的老板张远,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我带您进去参观?”
苏莞意颔首:“我姓苏,麻烦您带我们进去看看。”
张远笑容满脸:“您请。”
两个人一拍即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工厂。
工厂里面,原本收拾包袱准备离开一群员工,看到长远去而复返,脸色惊疑不定。
有人忍不住问:“老板,这位是?”
张远笑眯眯地说:“没事儿,这就是我远房亲戚,想过来这里看看,你们先走吧。”
苏莞意眸色深深。
她刚才猜得果然没错,这个张远,果然是只打算给自己员工画大饼了。
但是她在一边并没有解释,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机。
苏莞意三个人看起来过于年轻和稚嫩,张远说是自己的亲戚,这些员工根本就没有怀疑,又继续离开。
张远微不可查地松了地松了口气。
这些员工疯起来可真是要人命了,现在能糊弄走是最好的。
等这些员工都出了大门,他这才继续腆着笑脸同苏莞意赔不是:“我的这些员工,有些闹得厉害,不得已,我才采用了这种说法,希望您别介意,对了,您看我这食品厂以前是生产罐头的,一整条流水线都还在这里,都是国外进口的,如今还新着……”
“张老板,您这话就是说笑了,现在食品生意不好做,您这要是能做回本,舍得卖?”苏莞意意味深长道,“新不新的,又有什么用呢?”
张远喉咙一梗,心里郁闷。
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居然是个行家,不好糊弄啊。
可是再不卖出去,他亏得更多,只能硬着头皮道:“苏小姐,这流水线是真不错,我这也会急用钱没法子了,您看,这价钱我们好商量啊。”
苏莞意假装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比划了一下。
张远眼皮子直跳,忍不住道:“这价格也太少了,我这血亏啊。”苏莞意不为所动,一边打量环境,一边道:“不亏了,您看,这些机器可不像是您说的这么新,这线就算是我拿到手了,我也是不要的,就是当个中间商赚差价而已,还得承担着卖不出去的风险,您说是吧?”
她小表情简直不要太嫌弃。
戚菲和骆亦尘两个在后面忍笑忍得辛苦。
和莞莞接触久了,他们也知道对方的一些小动作,那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明明就是很想要。
这演技杠杠的啊。
不过张远却是被唬住了,犹豫着道:“这,苏小姐,您再往上抬点吧,您也看见了,我这手底下人的工资还没有发……”
“张远!”
猛地,外面爆发出一阵怒喝。
还站在厂里面的苏莞意和其他人一样扭头往外看去,只见刚才那群离开的员工居然提着扁担,棍子又重新回来了,个个目光不善,眼睛发红像是要吃人似的。
张远低声咒骂了一句,又道:“你们这怎么都回来了?”
苏莞意默默的抱起了手臂看好戏。
打头阵的那男人身材魁梧高大,往那儿一站,就如同一堵山似的,“我们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把工厂卖了,卷款逃跑?”
原来几个员工刚才离开之后又碰到了一个老人,准备回来取东西,那老人和张远也是认识几十年了,对方家里面有什么人,他一清二楚,这一对上,他们就知道坏事了,所以才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张远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我说了,钱我是迟早会给你们的。”
“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做梦!我们知道你兜里面还有钱,你现在不想发是吧,那就摁手印,我们现场写单子。”
“没错,我们也知道你家在哪里,你别想跑。”
聚集在这里的员工很多,大概有二十多个,雄厚的声音足以汇聚成滔滔江河,催款这片已经腐朽的围墙,他们手上的棍子直指无良老板。
戚菲偷偷摸摸地蹭到了苏莞意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莞莞,我看他们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走吧?”
苏莞意微蹙着眉,心头犹豫不决。
她想起来华强食品厂会这么熟悉了,在原著之中,男主得到了一条食品生产线,正好用极低的价钱买下了一个食品加工厂,就是这个华强。
后来这周围相继开发出来,男主又接连着买下了几个工厂,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最后一跃成为全国前十的食品生产地。
这个食品厂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相当优越,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但现在情况摆明了不好。
张远被这些人逼得喘不过气,他瓮声瓮气道:“签什么字画什么押,老子平时待你不薄……”
“张厂长。”苏莞意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刚才我想了一下,你厂里面的这些也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你提一点,就当是给员工发工资了,你要是同意了,这部分,我直接给你发了就是。”
她果然还是舍不得这里呀。
即便是要多花费上一些钱。
张远一愣,张嘴是有口难言。
他确实是想让苏莞意提下价格,可不是真的要拿来给员工发工资的啊。
那都是白花花的钱,给出去就是剜他的肉啊。
“这,苏小姐,这件事情,我们再谈谈如何?”
看他现在又闭口不提给员工发工资的事情,底下的员工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张远,你别以为我们好糊弄,今天你要么你字据,要么给钱,否则休想走出这里一步。”
张远也火了,瞪着一双牛眼:“滚开,你们要是再闹,老子就是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们的。”
他给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男人使了个眼色,故意朝着那群员工都撞了过去。
“怎么,你想打架?”
“我看是你们想打架吧。”
两边的人互相推搡起来,紧接着就变成了抡拳头,扭打在了一起。
张远请的这些人明显是练家子,一个能打两个的那种,一般的小员工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对于这些员工来说,钱就是命一根一子,一时竟打红了眼。
苏莞意拉着戚菲赶紧后退,有点后悔没早点跑,大声道:“张厂长,都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真要闹出人命你才甘心?”
张远一双绿豆眼里戾气翻滚,狠厉地笑了笑,“苏小姐放心,这些人都是贱骨头,打一顿就好了,再说了,现在打架斗殴的事情这么多,哪又管得过来。”
“张远,你狼心狗肺。”那高大的男人听到后气得抄起板砖往张远这边扑。
张远慌慌张张地后退,往苏莞意这边跑,“苏小姐救命——”
苏莞意一个头两个大,咬牙推着戚菲和骆亦尘,“我们先走,躲远点。”
这些人都杀红眼了,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他们很容易就被波及。
三个人贴着墙根,尽量避着人群,张远满目狰狞,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在后面。
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几个,大喊:“拦住他们,他们肯定是要私底下谈,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一群人往这边扑。
“小心!”骆亦尘看见有人手里的棍一子飞过来,凭借本能反应地挡在了苏莞意的跟前。
砰!
棍一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
“小尘。”
苏莞意是听着都疼,抓住他的手臂往后一带,一脚朝着扑到跟前的人踹去。
对方被踹得往后退了几步,又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冲上来。
苏莞意无暇顾及,带着两人左躲右闪,很是吃力。
眼见着又有根棍子砸过来,忽然间,那人被高高一跃,砸飞了几米远,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咳咳咳咳。”冷空气混着灰尘呛得苏莞意肺疼,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有没有伤到?”
“没有。”苏莞意摇头,“小心!”
顾淮洲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侧身避开,劈手夺下对方手里的刀子,反剪住那人双手,一脚踩在对方的背上。砰。
那人整个都贴在了地面上。
“老三!”有人着急的怒吼了一声,左右一看,拿着刀子朝苏莞意刺了过来。
顾淮洲伸手挡住,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咚。
飞出去的那人接连着还砸倒了好几个,苏莞意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张远身边的“保镖”。
这些人怕不是把顾淮洲变成了那个同样身形高大的员工?
她深吸了一口气,怒喝:“都给我住手,谁要是再打,我保证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嘹亮的声音响彻整片厂房。
被人抓着揍的张远懵逼地抬起了手,而走他的男人也跟着停手。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苏莞意对着那个高大的男人道:“你先把他给放开,刚才我和张老板说过了,这场地我买了可以,不过,张老板,你应该也清楚,我不想惹上什么祸端,那笔钱我可以答应给你,但你必须发放到这些人的手中,要不然,免谈,你只给一句话的功夫,要是答应,现在我们就可以把合同拟定出来签了,要是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走,你们继续。”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再闹下去,就算是这块地皮再好,她现在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张远鼻翼翕动,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几乎快要爆出来了,他内心在做着挣扎,好半天,才哑声道:“我答应。”
被一群人逼着,张远是先从自己的包里面掏了钱,给这些人结了工资,才和苏莞意拟定的合约。
合同一到手,苏莞意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而顾淮洲身后追过来的助手小声道:“老板,事情已经谈好了。”
苏莞意略微一侧目,原来顾淮洲是来这边谈事情的,她目光又往下落,看到对方右手垂在身侧,手中握着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帕子时,瞳孔一缩,“我们去医院。”
顾淮洲:“不是什么大事。”
苏莞意却抓着他的胳膊一下,将他塞进了车里,“别废话了。”
早知道张远身边的那人下手这么狠,她就应该再把价格往下压一点。
骆亦尘将手往背后收了收,掩盖住眼底的失落,“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刚才是不是也被打了?”苏莞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一同塞了进去,“也去医院看看。”
她又不是瞎子。
骆亦尘在她的手底下没有挣扎,乖乖的坐在车里。
……
医院。
顾淮洲说着没什么事儿,但其实那刀子锋利无比,缝了好几针。
“医生,这不会影响到神经吗?”
老医生乐呵呵的说:“放心吧,这一刀看起来吓人,其实也还好,小伙子,你的女朋友很关心你嘛,”
苏莞意脸色微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门口正在等待着的骆亦尘,闻言眼神黯淡地背起包,低声和戚菲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她要是出来了,你告诉她一声就是。”
说完也不等戚菲答应,他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戚菲在后面撇了撇嘴:“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
什么有事儿,不过都是托词罢了。
正想着,苏莞意居然也出来了。
“骆亦尘呢?”她左右没看到人影,心中泛起了嘀咕。
臭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戚菲:“他说有事儿,就先走了。”
苏莞意头痛道:“他去做检查了吗是?”
戚菲摇头。
骆亦尘现在就是摆烂,哪里还肯去做检查。
苏莞意气死了,想掏出手机打电话,结果又想起来这个年代可不是后世手机普及的年代,骆亦尘身上根本就没有电话,说是为了避免在学校太引人注目被偷了。
“死小子,别让我逮到你。”她又骂了两句,只能开车先将戚菲送回学校。
都城大学。
宿舍楼底,顾淮洲提醒:“到了。”
苏莞意恍惚回神,“哦”了一声,打开车门下去,但顾淮洲居然也跟着一起下车,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就这么在意他?”顾淮洲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自己喜欢的人在在意别的男孩子,就算是冷静如他,心底也像是一池湖水被吹皱,泛起了阵阵酸涩的波澜。
“不是。”苏莞意头痛地揉着自己的额头,“我是在想,他最近不太对劲……”
顿了顿,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不会在吃醋吧?”
顾淮洲眉梢一扬,冷静沉着的面容上一派坦荡,“不能吗?”
这醋,他吃得光明正大。
苏莞意好笑道:“我妈和骆叔叔要结婚了,再说,小尘就像是我弟弟,我怎么都得多照看他一点。”
加上上辈子的心理年龄,她怎么也不可能去啃骆亦尘这颗嫩草啊。
不过顾淮洲这样子也是挺好笑的,苏莞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触感还不错,故意道:“顾先生以前不是很能包容吗?”
顾淮洲学着她的语气叹息:“没名没分久了,总会心生不安。”
苏莞意被逗得咯吱乐,脑袋搁在他的掌心上,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但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了。
顾淮洲浩瀚无边的眼底此刻一片坦荡,只剩下无声的,却又如此清晰的喜爱。
光晕洒在他的侧脸,宛如清俊又冷心的神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苏莞意心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她踮起脚尖在顾淮洲的面颊上碰了碰,如蜻蜓点水,一触及分。
“再过几天,我妈就该到了,倒时我带你和她吃个饭,给你正正名分?”她憋着笑说。
她想明白了,如果顾淮洲都不能让自己答应,那谁又会让她答应呢?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顾淮洲了吧。
柔软的触感让顾淮洲都明显地愣了一下,但那番话又让他回神。
“你……”他的喉咙沙哑到让人难以置信。
“嗯?”苏莞意乖巧地歪头。
“故意戏弄我?”顾淮洲捏了一把她的鼻尖,声音低哑到暧昧。
苏莞意总觉得现在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危险,但又忍不住撩拨一下,“如果你觉得是戏弄,那就是——”
声音戛然而止,脖子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捏了她一把,苏莞意浑身的毛都炸了。
耳边却传来男人的轻笑,“就是戏弄,我也当真了。”骆亦尘一路冷着脸回到了学校,却在宿舍的门口被人给拦住了。
是骆煊。
骆煊已经找不出那日崩溃的影子了,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声音清朗,“爷爷奶奶让你回家吃饭。”
骆亦尘抓紧了自己背着的书包带子,冷着脸道:“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
一想到那个家,他连呼吸都十分难受,根本不想回去。
骆煊意味深长:“你最好想清楚了,你妈的那些东西可还在……”
“够了。”骆亦尘忍不住低呵了一声,他的手握成拳,指节被捏得嘎吱作响,半晌,他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体才平静下来,“走吧。”
那瞬间,他心底涌出一股浓厚的无力。
骆煊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就算那个女人能够帮骆亦尘一次又怎么样,她总有看不到的时候,把柄在手,骆亦尘还不是要被他拿捏。
两个人一同回了骆家。
骆家比一般的人家有钱,一家子住着四合院,大堂,骆家二老正坐在主位上,屋里没有摆桌,也没有饭菜,反倒是二老一人手里面拿了根棍子,大有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骆亦尘对此毫不意外,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所谓的来吃饭,不过就是来接受惩罚而已,为了面子上好听,才选了“吃饭”这个词。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的上前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骆老爷子厌恶道:“你还有脸回来,在学校里面闹出这种幺蛾子,真是把我们骆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跪下。”
骆亦尘没跪,只是冷笑着问:“您究竟是觉得我把骆家的脸给丢尽了,还是觉得,我欺负了您的宝贝大孙子?”
骆老爷子气得一棍子抽在他的手臂上,骂道:“你真是反了天了,居然还敢顶嘴,当初你生出来时,我就知道你一身反骨,在学校里面不兄友弟恭就算了,还学会欺负自己的哥哥,今天我就要代替你爸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这老爷子下手重,说着又是几棍子抽在了骆亦尘的身上,骆亦尘被打得闷哼出声,但依旧没有跪下。
骆老爷子打得手都麻了,看他依旧是一副冷脸,指着门口怒吼,“给我滚出去。”
骆煊装模作样的上前:“小尘,爷爷现在也是在气头上,你还是先出去吧,别惹爷爷生气了。”
骆亦尘冷冰冰地站到了门口。
他一出去,坐在旁边一声不发的骆奶奶就笑着让人摆了桌子,开始吃饭,这大冷天的屋子里面是烧着炕和炭火,一片亮堂又暖和,外面冷风肆虐,即便中午阳光正好,这会儿晚上也刮得人脸疼。
骆亦尘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脚都已经发麻了,听到骆煊和骆老爷子又提起了他:“爷爷,小尘就是这个脾气,平时也嘴笨,要不然把他喊进来……”
“你就是人太好了,所以才会被他欺负,让他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屋子里面传来洛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
骆亦尘听到这声音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满足了骆老爷子的“指标”,头也不回的就离去了。
只会现在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路灯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像是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新伤加旧伤,骆亦尘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一道身影越发接近,最后像是猛鬼一扑,捂住了他的嘴巴。
……
江慧芳是在周六到的,苏莞意喊着骆亦尘一起去火车站接了她。
“莞莞,小尘!”拎着大包小包的江慧芳像个螃蟹横了过来。
苏莞意哭笑不得:“妈,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她连忙接了过来,又把东西往骆亦尘手里塞了一部分。
骆亦尘手往下一坠,差点就给摔了。
苏莞意眼疾手快的接住,皱眉:“那天的伤还没有好?”
骆亦尘脸上的没什么血色,“好得差不多了。”
苏莞意:“……”
“小尘这是生病了吧。”江慧芳在旁边关怀道,“去医院看看吧。”
“江姨,我没事。”骆亦尘用力提起了东西,“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苏莞意默默看了他一眼,顾忌着江慧芳身后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叔叔阿姨,没有多说。
“回家,这不住旅馆了?”江慧芳忍不住问。
苏莞意招手喊了个面包车,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才淡淡道:“我来之前就租了个四合院,早就收拾好了,住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寝室的私人空间不够,所以即便不能住外面,她也留有一手。
面包车能塞的人挺多,这年头,交通规则还没有这么明确,司机看塞了他们后还有点缝隙,打算再载两个客人,苏莞意连忙抽了张二十的给过去,“包车。”
司机一看,笑了,“好嘞,您坐稳了。”
四合院距离车站有段路,回去时,苏莞意才一下车,就看见有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你找谁?”她走过去,刚一问,那孩子就慌慌张张地转过了头,把一个信封塞进她怀里,人就跑了。
苏莞意:“???”
“怎么了,莞莞?”江慧芳在后面探着头问,风韵犹存的一张脸充满了好奇,生动灵活。
苏莞意扯开信封看了一眼,从里面摸出了一张纸条和几张照片。
看完后,她脸色嗖地一下沉了下去,连忙将照片塞回去,“没什么,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江慧芳眼尖地看见一点,“这不是……”
“妈。”苏莞意深吸了一口气,阻止了她妈再问。
这里可不是说这话的好地点。
江慧芳连忙闭嘴。
苏莞意开门,带着人进去,把东西放好,又分好了屋子,同几个叔叔阿姨说:“我出去买点菜回来。”
她把照片揣进兜里,给骆亦尘使了个眼色。
和我出来。
骆亦尘满头雾水地追上。
江慧芳坐立难安,也跟着起身,“我和莞莞一起出去,你们先修整着。”
一出去,苏莞意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纸条,随后将其余的塞给了骆亦尘,“说吧,怎么回事?”
骆亦尘打开信封,翻出照片一看,手抖了抖,面如土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追出来的江慧芳先是往纸条上看了一眼,脑袋轰隆一声就炸了。“这,这应该是谁在恶作剧吧?”江慧芳嗫嚅着,不太敢相信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目光中,女儿展开的那条纸条上,写着几排漂亮的字:那个女孩怀孕了,如果不想让他身败名裂,那就拿一百万来赎母带。
字是好字,可是写字的人,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恶作剧您觉得能找到我这里来吗?”苏莞意将那张纸条折起收好揣进兜里。
“那,我们报警可行吗?”江慧芳又无助地问。
苏莞意瞥了一眼骆亦尘,摇头:“我平常不在这边住,对方却能在今天找到这里来,应该是对我的行踪很了解了,如果去报警有可能会惹怒那人,对方要是真做出点什么,事情将无法挽回。”
这是个监控没有普及,也没有网络的年代,要查一个人,很难。
但对方要是想败坏一个人的名声,却很简单。
只需要这几张简单的照片,骆亦尘轻则退学,重则吃枪子,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难不成真的还要答应?”
一百万啊,那简直就是天文数目。
就算是现在,靠着女儿给的酱料方子,江慧芳赚了不少的钱,但一百万那也是不敢轻易想的数目。
可是……
她目光心疼地看了一眼骆亦尘,咬牙道:“莞莞,妈这段时间倒是赚一笔钱,不然,那个开工厂的事情先搁置一下,咱们再想办法凑一凑。”
“不用你们。”骆亦尘将那几张照片捏成一团,苍白的手上隐约能够看到淡青色的鼓起的血管,照片锋利的边角处割破了他掌心,他却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只是满脸麻木,“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处理,你们和我没什么关系,怎么也牵连不到你们身上。”
啪。
响亮的一声。
骆亦尘的脑袋往旁边一偏,脑瓜子嗡嗡响。
苏莞意收回手,气得骂他:“骆亦尘,你不管你这段时间到底抽什么风,但我妈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是想气死她?”
她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骆亦尘脸上多了个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骆亦尘扯了扯嘴角,自暴自弃地道:“万一那个女孩真的怀孕了,真的是我玷污了她,你还帮我?”
他微微低着头,不想从苏莞意的脸上看到一丝厌恶的情绪,手指都冷得发青。
“就你?”苏莞意白了他一眼,“而且你确定你当时还有这个力气?”
相处这么久了,她又不是瞎子,骆亦尘要是能做出这种事情,太阳估计都得打西边出来了。
还有照片上的青年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鞭痕,蜷缩在一起,看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去了半条命,说是被人虐一待倒是可信点,说是虐一待人,那就是在侮辱人的眼睛。
江慧芳也心疼道:“你这孩子现在说什么气话,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吗?”
骆亦尘眼眶微微湿润,连忙把脸别到了一边。
“行了,还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苏莞意一字一顿,目光极严肃地看着他,“我要听实话。”
要是再骗她,她可是会生气的。
骆亦尘囫囵擦掉了脸上的水痕,哑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平时没有去过声色场所,也不认识照片里的人,除了那天……”
他神情有些恍惚,“我从骆家出来后被人捂晕了,再醒过来是在大马路上,我查过身上了,什么都没有少,也没被人打过,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次了。”
“那这些伤痕哪里来的?”
“是我爷爷。”骆亦尘神情躲闪。
苏莞意深吸了一口气,想问他家人能揍成这样?但又忍住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意识到,这或许是一场精心预谋。
“照片给我。”
“你拿这个……”
“让你拿来就拿来。”苏莞意劈手夺过,多看了两眼照片上的女孩儿,眯着眼道,“妈,我这儿还有些钱,我们先凑一笔出来,这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找人帮忙查一查照片中的这个女孩。”
到底怀没怀孕,一问就知道。
江慧芳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骆亦尘张了张嘴,想说她们没有必要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可是被苏莞意一瞪,他又将这些话收了回去。
利用这张照片找人的事情,苏莞意想到了一个人——何萱的哥哥,何靖。
对方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
……
仁爱医院。
医生和护士在走廊里面匆匆穿梭,提着热水壶的患者家属行色匆匆,偶尔路还能够听某些病房里家属的痛哭,压抑笼罩在整片病房中,穿得极为朴素的女孩,端着盒饭匆匆往后走,却被人给喊住。
“小蝶,你手上端这么多饭做什么?”
和善的大婶多看了一眼,女孩手里端着的盒饭,“你那家属不是已经来送饭了吗?别说,那姑娘做的饭菜可比这食堂里面做的大锅饭好吃的不知道多少,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对了,你们家那个亲戚卖不卖饭啊,我那个雇主有钱,也想让她多做了一份。”
这婶子热情而滔滔不绝地询问着,钟小蝶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茫然,“亲戚?什么亲戚?”
她们家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而剩下的某些亲戚,嫌弃他们穷,根本不愿意和他们有任何的往来,母女两个人相依为命,有哪个亲戚愿意来?
“就是那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皮肤白的发光,又高高瘦瘦的一个漂亮小姑娘。”婶子一通手脚狂舞的比划。
钟小蝶却觉得更糊涂了,心里隐隐不安,加快了脚步。
才推开门,她就看见在母亲的床前,一个高挑的女孩,正和自己母亲有说有笑。
“妈。”钟小蝶紧张地喊了一声,又打量着这个突然造访的“亲戚”。
她不认识这个人。
她们家虽然是都城的,但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这边,没什么有钱人,都灰扑扑的,而这个女孩儿,太精致了。
这是和他们家有着天壤之别的一个人。
“小蝶回来了,小莞来看你了,刚才你不在,她就陪我聊了一会儿天,你们两个说说话吧。”钟母看女儿回来了,连忙道。苏莞意替她掖了掖被角,笑着说:“那您好好休息休息,我和小蝶去外面说,就不打扰您了,有什么事情您喊我们一声就行,我们就在门口,不会去哪儿的。”
钟小蝶愕然地张了张嘴,她可没有这么一个同事。
正想要质问苏莞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可是却被那凌厉的眼神一扫,所有的话都憋到了肚子里。
她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正在蔓延。
钟母对苏莞意很有好感,眼睛亮亮的,温声道:“不用管阿姨,这里有按铃的,人又多,工作上的事情可不能耽搁。”
苏莞意点点头,起身出去,在越过钟小蝶时,淡淡的:“阿姨已经吃过饭了。”
钟小蝶满脸木然地捧着饭盒跟在苏莞意的身后。
这间病房正好在走廊的尽头,两个人就站到了楼梯口。
住院部的楼梯口没什么人,还算清静,钟小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莞意,警惕地质问:“你究竟是谁?”
苏莞意哂笑:“我以为你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
钟小蝶不言,心脏狂跳。
苏莞意见状,只好摸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寄给她,“为了一点钱就出卖自己不说,还要去害别人,你说如果阿姨知道了,她会接受你的这些钱吗?”
钟小蝶在看见苏莞意掏出那张照片时,如同受惊的猫,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竖线,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果然,果然找来了。
“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对我妈下手。”她紧咬着唇,喉咙里一阵血腥味蔓延,声音卑微到近乎哀求,“她身体不好,不能受这些刺激。”
苏莞意把玩着照片,表情中看不出喜怒。
扑通。
钟小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愧疚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愿意给你磕头道歉,求你,求你不要告诉她,不要伤害她。”
苏莞意冷嗤:“你让我不要伤害她,你却用这东西,去伤害另一个人,你觉得合理吗?”
钟小蝶浑身一颤,无法反驳。
“你不用给我跪下,我只想知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苏莞意蹲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怜悯道,“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钟小蝶一个哆嗦,从脊梁骨窜起了一阵寒意和恐惧,挣扎着看向那边紧闭的病房门,她摇头说:“我不知道。“
怕苏莞意不信,她又赶紧解释:“我在那条街做事,他们给了我一笔钱,从头到尾,我就只看见过两张脸,一个是来找我的那个男人,一个就是照片上的这人。”
她手指着照片上的人,眼中流露出些许愧疚。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是母亲的病不能再拖了,她要钱,要好大的一笔钱。
苏莞意微微蹙眉,要是这样说来,反而不太好办了。
她思索良久,目光又落在了钟小蝶的身上,为今之计,只能从对方身上下手了。
她叹息道:“我知道你妈妈现在是肾衰竭,可是你妈妈现在最严重的情况,真的是换肾吗?”
钟小蝶手指压在饭盒上,指节处都泛着难以言喻的苍白。
苏莞意继续攻心:“你妈妈身体消瘦成了这样,就算是有钱,还有健康的肾源,换了之后,她能支持多久,或者说,她能下手术台吗?”
钟母是尿毒症,但又伴有极强的厌食症,吃了就吐,几乎是每天都靠药物和血透度日,就算是在苏莞意上辈子医疗条件这么好的情况下,医生都没办法,更别说现在了。
血淋淋的现实被摆到眼前,钟小蝶捂着自己的脸颊,喉咙里面发出低声的呜咽,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晕出一团湿濡的痕迹。
她怎么会不知道,但她只剩下妈妈了,她只能自欺欺人,催眠自己,只要换了肾,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苏莞意还是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擦吧,对了,今天我带来的饭你妈妈都吃完了,没吐。”
钟小蝶愕然地抬头,满脸泪痕中又透出了些恍惚。
苏莞意起身道:“我会一点营养餐,她吃得很舒服,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妈妈每天都提供饭菜。”
钟小蝶用纸巾胡乱的擦拭干净了脸颊上的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通红,“你想让我怎么做?”
苏莞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那人引出来。”
“我答应你。”
……
长乐街。
天色擦黑,但这里却依旧是一片五光十色,震耳欲聋的音响声即便在外面也能听见。
站在街头的女孩搓手跺脚,又吐出了一口白气,被冻得不轻。
蓦然,一只手伸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孩回头。
穿着一身大棉衣的男人将一个厚实的信封塞给她,不耐烦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我警告你,做人还是不要贪得无厌,否则下一次我们会直接换人。”
钟小蝶谄媚地笑着,讨好道:“您放心,我下次绝对不找你,这次实在是事出紧急,而且你不也说了,等这事情完成之后,你还要给我结算一笔吗?这就算是那一笔了。”
她态度还算好,男人阴沉的神色这才好了许多,“你自己记得就好,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跑,等我们联系。”
钟小蝶伏低做小地迎合:“您放心吧,我就这么一个落脚地儿,只要是工作时间,你找我,我都在。”
男人轻哼了一声,鄙夷地离开了。
望着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钟小蝶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收拢,变成一片死寂的淡漠。
她也没有清点对方给的钞票,只是随意地揣到兜里,过了马路,走到对面的花圃后,看见苏莞意正站在那儿,她咬唇道:“一直以来和我联系的就是刚才那个人,你应该也看清楚了吧?”
苏莞意放下了手里面的相机,轻声呢喃:“看得不能再清楚了。”
清楚到这照相机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也用不着别人去给她查,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秦巍。
一个她差点都忘记了的,这本书的男主角。来和钟小蝶做交易的,自然不可能是秦巍,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得力助手。
几个月前,苏莞意也见过对方,那人跟在秦魏的身边鞍前马后,苏莞意不要太熟悉了。
来了这里,虽然和秦远清发生了不少的摩擦,但想到秦远清和秦巍关系不好,苏莞意也就没有过多在意,毕竟秦远清进监狱,秦巍估计还得拍手叫好,哪里想到对方居然会暗地里下手。
是为了秦远清报仇?还是为了那一百万?
这二者似乎都不太可能,不说那两人关系,就说秦家现在的地位,绝对不会差这一百万。
那是为了……生产线?
苏莞意脑海中灵光一闪,拳砸在了墙上,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懊悔。
她明知道在原著中,主角团就像是一群疯狗,想要的东西不得到誓不罢休,再拿到这条生产线后,她就应该早有防备的。
看她情绪不太对劲,钟小蝶隐晦地提醒:“我不能贸然地去询问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否则我妈妈有可能就会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
她生怕苏莞意因为生气而反悔,这样的话,那她就是两头不是人,母亲的病也就真的没救了。
“我知道。”苏莞意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怒气,使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到时候,你妈妈的医药费,我可以包了。”
钟小蝶震惊:“什么?”
……
苏莞意没有在外面待太久,眼看着天色晚了,她就和钟小蝶分道扬镳,回了租的四合院,至于宿舍那边,她和导员请了假,也不担心。
一回去,江慧芳就连忙把她拉到了卧室里,关上了门,问:“怎么样,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已经查清楚了,是秦巍。”
“秦巍?”
“您记得瑜厨吗?他才是瑜厨背后真正的经营者。”
“他想报复你?”江慧芳这几年一直打拼,立刻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是也不是。”苏莞意摇头,又和她说了自己的猜测,自责道,“我早该想到,秦远清的态度,也是秦家态度的缩影,即便我和顾大哥手上各有一条生产线,但柿子都挑软的捡,秦巍做事又不择手段,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再正常不过了。”
都是因为她,骆亦尘才被牵连的。
江慧芳也不好受,抱着她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人,和小尘又不读同一个学校,哪里能面面俱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想到办法解决。”
苏莞意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妈,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有办法就好。”江慧芳对她深信不疑,松了口气,“我就担心小尘不愿意牵连我们,去做什么傻事,他这会儿被我锁在屋子里面睡着了,对了,你这边要不要钱,妈这次过来,把全部的身家都带过来了。”
“妈,我要不了这些。”苏莞意摇着头,“您这几天把他看好就行。”
要不了几天,她就能把这事情解决了。
江慧芳想问问她怎样解决,看她没有要说的打算,又将问话吞进了肚子里。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她女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从来都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苏莞意在四合院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让人将生产线和工厂要售卖的事情给传了出去。
她知道,如果秦巍一直在关注着,那么对方应该会第一时间出现,于是她请了几节课,一直在工厂里坐等。
但是她却没有料到,来的第一个不是秦巍,而是顾淮洲。
天上飘着小雪,工厂里面仅剩的一点炭火被苏莞意扒拉了出来扔进铁皮炉子里,火星噼啪炸响。
苏莞意就坐在门卫室里面,愕然的看着撑伞站在外头的男人。
紧闭的玻璃窗有些模糊了对方的面容,让她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苏莞意连忙打开门,“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对方显然是有目的而来。
顾淮洲收了伞进屋,白雪被门挡住,他意味深长道:“自己的女朋友要卖工厂和生产线,我当然需要第一手支持。”
苏莞意:“……”
果然,他也收到消息了。
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这事情说来话长,我这不是真的要卖工厂和生产线,这就只是一个诱饵而已。”
顾淮洲挑眉:“出了事情也不通知我?”
苏莞意眨眨眼:“这不是我能解决么。”
顾淮洲人都快要给她气笑了。
别人找的女朋友恨不得男友事事出头,就他的这位,什么事情都算得这么清楚,能够自己处理的事情,绝不会透露一点风声给男朋友。
苏莞意看他表情不太对劲,又讨好地补充:“那个,我是看你太忙了。”
“我是忙到24小时都脚不沾地?”
苏莞意一时间无言以对,也没想到顾淮洲居然这么在意,只好趁着人还没有来,一五一十的说了。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她余光一边关注着门口一边说,“事出紧急,我当时只是想选择最合适的。”
毕竟何靖他们家能够靠一张照片就很快的能够查到温华仪的身上,她当然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对方。
而何靖也确实给了一份很满意的答卷。
“我想了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第一时间联系你才是,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有这种状况。”
她总结了一下自己的错误,顺便做了一番保证。
可是还没听到顾淮洲的声音,她又觉得委屈,“这点小事你不至于……”
“如果要卖这条生产线,那就卖给我吧,我出五十万。”顾淮洲忽然道。
苏莞意:“???”
她满脸懵逼,想问问顾淮洲是不是被你给妖魔鬼怪给占据了身体,腰间忽然被男人捏了一把。
“五十万是看在咱们的关系上,仁至义尽了。”
苏莞意余光忽然看见了几道进来的身影。
是秦巍。
对方明显也看见了她,直冲这边而来。
苏莞意瞬间明白了顾淮洲的意思,满脸愤怒地撇开了他,“顾淮洲,你什么意思,这生产线是多少钱拿下来的,你最清楚,现在你就想花五十万买,你是把我当白痴一样糊弄吗?”
此时,秦巍正好走到了门口。“我说了,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但原因不能是因为那个小子。”顾淮洲冷着脸。
余光看到那悄悄靠近的身影,苏莞意在暗地里面给顾淮洲竖了个大拇指。
这演技还真是杠杠的,比她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十分悲愤,“我已经和你说过了,骆亦尘是我朋友,朋友出事,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无理取闹,五十万你就想将我手里面的这些东西收走,那你就死心吧。”
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场景,简直是不要太好看了,秦巍都舍不得打破这一幕,不过外面实在太冷,他只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冻得受不住了,伸手敲了敲窗户,斯文地笑着:“既然顾二少不是诚心要买这东西,苏小姐不如卖给我怎么样?”
苏莞意看见他那张笑脸就像打个稀巴烂,这人渣果然还是来了。
她藏好自己的厌恶,道:“秦少打算开什么价格?”
顾淮洲眼皮半阖,周身气质诡异危险。
秦巍其实心里有所顾忌,但利益当前,他绝不可能后退一步,“苏小姐,实不相瞒,你手上的这东西,我们都可以走市场价,我绝对不会亏了你一分。”
苏莞意脸上似乎有片刻的怔愣,随后就当着对方的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秦少,谢谢,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她将挂在旁边架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系在脖子上,拿着伞准备离开。
顾淮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冷矜贵的眉眼之间挂着些怒意。
他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背对着秦巍,她唇角都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又赶紧克制住,撇开了他的手,“行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
两人擦肩而过,秦巍仿佛看见这两个人之间画出了一条楚河汉界,心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苏小姐,这边请。”
两个人撑着伞离去,秦巍邀请苏莞意上了车。
“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赏脸一起去吃个饭?”秦巍不问正事,反而想借此机会和苏莞意拉拢关系。
他深深地盯着眼前这张容颜,在回来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辗转反侧,甚至连梦里面都是这张容颜。
不得不说,苏莞意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很愿意现在心无旁骛地去追求她。
“现在恐怕没有时间,我们还是先谈谈生产线和厂子的事情吧。”苏莞意没有明面上答应他的邀请,显得有几分急切。
秦巍心思一动,又起了别的想法,或许他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和对方拉近关系。
于是笑着说:“我愿意出这个价钱,从苏小姐的手上买。”
他手指动了动,挡在眼睛后面的双眼中波涛诡谲,明明是笑着,却像是一条盘在枝头的毒蛇,伺机而动。
苏莞意略一皱眉,很不满意,“你这个价格太低了,我收的时候可不止出了这么一点钱。”
“这话不能这么说苏小姐,现在叫我拿出这么一大笔现金,我是不好办的,如今可全是为了你。”他深深地看着苏莞意,言语中居然还带着几分情意。
苏莞意:“……”想吐但是必须忍住。
她将心底翻滚的嫌弃赶紧藏好,摇摆不定道:“还是太低了。”
秦巍估摸着她这会儿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绝境,才装作大发慈悲地说:“其实我这边也不是不能给苏小姐让点利润,但有些细节处是要好好商量商量的,苏小姐赏个脸,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把柄在手,他百分之百肯定,苏莞意不敢拒绝自己。
苏莞意心里冷笑,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对方在打些什么主意,不过正好这也如了她的意。
“好,好吧。”她假装柔弱地答应。
她笑容不多,但这样子看着也别有风情,秦巍越发的心痒痒,带着她直奔自家的饭店,在2楼专门开了一个包厢。
……
明亮宽敞的包厢里,暖黄的灯光照得苏莞意冷冰冰的神情都多了几分柔和,她低头看着手里面的那份新鲜出炉的合同。
秦巍给助理使了一个眼神,对方心灵神会地端上了一杯饮料。
“看了这么久了,先喝口水歇一歇吧。”
鲜榨的橙汁光橙橙的,在玻璃杯里面轻轻摇晃,敏锐的嗅觉让她察觉到这里面添加了某些下流的玩意儿。
可以,这很秦巍了。
秦巍眼看她迟迟不喝,有些烦躁,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痒难耐,他现在就想动手了。
苏莞意故意问:“你怎么不喝?”
秦巍:“喝,我也喝。”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果汁,却忽然听到苏莞意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哪里?”他放下杯子回头去看。
“就是那里啊。”苏莞意指着桌子后面,“有个黑漆漆的东西。”
在对方背对自己之后,坐在桌上的苏莞意,轻轻地调换了一下两杯果汁的位置,然后又将其摆回原位。
助手已经被赶出去了,包厢里面十分安静,只剩下两个人,秦巍背对着苏莞意,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只是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弹珠,“你说的是这东西吧?”
“就是这东西,刚才越看越奇怪来着,没有想到只是一颗小小的弹珠。”苏莞意一边说一边喝了口橙汁。
唔,没有加料的橙汁味道就是要好很多。
看她喝下去了,秦巍心情略有些激动,也端着果汁一饮而尽,“苏小姐,这合同……”
蓦然,他脑海一阵眩晕,下一腹部更是窜出了一股火,腾腾燃烧起来,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秦巍整个人踉跄了两下,意识也变得迷糊混沌,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喘粗气,“好热,怎么回事?”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出现了三头六臂的苏莞意,伸手想要去抓。
苏莞意后退,敏捷地躲开,假装惊讶:“秦少,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犯病了吧?”秦巍现在大脑里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想这么多了,落空的手继续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像是一头失了智的野兽。
他伸手推倒了桌子上的饭菜,脚步紊乱地起身,撞向苏莞意。
他意识到,眼前这人,能够给他止住这份灼热。
苏莞意轻飘飘地躲开,伸手就往他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神情鄙夷:“秦少,秦公子,你自己准备的这药,味道感觉怎么样?”
秦巍意识混沌,脸颊都被扇得高高肿起,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而是迷茫地抬起地抬起了头,涣散的眼神难以聚焦。
他张了张嘴,又伸手来抓苏莞意。
苏莞意啧了一声:“看来你自己用的这药很带劲儿嘛。”
如果是一般的催情药,也不会把人的神智毁得这么彻底,这药性,不知道多烈。
她心中对秦巍越发的恶心,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连踢带踹了好几脚,心中的怒火才得意压抑。
她随即走到门边,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门。
站在门口的助理却像是充耳未闻,甚至在别人要进来送菜时还特意拦住,把人赶了回去。
苏莞意将这一切的动静都听在耳朵里。
“还真是沆瀣一气啊。”她轻声呢喃,但下一秒就转变了语气,听起来非常的着急,“秦先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犯病了?”
“救命,快人啊,开门,快点开门,这里有人犯病了!”她疯狂地拍打地着门。
咔嗒。
原本已经准备在这里守上一阵的助理,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大少,您怎么——”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扑通往前一跌,砸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站在他背后的苏莞意收回手,正打算重新将门给别上,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顾……”她惊讶地眨眨眼,但又想起来这里是秦巍的地盘,连忙伸出脑袋左看右看,把人先给抓了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问,“这可是秦家的地盘,你这么引人注目,万一到时候他查出来怀疑………”
说到一半她自己都止住了话茬,暗道自己说这话也是傻气。
得了,秦巍只要不是傻子,清醒过来后肯定会怀疑,就算他不知道顾淮洲跟着过来了。
顾淮洲看着已经被烧得失去理智的秦巍踉踉跄跄扑向助手,微微一蹙眉,将苏莞意拉到身边,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往自己的胸膛一压,“别看。”
脏了眼睛。
苏莞意:“我还要照相。”
“我来。”
苏莞意“啊”了一下,“你说谁来?”
顾淮洲似乎咬了一下牙,“我。”
苏莞意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他居高临下看人时的矜贵,再联想一下对方拿着相机拍照……
咕咚。
苏莞意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事有点惊悚,忙道:“还是我来吧,我自己可以……”
“你不可以。”顾淮洲打断了她,脸黑漆漆的。
他捏了一把苏莞意的耳朵,声音危险:“你对别人比对男朋友感兴趣?”
“哪有,我就只是想照相而已,等等,你……”苏莞意嘀咕了一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男人在吃什么飞醋,耳根子一红,“你照就你照,我什么时候对别人感兴趣了。”
她一把将早就揣在包里面的相机塞进了顾淮州的手上,从他的怀里溜了出去,斜眼睨他:“你应该知道要拍什么样的照片吧?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那种哦。”
她特意加重了后面那一句话,生怕顾淮洲不明白。
顾淮洲嗯了一声。
苏莞意等了一会:“???”就,就没了?
这该不会是没听明白吧,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想着再解释一下,“就是……”
顾淮洲又捏了一把她的耳朵,无奈道:“我知道,你先出去。”
苏莞意确定他是真明白了,自个儿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捂着自己滚烫的耳朵钻出去,心中碎碎念。
到底什么毛病,老是捏耳朵,再捏下去,她这耳朵都能成如来佛的那个耳朵,能垂到肩膀上去。
她没发觉,自己把心头想的,直接给说了出来。
顾淮洲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苏莞意嘀嘀咕咕碎碎念走到了门口,正反手带上门,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倒回头去。
“那个咳咳咳咳——”
看见现场的一幕,苏莞意捂着自己的嘴巴疯狂地咳嗽起来。
只见顾淮洲左手拎了一个,右手拎了一个,像是提沙袋一样,那两人脖子耷拉下去,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落在外人眼里,估计觉得这人已经嗝屁了。
苏莞意赶紧关上门,着急地提醒:“咱们只是照相,违法的事情咱们不干啊。”
扑通。
顾淮洲将两人扔到了角落里,用凳子挡住,眼不见心不烦。
秦巍就像是闻到了肉骨头的狗,扑在了自己助手的身上疯狂扒衣服,眨眼间就脱得光溜溜的,简直没眼看。
苏莞意一只手挡住了眼睛,指着旁边秦威的公文包说:“底片应该在他的公文包里,你找一找,我先出去了。”
眼睛疼。
秦巍外表斯文,其实疑心病挺重,原著里,骆亦尘被秦巍用同样的手法陷害过,骆亦尘疯狂地找过底片,甚至雇人将秦巍的公司都翻了一遍,都一无所获,等到后来骆亦尘因为这事身败名裂,面临牢狱之灾,秦巍朋友问起这些事情时,他才得意扬扬洋洋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底片,说自己一直都携带在身上,可惜骆亦尘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虽然这不是剧情点,但人的性格向来如此,书里是这样,现在大概也是这样,差不了多少。
苏莞意在门口天马行空地回忆剧情,看能不能再扣出一点,门就开了。
顾淮洲出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部分的亮光。
他递过来一份纸袋,“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苏莞意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底片,对光看了一下,“是这个,没错了。”
又翻了翻,发现数量差不多也对得上。
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下子,小尘的名声和学业终于算是保住了。
同时,顾淮洲把相机也给了她,“你要的照片也在这里。”
想起相机里的东西,他就忍不住蹙眉,浑身嗖嗖地散发着冷气,不愿意给。苏莞意伸手接过相机……没拿动。
她狐疑地抬头,却看见顾淮洲深吸了一口气,借着力气大,又把相机抽走,板着脸道:“我给你洗出来。”
苏莞意恍然大悟。
但和他相处这么久了,她大概明白顾淮洲的三观估计被刷新了,忍住笑,主动抱了他一下,“今天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就要亲自上阵去拍照了。”
想想那个场面都感觉很辣眼睛了。
顾淮洲脸色稍稍好看许多,眼见着服务员往这边过来了,他捞着苏莞意,快速地离开了二楼。
两个人直接从安全通道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苏莞意拿到底片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
四合院外。
顾淮洲的车停在了门口,苏莞意解下安全带,脚步轻快地跳下了车,朝着他挥挥手,“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家里有别人,我就不请你进去了,等把这事情处理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做人要言而有信,她可是已经答应过顾淮洲,要把人给带到自家老妈的面前的。
顾淮洲一手撑在方向盘上,眼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知道了,回去吧。”
苏莞意也不和他客气,转身就进了四合院。
等四合院的大门关上,顾淮洲又看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苏莞意着急回家,步履匆匆地进去,可是在路过西厢房的时候,却听见里面有人争执的声音。
“你说咱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了,就一直在这四合院里面,哪也不去,慧芳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打算让我们参加进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要是真不打算的话,就不会带着我们一起来到都城,肯定是没有处理好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直都在说其他的事情,我瞧她这几天也没有出去过,就一直守着那孩子,还能有什么事情!”说话的那个男人明显焦躁,在屋子里面来来去去地踱着步子。
“这都城里面好是好,城市也大,但是消费也高啊,咱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坐吃等死吧。”
“再等等吧。”另外一人说。
苏莞意默默地转身进了主卧。
主卧里面,江慧芳这坐着算账,骆亦尘则是慢吞吞地喝着粥,一双眼睛看着桌子,神游天外。
短短几天的工夫,他似乎又瘦了几分,脸颊都已经有些凹陷。
苏莞意揉了一下抽痛的额头,直接跨了进去。
被挡住了光亮,江慧芳是第一个察觉到有人进来的,连忙抬起了头,惊喜地起身:“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那事情是不是没有……”
“事情已经解决了。”苏莞意将一份装小照片的信封抽出来扔在骆亦尘的面前,“我已经找钟小蝶打听过了,当初就只拍了这几份照片,如今这些我都交给你,你自己处理,对了,当初你就是被拍了几张照而已,钟小蝶说了,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哐当一声,骆亦尘手里面的勺子砸在了碗里面。
他捡起那几张底片,对着光看了又看,依稀能够辨别出几张模糊的身影,茫然的眼睛终于聚焦了。
这几日来都没有怎么说话的喉咙格外的干涩,但他还是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莞意垂眸,“要真说起来,也是因为那条生产线,你是被我牵连的。”
“不是这样的。”骆亦尘反驳,苍白消瘦的脸带着几分急迫,“这不是你的错。”
顿了顿,他又严肃补充:“不是你的错。”
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个人听到这话时都忍不住笑了。
江慧芳更是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认真地摸了一下这孩子的脑袋,“小尘,我们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呀。”
因为是家人,所以又怎么会嫌弃麻烦。
骆亦尘眼眶微微发红。
原来,一直没有在家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暖,他早已经在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了。
家里面这时正一片温馨,可是饭店里面的秦巍心头却是一片拔凉。
秦巍早就给大堂那边打过招呼,没事不要过来打扰,所以他是硬生生地给冻醒的。
他脑袋也疼得厉害,迷迷瞪瞪地盯着头顶昏黄的灯光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和另一个人浑身赤裸地纠缠在一起,他伸手将那人翻过来一看,吓得一屁股跳了起来。
“醒醒。”秦巍震怒地踹了自己助手一脚。
被敲晕了的助手这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抬头看见的就是秦巍拿衣服捂着屁股蛋子,宛如一幅被玷污了的良家妇女场面。
“大,大少?”他喊了一声,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噤,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这么冷?
察觉不对的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也是一丝未挂。
“嗬!”助理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随手捡起衣服裤子就往身上穿,心情崩溃,“大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包厢里?我不是让你在外面好好守着吗?”秦巍眼神阴鸷。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身上除了虚弱无力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对劲,他必定要将这个助理扒皮抽筋。
助理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白毛冷汗,慌慌张张地回想着,“我,我之前听见屋子里面有人喊您犯病了,一时没多想就冲了进来,谁知道被那人打晕了。”
“什么那人,这屋子里面除了我,就只剩下苏莞意那个女人。”听到这番解释的秦巍气得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椅子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个女人肯定是趁我不注意,掉换了两杯果汁。”
可是到现在,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清楚,为什么苏莞意会知道那杯果汁里面下了药。
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秦巍一手捂着头,阴恻恻道:“既然她那么不识趣,那就把照片洗出来,发到周围几个校园去,顺便让人宣传宣传她和那小子的关系。”
他现在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生产线都是次要的,现在,他只想报复苏莞意。秦巍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在里面翻了翻,可是怎么都没有翻到那装着底片的小袋子。
“怎么可能!”
他不信邪的将公文包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噼里啪啦的撒了一地。
旁边的助理都被吓了一跳,“大少。”
秦巍双眼赤红:“给我找,给我把底片找出来。”
助理忙不迭地的去翻找底片,但是来来去去翻了好几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别说是底片了,里面连张照片都没看见。
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助你理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大,大少,或许您是将东西放在其他地方……”
“不可能,这东西我随身都带着。”秦巍怒气填胸,几乎快要爆炸,“苏莞意,是她,一定是她,她拿走了底片,她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所以将计就计,引我出来——”
他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令人胆寒的响声,几乎要咬碎掉,恨不得将苏莞意扒皮抽筋。
什么吵架,原来都是那两人设计好的。
从头到尾,被耍的团团转的那个人居然是他。
秦巍鼻腔里喷出怒气,差点当场暴走,而就在这时,助理随身携带的电话却响了。
嘹亮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包厢,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电话,犹豫半晌,最终才接通了。
“喂,你好……”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助理脸色变幻莫测的和那边的人都说了好几句,最终将电话递给了秦巍。
“大少,那个女的打来电话,说让咱们再给她一笔钱,她被人给找到了,那个苏莞意拿着照片去威胁她,她抢了几张跑……”
“抢了几张?这么巧?”秦巍心生疑忌。
电话那头此刻已经传来了独属于女孩的怒骂声:“是你们告诉我这件事情绝对不会传出去的,现在那人都已经找到我的面前来了,今天要不是我跑得快,还把照片给抢了,那指不定我就真的完蛋了,你们必须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怒气冲冲的声音看起来不像是作假,秦巍眯了眯眼睛,哑声道:“我可以给你这笔钱,不过我们私下要见一面,你还要把照片带上。”
“没问题,你把钱带上就行。”那头的女孩爽快道,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
钟小蝶挂断了电话之后,又重新给苏莞意打了一个,语气轻松,“那边的鱼儿已经上钩了。”
“可以。”苏莞意在电话另外一头提醒,“你越表现得贪婪,他就越不会怀疑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没问题。”
钟小蝶和秦巍就约在了当天的晚上,一个极为混乱的街角处见面。
一辆堪称豪华的红旗汽车停在了街角处,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穿着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的青年人。
青年人推了一下眼镜,在助理的指引下,打着伞走向缩在街角处的那个女孩。
“钟小蝶?”他声音听起来清朗而温润。
钟小蝶茫然的抬起了头,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对我是钟小蝶,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我们在电话里面联系过。”秦巍温柔地笑着,“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过来干什么的吧,钱我已经带来了,照片给我吧。”
钟小蝶笑了,“原来是老板啊。”
旁边的助理将一个箱子递给钟小蝶。
钟小蝶正要伸手去接时,他忽然又收回了手,“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
“照片啊,我这只带了一张。”钟小蝶从自己的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了半张照片。
秦巍从她的手上抢过来,却发现上面竟然只是半张照片,只有人的下半身而没有人的上半身。
即便秦巍已经看过这两张照片,能够确定照片里面的人确实是骆亦尘,可是这样放出去,除了他自己,又有谁会相信呢?
“你耍我。”他阴恻恻道。
“老板,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虽然我只给了你下半身的照片,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上半身的,不过这是另外的价格了。”
秦巍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
钟小蝶仿佛猜到了他心里面的想法,噌噌噌的往后退,拍着自己的小心脏说:“老板,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心里害怕,而且我也实话告诉您吧,其他的照片我都没有带在身上。”
秦巍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用几张照片给敲诈了,他极力按压住心里的怒火,“你想要多少钱?”
钟小蝶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可以。”秦巍毫不犹豫的答应。
“对了老板,上次其实我听见你和李助理打电话了,你们是不是想把这照片送到这男孩子的学校里去啊?”钟小蝶满脸八卦的问,半边白皙的锁骨随着她的动作裸露在外,像极了这条街里面的风尘女郎。
她这副样子倒是打消了秦巍心底很多怀疑,只是不耐烦的说:“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话不能这么说嘛老板,其实我还想多赚一笔外快来着。”钟小蝶搓着自己的手,讨好的笑着,“老板,如果您真的准备这么干,这个活儿不如交给我来做,我也认识很多照相馆里的人,您只要告诉我地址,我保证,稳妥地送到那地方去,您只需要再给我多一份的跑腿费就行了,我要的不多,一两百块也行啊。”
秦巍:“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钟小蝶假装思索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你告诉我地点,我把东西送过去,你在那等着,等发现了这东西,再把剩下的钱结给我,你给了我这么多钱,我相信你这一次不会苛刻我这点钱。”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秦巍在心里想着,如果这件事交给钟小蝶去做,以后就算是再牵扯出来,那么他也有一个背锅的。
“可以。”很快他便答应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老板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钟小蝶一手放在额头,朝着他飞了一下,抢过助理手里面的那个箱子,潇洒离去。
“大少,万一这女人骗我们……”助理在旁边欲言又止。你不是早就已经打听到了她家里的情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觉得她敢跑吗?”秦巍嗤笑。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女的还有一个拖油瓶母亲,秦巍当然不敢随便将这件事情交给对来办。
一个人一旦有了把柄,那就好拿捏得很多。
他准备明天就去那小子的学校看看。
翌日。
零零散散的下了好几天的雪,今天天气终于回暖了许多,明媚的太阳挂在湛蓝的天空,苏莞意亲自将骆亦尘送到了学校。
骆亦尘看起来依旧消瘦,只是精神头比前两天好了许多,双目有神,这会儿正在吐槽苏莞意。
“只是来上个学而已,我又不是你儿子,你用不着这样……”
“别废话,今天专门带你来看好戏的。”苏莞意拎着他往校内走。
现在没有课,骆亦尘就算是回学校,这会儿也是往宿舍楼走。
但才走到宿舍楼的
车主还有点眼熟。
他多看了两眼。
也正是因为这两眼,车门打开了,上面下来了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小姐,一晚上不见,不知道睡得好不好。”秦巍看起来虽然斯文,但和大部分的北方男人一样,长得高的,挡在他们面前,像是一座山。
不过可惜的是这堵山现在看起来有些精神不足。
苏莞意瞥了一眼他眼底的青黑,心里默默道。
“托秦少爷的福,这晚上睡得相当的好。”她笑容满面,说出来的话却是专门往对方心口上插刀。
生气吗?
生气那就对了。
秦巍表情一会泛青,一会泛紫,看起来五彩斑斓的,只有一双眼睛充满恨意的盯着苏莞意。
从一开始的惊艳,想把这个女孩收入囊中,到现在,他只想毁了她,把她践踏在脚底下。
“苏莞意,你是不是觉得拿到了照片,一切就万事大吉了?”他脸上的笑容很古怪,“今天我过来就是专门给你送一份大礼包的,你看见了,一定会很喜欢。”
骆亦尘骂了一句:“有病。”
他虽然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秦巍在背后陷害自己,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骆亦尘也并不再像以前一样冲动,只是推着苏莞意,“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解决就行。”
“回去,好戏都还没有开场呢,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骆亦尘,我还真是替你感到悲哀,你现在这么维护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在暗地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估算着这会儿来送东西的人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骆亦尘臭着脸,有种很想打人的冲动。
但身后苏莞意拉住了他。
“等等看吧。”
几个人都相貌出众,站在楼底下时,自然吸引了一大票的目光,来来往往的人路过时都会看向他们。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学生,他手里面拿着一张照片,看了又看,像是在比对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秦巍的跟前。
“这位先生,有人让我转交一张照片给你。”
那人将照片递到了秦巍跟前,等秦巍伸手来接,才刚刚碰到照片的边缘,对方就嗖地一下跑出去老远,仿佛接触的这个人是瘟疫,也是洪水猛兽。.
秦巍清晰的看见了对方一眼中的嫌弃,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照片。
指尖像是触电般的疯狂抽搐,在照片即将滑落于地面时,他又用力的攥稳了。
路过的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在路过他们时,讨论声似乎也变得多起来了。
“照片上的人,有一个就是他吧?”
“长得一样的,对了,这不是前几年毕业的秦师兄吗?我的天,当初我还崇拜他来着,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啊。”
“还是换个人崇拜吧。”
诸如此类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
秦巍在科大以前也算个风云人物,毕竟有钱长得又好,因此就算是没有网络的时代,现在也有很多的学弟学妹认识他。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反噬。
唯独只有骆亦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照片到底是什么?”
怎么这些人讨论的人变成了秦巍?
“当然是秦大少爷的美照了。”苏莞意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
骆亦尘:“???”
“苏莞意!”秦巍猛然爆发,一手朝着苏莞意抓了过来。
骆亦尘打开他的手:“滚开。”
秦巍脑海中烧起了一把火,焚烧了所有的理智,他一拳挥向骆亦尘,势必要发泄掉心中的怒火。
那张照片被风吹落在地上,照片里,两个赤条条的,没有打马赛克的男人纠缠在在一起。
苏莞意啧了一声,连忙别开了脸,他再次看见了那个长得像球一样的主任。
对方一边用帕子擦拭着脑门上的热汗,一边瓮声瓮气地喊:“那边的,都给我住手,太嚣张了你们,居然公然在学校里面打架,你们还有没有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了。”
苏莞意眼疾手快地拽住骆亦尘的衣领,把他拉出了战场,一脚踹在秦巍的膝盖上。
扑通!
秦巍毫无防备之下,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恰好主任跑到了他跟前,歘地来了个急刹车。
他一脸懵,“这,同学,知错能改善是好事,但跪下就不用了。”
秦巍:“……”
他忍着膝盖的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极了道:“苏莞意,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给我等着。”
主任一听着威胁,那还得了,气得骂道:“你们还要打架?!都给我写两千字检讨——”
等等,这两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还眼熟得不像是自己学校的啊。
“你和秦远清,倒还真像是兄弟。”苏莞意嘲弄道,“秦巍,你自己用了肮脏的手段,想逼我卖生产线,卖工厂,结果业障报应到了你的头上,你就受不了了?”
“你还真是个双标狗啊。”
她满脸鄙夷。
这就不像个爷们能做出来的事。
“秦巍?”主任拔高了声音,仔细一盯,对了,这张脸,不正是他们学校之前的那个模范来着?
可这人,不是毕业了吗?被人认出来的秦巍脸色一黑,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冷汗滚落。
该死的。
“对了,还有你,你是那天来的那个小丫头。”主任忽然又指着苏莞意,“我还记得你,你是首都大学里面的学生,你又来干什么?”
他看见苏莞意都觉得头痛。
总觉得这小丫头来了没什么好事情。
苏莞意满脸纯良地笑了笑:“主任,我就是送我哥过来的,而且,校园里又没有封闭,我记得是允许外人进入的吧。”
主任觉得简直就是撞了个鬼,学生对老师有种天然的畏惧,就算是别的学校的,过来时也没这么嚣张的,这丫头就是个老油条了。
他心里念了两遍清心咒,瞪着骆亦尘,“我也记得你,你上次打架,我没记你的过,这一次……”
“主任,你看错了吧。”苏莞意拦在骆亦尘跟前,嬉笑道,“刚才揍他的是我,你还是记我的过吧,我愿意受着。”
“……”主任差点气得一口气没撅上来。
首都大学的那一群老狐狸最是护犊子,他一个科大的主任跑去记人家学校学生的过,那不是纯粹的找打吗?
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别在我这里嘚瑟,就算你是首都大学的学生……那是什么?”
他咦了一下,看见了一张照片,弯腰去捡了起来。
秦巍才发现自己拿着的照片不见了,慌张地伸出了手:“主任,那是我的……”
其他人看了勉强还能解释,但一旦主任看见了,就完了。
“原来是你的啊,给——”主任递给他时正好看见照片上的内容。
“???”
什么鬼?
视觉上受到了暴击的主任手一抖,于是秦巍还没有拿到照片,又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秦巍额头上青筋像是蚯蚓一样鼓出,这死胖子故意的!
主任现在心肝脾肺肾都在颤,他努力瞪大了那双小绿豆眼,伸长了脖子去看。
秦巍:“……”
苏莞意:“噗。”
笑不活了,这主任怎么这么有意思。
骆亦尘的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不信邪的主任再一次接受了暴击,他浑身都气得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东西说:“照片上的人,是,是你——”
秦巍像是被人扒掉了一层皮,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捡起那张照片,揉皱在了自己的掌心。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车里,踩上油门,离开。
吃了一嘴巴车尾气的主任在风中凌乱了。
原本他们还商量着,等到校庆大会的时候,请上几位优秀的同学回来做演讲的,其中就有秦巍,可现在,这人还能请回来吗?
他脑海里面一片恍惚。
不远处。
骆煊看见秦巍开车离去,若有所思。
骆亦尘,这是得罪了秦家大少爷?
秦巍离开后直奔公司。
助理看见他怒气冲冲地回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大少。”
秦巍扯掉了领带,阴恻恻道:“她去找那个女人,还有她那个要死的妈也一起找回来,臭女人,居然敢骗我。”
助理直觉今天发生了一起大事情,虽然不清楚,但还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匆匆地应了一声就赶紧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助理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推门进了屋子,“大少,人,人都不见了,她那个妈,听说是昨天已经出院,被人接走了。”
砰的一声巨响。
烟灰缸被秦巍狠狠地掼在地上,炸开的玻璃碎片溅了一地,飞起的碎片划伤了助理的眼角,鲜血顺着流下。..
秦巍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贱人,苏莞意,顾淮洲,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又一脚踹翻了椅子,想起今天那些学生的窃窃私语,心里面就像是刀割一样难挨。
他原本苦心经营得好名声,如今就这样被人给毁了。
助理匆匆擦掉脸上的血,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跟在秦巍身边这么多年,他也摸清楚了这位大少的性子,现在要是凑上去,那就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怼,活生生的找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响了门。
助理松了口气,转身开门,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情?”
来的居然是前台:“楼下,来了一位叫骆煊的先生,没有预约,只是说他过来给他弟弟骆亦尘道歉。”
“骆亦尘?”骆煊对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啊。
这兄弟两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眼里划过一道流光,但直觉这是个机会,低声道:“把人给喊上来。”
……
四合院。
江慧芳听到苏莞意的描述后,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干得好。”她擦掉了自己笑出来的眼泪,可算是吐了一口恶气,“咱们家又没招谁惹谁的,就为了那么一点小东西,他却能害了一个人,现在这业果落到了他自己身上,该,活该!”
她又骂了两句秦巍不是东西。
苏莞意等她笑完了之后,才说:“工厂那边可以去看看了,尼克尔先生准备的生产线在这两天应该就会送过来,我瞧着几位叔叔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江慧芳点点头:“我知道,这几天瞒着他们,确实有些对不起他们。”
可这种家务事,她也不能拿出去说。
“还有一件事。”苏莞意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又摸了摸鼻尖,“顾大哥明天晚上想请你吃个饭。”
“请我吃饭?”江慧芳先是一愣,不过瞧见女儿的样子,她又恍然大悟,捂着手掌当场就笑了,“他这顿饭倒是来得有些晚了,现在才想起来。”
苏莞意:“……哪里晚了。”
江慧芳乐呵呵地说:“原本这顿饭我还以为在瑜市我就能吃上的,谁知道就硬生生地生生地被你们磨到了这时候。”
苏莞意脑仁抽痛,一阵无言。
眼见着自家女儿有些恼羞成怒,江慧芳这才忍着笑说:“你放心,妈保证,明天晚上到场。”
苏莞意看她妈这么兴奋,只能连忙转移了话题,将工厂的地址交给了她,让她明天就可以带着人过去,自己则是回了学校。第二天傍晚。
一点夕阳洒在四合院里,照出屋子里的母女二人
江慧芳挑了几件衣裳出来,问:“你说妈是该穿这件好,还是该穿这件好?”
她满脸纠结,又觉得不太满意,最后将衣裳扔到了床上,“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衣裳,早知道就带两件好衣裳了。”
苏莞意捂着自己的脸,有些绝望:“妈,咱们只是去吃顿饭而已,没有外人的。”
倒也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吧。
江慧芳:“你不是说,淮洲的爷爷和父亲也要来?”
她碎碎念着:“见亲家,总得好好收拾,咱们家世比不得淮洲他们家,但也不能随便就去了啊,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给你丢面儿的。”
苏莞意怔了下,心底猝然划过一道暖流,眨眨眼,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指着那件红色的衣裳说:“要不然你干脆就这件吧,您穿红色的好看一些。”
她妈生了一张艳丽的脸,经过灵泉水的滋养,再加上本上有了底气,退去了怯懦,风华愈盛,红色正好衬她。
江慧芳嘀咕着:“我也是这么觉得。”
她伸手捡起了那件红色的衣服,正好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苏莞意跑到外头去打开了门,看见来的是顾淮洲,她歪了歪头问:“不是说好在海纳百川见面的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淮洲:“爷爷那边有司机送,我来接你们。”
苏莞意用手碰了碰鼻尖:“那你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我妈还在换衣服。”
她将顾淮洲带到了屋子里,自打今天早上她妈带着人去厂里之后,那些合作者就不住在四合院了,而是直接住进了厂里。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好在他们没等一会儿,江慧芳就换好了衣服,拎着包出来了,笑着打招呼,“淮洲来了啊?我们走吧。”
顾淮洲:“伯母好。”
几人一上了车。
……
海纳百川。
脚步才踏进大门口,江慧芳忽然又抓住了苏莞意的手腕,紧张兮兮地问:“莞莞,你看,妈妈的妆花了没有?还有衣裳……”
越靠近,她就越不放心,万一自己哪里不好,惹得顾家人对莞莞也有了意见怎么办。
苏莞意哭笑不得:“妈妈,你妆没画,衣裳也好好的,我妈妈还是以前那个大美人,不用紧张。”
顾淮洲眼底也闪过一丝笑,道:“伯母放心,我爷爷和我父亲都对莞莞很好,也很想见见您。”
在两人的轮番安慰之下,江慧芳渐渐镇定下来,三人走向二楼的包厢。
这边的海纳百川仍旧有一个落梅轩的包厢,一进去,苏莞意就笑眯眯地打招呼:“爷爷,顾叔叔,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这是顾爷爷,这是顾叔叔。”
江慧芳深吸了口气,落落大方地招呼:“顾老先生,顾先生,二位好。”
她知道顾淮洲的母亲在前两年和她父亲离了婚,识趣地没有多问。
顾老爷子和善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顾叔就行了,我听莞莞丫头说起过你,咱们坐,都坐。”
顾淮洲的父亲和顾老爷子很像,儒雅又严肃,这会儿也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今天咱们就见见面而已。”
江慧芳:“您说的是。”
看见两人还算好相处,她也慢慢地就放心了心里的紧张,和二人拉起来家常。
顾老爷子道:“听淮洲说你打算来这边开个厂,我这倒是认识几个老熟人,回头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江慧芳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连忙道谢。
老爷子摆摆手,又说起了其他事。
大概是被苏莞意带得久了,江慧芳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本身的想法,思考,包括阅历都和几年前的她判若两人,甚至在和老爷子说话时,也能很好地接上。
屋子里倒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了。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服务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江慧芳正和老爷子搭着话,却听到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
“我为什么过来,难道爷爷心里没有数吗?一边吃人血馒头,还要一边倒过来骂,您就不觉得羞耻?不怕我妈从棺材里爬起来找你?”
江慧芳懵逼地苏莞意面面相觑。
这声音,是小尘吧?
随后,她又听到外面骂了一句:“畜生,我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畜生。”
这骂得也太难听了。
江慧芳蹙眉,实在是忍不住了,和顾老爷子说了句:“顾叔,对不住,外头那孩子和我好像认识,我出去一会儿。”
苏莞意也跟着说了句“抱歉”,接着起身。
顾淮洲:“我也去看看。”
顾老爷子默默地拿过了拐杖。
顾父:“……爸,你慢点。”
二楼上来的那小厅里,骆老爷子提着棍子就往骆亦尘身上招呼。
啪!啪!
每一下都能听到棍子落到皮肉上的声音,可见其用了多大的力道,偏偏骆亦尘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就这样受了。
“住手。”江慧芳气得不行,顾不得维持仪态,小跑过去,一把将骆亦尘拉得远离了。
她心疼地看着这孩子,低声骂道:“你这孩子,傻了不成,都快被打死了还不知道躲开。”
“江,江姨?”骆亦尘诧异道,随后又羞耻地别过脸,“我没事……”
他连抬头看江慧芳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其他的目光,他根本不在意,可是现在不一样,江姨待他像是亲儿子好,可是他现在,这么丢脸。
骆老爷子看见忽然跑出来几个人,便收了拐杖,不悦道:“你是谁,我教训我孙子,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我是他后妈。”江慧芳气得发抖,“你是他爷爷?清荣说了,他没有爸,他爸死了,你是哪门子的爷爷!没有资格的是你,不是我。”
苏莞意瞳孔骤然一缩。
她妈,真的决定和骆叔叔在一起了?
骆老爷子暴跳如雷:“混账,你敢挑拨我们父子关系。”
江慧芳冷笑连连:“骆老爷子,你当初做了什么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你还好意思说挑拨父子关系,你还真是不要脸啊,我告诉你,你想讨好清荣,就对他儿子放规矩一点,要不然,我出去就打电话告诉清荣。”骆清荣是个严肃正直的人,他在决定要和江慧芳在一起后,就将家庭环境,包括前妻这些,一一告诉了江慧芳。
骆家那点破事在江慧芳的眼里,早就已经被扒的连底裤都不剩了,尤其是骆老爷子后面越来越偏心眼儿,导致骆清荣主动申请调职,父子两个远走他乡,江慧芳当初是听着就来气。
骆老爷子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但也看出了这女人不好惹,于是质问骆亦尘:“骆亦尘,你是真不认我这个爷爷了?”
整个小厅里面寂静无声。
苏莞意用手肘撞了骆亦尘一下,“骆亦尘!”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这不太像是他的性子啊,怂的跟个缩头鹌鹑似的。
骆亦尘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喊了爷爷,那就是伤了江慧芳和苏莞意的心,可如果不喊……
苏莞意和他相处这么久,轻而易举的就看出来他现在的不对劲,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这老家伙的手里?”
老家伙……
顾老爷子眼皮子颤了颤,他非常庆幸,在这小丫头的心里,自己还是个爷爷。
骆老爷子更是生气,毕竟苏莞意这话明显就是在骂他,他手气得直哆嗦:“骆亦尘,你就是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的?”
“不三不四”几个字压下来,骆亦尘心头是彻底火了。
“够了!”
怒气冲冲的低吼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骆老爷子更是用拐杖指着骆亦尘的鼻尖骂:“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没错,我是反了天了,反正从小到大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骆亦尘自嘲道,“你问这话就问得搞笑了,说你是我爷爷,可你心里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孙子,你哪次不是故意用我妈的遗物来威胁我,今天我告诉你,这东西我不要了。”
遗物?
苏莞意眼皮子一跳。
“遗物?”江慧芳也惊呼出声。
母女两个不约而同的问:“什么遗物?”
苏莞意脑袋里豁然开朗,她就说,依照骆亦尘这个脾气,怎么可能会忍受骆老爷子拿着棍子往自己身上招呼,原来还真是把柄被人捏住了。
不过这姓骆的老东西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拿着死人的遗物来威胁自己的孙子。
骆老爷子矢口否认:“混账,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你妈妈的遗物来威胁过你了?你果然就是个来报复的孽种!”
这老爷子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老头,声音一波接一波的高,居然把包厢里面的人都给惹了出来。
骆煊帅先冲过来扶住骆老爷子的,“爷爷,你没事吧,是不是弟弟又惹你生气了?”
其他人:“……”
苏莞意更是撇撇嘴,这一开口就是老茶师的味道了。
骆家人今天似乎在隔壁的包厢里面聚餐,除了骆煊,里头还出来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一个大腹便便,脑门油光瓦亮,西装革履,看起来便像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人。
男人关怀的问:“老爷子,没事吧?”
骆老爷子平息了一口心头的怒气,叹道:“让您见笑了,李先生,我这孙子啊,有时候就是爱和我呛声。”
他不着痕迹地又抹黑了骆亦尘一把。
中年男人蹙眉,瞧着骆亦尘欲言又止,神情很是复杂,半晌,他才道:“小尘,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听叔叔说这些话,可怎么说,你妈妈曾经和叔叔也是朋友,你作为她的儿子,该懂事了,别让你妈妈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苏莞意觉得有些奇怪,从这位李先生的态度感知到,这人居然是真心在劝。
也就是说,他对骆亦尘没有任何敌意,反而更像是长辈关怀晚辈。
骆亦尘隐忍下自己愤怒的情绪,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等。”苏莞意啪地一巴掌扇在骆亦尘的后脑勺,“错的又不是你,你嗯什么嗯。”
她勉强捋清楚了思绪,嗤笑道:“骆老爷子,人在做天在看,张口就污蔑自己的孙子,你就不怕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后还遭天打雷劈吗?”
老一辈的人难免都有些信奉神神鬼鬼和因果关系,听闻苏莞意这么一说,骆老爷子差点当场被气的撅过去。
“你,你……”他呼吸不畅,连骂都骂不出来了,整张老脸涨得通红。
李先生更是不喜,“你这姑娘,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对长辈这么说话?”
“我可没有这么个恶毒心肠的长辈,我爷爷在旁边站着呢。”苏莞意脑袋往旁边一转。
看好戏的顾老爷子乐呵呵的说:“诶哟,我们家莞莞平时脾气直了一点,这位先生千万莫要介怀。”
李先生在看见顾老爷子冷不丁一激灵,“顾,顾……”
没等他说完,顾老爷子就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挑明自己的身份。
李先生咽了口唾沫,打死都不敢相信,在这里居然见到了这位大佬,顾老爷子身份非凡,自打国家开始发动经济之后,顾家可是一直走在前沿,让人望其项背,他这种身份,在顾家的面前可是不值一提,平时就是用尽关系也见不到顾老爷子,今天在这里居然见到了?他还呵斥了顾老爷子的孙女儿?
玩犊子。
骆老爷子不认识顾家人,也没有在意,倒是骆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奇怪,这几个人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背后有长辈撑腰的苏莞意爽了,在老爷子默认的态度之下,言语越发犀利:“你们祖孙二人口口声声说小尘又是刺激你们又是不懂事,那倒是说说他怎么不懂事了,是在老头你无理取闹,拿着棍子,要抽他时躲也不敢躲,还是在他哥哥污蔑他时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肯说?”
她只相信自己看见听见且认识的人。
骆老爷子眼珠微凸:“若不是他和我顶嘴……”
苏莞意:“他为什么要和你顶嘴,你倒是说说原因啊。”
相比于一言不发的骆亦尘,伶牙俐齿的苏莞意,让骆老爷子有些无处招架。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出气,喉咙里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些话,是绝对不能拿到李先生的面前来说的。骆煊试图打圆场:“不过是一些家庭小事……”
苏莞意凉飕飕地看过去,“你在包厢里面你又听见了,你长顺风耳了?”
骆煊余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说不出来了。
这女人的嘴巴,怎么这么损!
骆家人的态度格外奇怪,李先生这种外人都发现了些许不对,他隐晦地问:“小尘,你大伯请我吃饭之前,说你因为上次的事情想和叔叔道个歉,这是真的?”
骆家人脸上淡定的表情绷不住了。
这个李大脑门怎么就这样问出来了!
骆亦尘了然,骆老爷子今天喊他出来,根本就没有说是什么事情,而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这个爷爷准备让自己给骆煊背黑锅。
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了放弃某些东西,当然不会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一手插着兜,讥诮道:“李叔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给你道什么歉,今天我还在学校里就被匆匆地喊到了这边,我爷爷就把我喊出来交代了几句话,说什么让我看见你之后我就说对不起,我心里想着,我也没有杀人放火吧,好像也没有在你面前做错什么事吧,怎么就非得道这个歉了?”
他确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骆老爷子每次都是自己的亲孙子搞砸了事情,让他来做这个背锅人,这次,大概也和骆煊脱不了干系。
骆老爷子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可这会儿发懵的骆煊没有再安抚他。
骆家几口人都陷入了一种惶恐。
李先生本名李达,因为脑门大,被人戏称为你大脑门儿,人家这么喊他,他也不生气,反而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可就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
骆亦尘是他和他老婆两个人最好的朋友的儿子,他才会恨铁不成钢,可骆亦尘这话一出来,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略显凶悍的眉眼往下压,“亦尘,你和叔叔说句实话,上次我来你们家,你翻我公文包没有?”
他上次去骆家拜访,回去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公文包被人动过,但顾及着两家的关系,他们没有直接质问,而是旁敲侧击,而骆老爷子也给了他回复,说是骆亦尘不懂事。
但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可不一定如此。
骆老爷子死死地盯着骆亦尘,眼珠子都快爆炸了。
苏莞意一瞧,哟呵,你个小老头儿看什么看,她脚步往前一跨,不偏不倚正好站在骆亦尘的前方,和骆老爷子大眼瞪小眼。
来呀,比比谁的眼睛大。
骆老爷子那张风干的面皮抽了抽,别开了眼,提醒:“小尘,做错了事情,就该自己承认!”
骆亦尘神情一阵恍惚,有多久他都没有听到自己的爷爷这么喊过自己了。
“爷爷,你说得对,做错的事情就该勇于承认,以前你包庇骆煊太多次了,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背锅了。”骆亦尘深吸了一口气,在说完这段话后,他压在身上的泰山仿佛都移开了,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骆煊面如土色,他根本不敢去看李先生的目光。
李先生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听到骆家人说骆亦尘的那些坏话大概都是假的,阴阳怪气地说:“没想到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为自己的孙子豁得出脸面,撒这种谎,我这个小辈自愧不如啊,不过我这人不太喜欢被人骗,行了,骆先生,合作的事情就算了吧。”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那对中年夫妻,也就是骆煊的父母慌慌张张道:“李先生,我们之前也不知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骆煊,还不赶紧过来给李先生道歉!”
“李先生,是我们这个做父母的不对,没有太关注孩子,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李先生懒得和他们再废话,刚才没爆出来的时候个个都在旁边看好戏,现在爆出来了,就知道慌了?
真是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着呢。
他拍了拍骆亦尘的肩膀:“之前是叔叔误会你了,叔叔给你赔礼道歉,要是有时间,咱们叔侄两个再吃个饭。”
骆亦尘一愣,脸上露出个浅浅的,久违的笑容:“好。”
李先生这态度现在是摆明了,不想和骆家人在牵扯上关系,夹着公文包,飞快地就离开了。
眼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骆煊的父亲骆清平忍不住埋怨了一句,“爸,你在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生怕出不了事?”
骆老爷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还会被儿子训斥,脑袋僵硬地扭过去,目光发直。
“你刚才,说什么?”
骆清平张嘴还想再说,但骆老爷子忽然双眼一翻白,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爸!”
“爷爷!”
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大家都没有想到,骆老爷子最后竟然是的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晕的。
骆家人在骆老爷子晕了之后,手忙脚乱地就抬着人离开了,留下骆亦尘一个,尴尬道:“江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什么叫做打扰。”顾老爷子爽快道,“你是慧芳孩子,那咱们就是一家人,进去吃饭吧。”
骆亦尘:“??”
这就快进到一家人了?
顾老爷子对晚辈要格外的宽容些,骆亦尘一开始还有不自在,一顿饭吃到后面时反而越来越放得开了。
只是,一想到这是苏莞意和顾淮洲两个人因为在一起,而特地宴请了双方家长,他心头就难免有些失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着敬顾淮洲。
“莞莞如今是我的妹妹,别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心里面有数就行,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以后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淮洲端着酒杯和他碰了碰,“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两个男人端着酒杯,都是一饮而尽。
顾淮洲性格沉稳,但在这种时候,也难免多喝了几杯。
骆亦尘更是心头不舒服,整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苏莞意在边上看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吃完饭,苏莞意率先将骆亦尘塞进了车里,和顾淮洲站在马路边吹冷风。
两个人十指紧扣,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彼此的身上传来。顾淮洲抬手压着一把苏莞意的头发,趁众人没有看这边,低头在她脸颊上碰着碰,“外面冻,回去吧。”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苏莞意心尖儿都颤了颤。
她一直以为,顾淮洲是冷静的,是克制的,但现在,他唯一的出格都给了自己。
对方身上有着独属于这个年代的保守,从来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即便是大晚上。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用小手指头挠着对方的手掌心,“知道了,走了。”
她转身上了出租车。
顾淮洲被掌心那若有似无的瘙痒感刺激到了,只是喝了酒的他难免有几分迟钝,没有抓住那只作乱的小手指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莞意离去,自家的车停在了面前,顾老爷子好气又好笑地说:“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孙子这样失态的时候。
亲脸颊什么的,他这孙子哟……
顾淮洲喝了酒不宜开车,就把车留在了这边,自己则是上了顾老爷子那辆车。
反正是自家产业,也没什么可怕的。.
……
顾家这边一派喜气洋洋,骆家那边就有些萧瑟凄惨了。
骆老爷子是在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才从病床上醒过来的,他年纪大了,情绪一激动,脑袋充血就晕了过去,好在不是脑中风,没有生命危险。
一醒过来他就追问自己的儿子:“你给李先生打过电话没有?”
骆清平闷声道:“爸,哪有这么容易啊,那李大脑门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向着那小子,如今那小子揭穿了我们,这关系,修复不好了。”
他其实在心底里还是有些埋怨自己父亲的,只不过昨天被骆老爷子那番阵仗吓住了,这会儿也不敢多说。
外头助理买了粥进来给骆老爷子。
骆清平打开,一股香味扑面而出,他自个儿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睛有些发直。
“今天的粥怎么这么香,你是在哪家买的?”他忍不住问。
“就过去那条街,对面再起商业圈的那地方。”助理挠头,“楼下今天卖完了,我就去那边买的。”
“还有没有,再去买一份。”骆清平忍不住道,给了他20块钱。
骆老爷子这会儿已经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等吃完后,他才打了个嗝,阴沉道:“枉我以前对那小兔崽子这么好,现在就养出个白眼狼。”
“爷爷,你就是太顾念亲情了。”骆煊在旁边故意上眼药,“我本来不想说的,但小尘这做得也太过分了,他以前也没少在我的面前说您的坏话,现在明知道这个合作对咱们家很重要,他又故意闹这么一出,没了这个合作,咱们家以后只怕是……”
骆煊说的这番话骆老爷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又气又急,但却毫无办法,只能骂:“那小贱种。”
他从来没有骂过这种话,骆家父子暗中交换的一个眼神。
看来老爷子是对那小兔崽子彻底失望了。
骆煊趁热打铁:“爷爷,其实我最近通过一个渠道认识了秦家人。”
“秦家?”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你说的是那个秦家?你怎么和他们家搭上关系的?”
“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秦少爷和小尘之间有些摩擦,他说了,只要出了这口气,秦家的产业合作可以向我们这边开放一些。”
秦家不仅仅做食材生意,这些年在其他行业也有所发展,外面都传言,几乎已经快要追上顾家了。
骆老爷子心头一片火热,和这样的庞大的家族合作,他们骆家就能够成功转型,重新跻身于上流社会。
但他又不悦道:“只是那小兔崽子如今和我撕破了脸,现在恐怕不会再轻易回来了。”
这点认知,骆老爷子还是有的。
骆亦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脾气倔得要死,就和他那个妈一样。
骆煊眼神微闪,装作不经意的提议:“咱们手里面不是还握着他妈留下的那些东西么,小尘一直都想要这些东西,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只要和他做个交易就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骆老爷子面前把话挑得这么明白,骆老爷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这个大孙子似乎比自己想的要更有心机一些?
骆煊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所以没有再在骆老爷子的面前伪装。
“爷爷,现在咱们就只剩下这个机会了。”他着急地催促。
秦少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骆老爷子陷入了沉思,苍老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痛恨,“就按你说的做。”
……
骆亦尘打从那次聚会之后,有好几天都没有再回过骆家,也没有听到那边的消息,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放不下,但实际上,离开了骆家这段日子,他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但好日子不长,这天他又被骆煊拦住了。
宿舍楼下,树林边上,兄弟两个人面对面,一个脸上神情冰冷,另一个虽然笑着,但这笑却不达眼底。
骆煊这人纯属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骆亦尘厌恶道:“好狗不挡道。”
“小尘,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不过爷爷让我告诉你,小婶的那些东西,他已经打算还给你了。”骆煊风度翩翩,目光在他的脸上游转,“你如果想要的话,今天就和我走一趟吧。”
他试图从骆亦尘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骆亦尘垂眸,苍白的脸上带着冷意:“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以前的他就像头驴一样,而那东西就是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让他被鞭打了也只能心甘情愿。
现在,他不想再做这头驴了。
“小尘,爷爷真的准备还给你了,咱们一家人也拧巴得太久了,再拿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思了,你今天要是想要,我给你个地址,你自己过来拿吧,小婶的东西,一直都放在那边。”骆煊拍了拍他的肩膀,成竹在胸地笑了。
骆煊走后的很久,骆亦尘都像是双脚伸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海边。
露天户外营地。
来往的男女宾客穿着时尚,骆亦尘被骆煊带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微皱着眉:“你想带我去哪里?”
骆煊不怀好意道:“你不是想要东西吗?东西就在这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骆亦尘一手插着兜,准备转身离开。
他不是傻子,好好一个户外活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他母亲的遗物。
但已经来不及了。
骆煊诡异地笑了,他冲着旁边几个安保打了个手势,几人将骆亦尘团团围了起来。
“骆煊!”
“你这样喊我也没用,这一切都是爷爷默认的,来都来到这个地方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也能少吃一点苦头。”骆煊抱着手臂看好戏。
骆亦尘拳头朝着其中的一人砸了过去,但却被那人轻松避开,并且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双手反剪住,拽着他往里面拖。
一路连拖带滚,骆亦尘被人拽到了一个露天的钓鱼场,鱼塘周围和外面大不相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人坐在边上,拿着鱼竿钓鱼。
那人影很熟悉。
骆亦尘才走到边上,脸色变微微一变:“秦巍?”
“骆煊,你和秦巍勾结在一起?”
“说什么勾结的,也太难听了吧。”骆煊抱着手臂笑了,“你自己做出了一些对不起秦少的事情,只是我和爷爷都看不过去,让你过来和秦少道个歉而已。”
随后他又讨好地朝着秦巍笑了笑:“秦少,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骆亦尘一颗心凉了下去。
他没想到,那老头能不近人情到这个地步。
秦巍收了鱼竿,漫不经心地起身,抓住了骆亦尘的头发,“你上次不是还很嚣张吗?”
骆亦尘被迫抬起了头,双眼冷漠地看着地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下,那笑容中充斥着讥讽而轻蔑。
他还记得对方那张照片。
秦巍心头一阵窝火,一拳砸上了骆亦尘的肚子,骆亦尘痛得面色惨白,但只闷哼了一声。
秦巍收回手,可惜道:“让你跪下道歉,我倒是没有什么兴趣,如果是那个女人,勉强还能考虑一下。”
骆煊听到这话时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易举地将骆亦尘骗过来,那是靠着对方母亲的遗物,可是苏莞意那个狡猾的女人,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秦巍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那个女的好像有电话来着?”
助理拿着之前工厂里留的电话递了过来。
“打吧。”秦巍歪过头冷冷道。
助理拨通了电话,递给了骆亦尘。
骆亦尘冷漠地将头偏向了一边。
秦巍冷嗤,忽然转身又是一拳砸在骆亦尘脸上,“我倒是忘了,你们两个感情好得很,说什么也不愿意给她打电话是吧?行,你不打我帮你来打这个电话就可以了。”
说话间电话已经通了,那头传来了冷冷清清的声音。
学校里,已经下课苏莞意站在教室外面,接通陌生电话的瞬间,心头跳了一下。
总感觉要出事了。
她“喂”了一声,电话那边才传来了一道莫名其妙的笑,“苏莞意!”
这声音……“秦巍?”
苏莞意握着电话的手一紧。
她不知道秦巍是怎么拿到她电话的,但此刻心里的不安越发地扩大了,“你找我,什么事?”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声音。”那边的人啧了一声,“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苏莞意拧眉:“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那我挂了。”
神神叨叨的。
秦巍冷冷地威胁道:“和你好得不得了的那个杂碎在我手里面,你要是不想他出什么事,就自己过来找我吧。”
电话那头的人顺便报了一个地名。
苏莞意捏紧了手机,沉默了片刻:“你把他怎么了?”
“怎么了?”秦巍语气似乎很轻快,紧接着,苏莞意便听到了一声闷哼。
即便那头的人在压抑着,但苏莞意还是听出来了骆亦尘的声音。
“我会赶过来的。”她声音沙哑又危险,“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头回应他的人,似乎又是一尘砸在了骆亦尘的肚子上。
苏莞意眼中酝酿着怒火,挂掉了手机,又拨出了另外一个电话。
……
大屏街。
苏莞意对这地方并不熟悉,只知道这里是很多有钱人的消费场所,及各种娱乐于一身,相当奢靡。
她循着路标,往秦巍给的地址而去,脚步匆匆。
旁边却有一群人撞过来,苏莞意被人撞了一下,同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哎呀,怎么回事,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
苏莞意微微蹙蹙眉,即便她走得匆忙,但是没看路的可不是她。
只是现在情况十万火急,她懒得和这些人掰扯,匆匆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她这话才刚刚说完,旁边一个女生就愣住了。
苏妙语死死地盯着苏莞意的那张脸,指甲嵌进了手掌心,即便知道苏莞意已经来了都城,可是她从来没有主动地去寻找过苏莞意的身影,甚至还有意避讳。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她,毕竟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场所。
“小意,好久不见了。”她眼神晦涩地打了个招呼。
其实,她不用躲藏的,她苏妙语,可不是以前个任人欺负的苏妙语了。
这声音对于苏莞意来说陌生又熟悉。
她诧异地抬起地抬起头:“苏妙语?”
“你们两个认识?”被撞的那个女孩子表情诧异,但紧接着是面色一变,雨过天晴,“没想到这妹妹居然是妙语你的熟人,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苏妙语是秦巍的未婚妻,这件事情在圈子里面已经传开了,秦家现在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大家出来时也都愿意捧着她。
但苏妙语却并没有搭理她,而是死死地盯着苏莞意,过了好半天才阴阳怪气地笑着:“小意,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姐姐劝你,要是没有这个消费实力,就还是赶紧离开吧。”
苏莞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件事情就用不着你担心了。”
即便最开始看见对方时有些诧异,她也很快平静下来。
她想到了剧情兜兜转转的,苏妙语还是来到了都城。对于苏莞意来说,如今的苏妙语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骆亦尘。
她准备离开,可是苏妙语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她走,整个人挡在了她面前,高高在上道:“你还是这样不听劝,小意,姐姐说的话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挥霍姐姐的一片苦心。”
她心中有些激动。
依照自己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收拾苏莞意报仇啊。
苏莞意快被这白莲花的语气熏吐了,姐妹两个人早就已经撕破了脸皮,这才过了几年啊,苏妙语就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旁边几个烫着卷发打扮时髦的女孩也察觉到了姐妹俩个人之间的不对劲,不着痕迹地互相交换了眼神,故意问:“妙语,这是你妹妹呀?”
“这是我小叔的女儿。”苏妙语将散落下的头发轻轻地拨弄上去,隐晦地提醒这群女人,“小意,怎么说你也是小叔唯一的女儿,现在你又还在读书,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你也不能拿着他的钱到处挥霍,好来这些地方消费吧。”
苏莞意神情厌恶:“你失心疯了?”
苏妙语咬牙。
这死丫头,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无形的硝烟已经弥漫开了,有几个人精是格外的会看脸色的,当场便站在了苏妙语的那边,义正词严地的指责:“原来还是个学生啊,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妹妹还是赶紧自己回去读书吧。”
“就是,这里消费高得很,万一妹妹到时候被扣在这里,岂不是给咱们妙语丢了面子。”
更有人直接喊来了巡逻的安保:“你们这里怎么回事还放这种学生进来,一个人有钱没钱,能不能消费得起这种地方,你们难道不看的吗?”
那姑娘说话很大声,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时之间不少的目光都落在苏莞意的身上。
苏妙语心中得意洋洋,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只用提一句,就会有无数人过来帮忙。
苏莞意原本是不想和这些人掰扯的,可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妙语还是老样子。
那安保看见这么一群打扮时髦的姑娘,而且都还是熟客,连忙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实在是没有注意给客人带来给你不好的体验,我们马上就把人给赶出去。”
又见苏莞意衣着朴素,只穿着简单的黑色棉衣和牛仔长裤,虽然长相漂亮,但确实不够时髦,冷着脸道:“抱歉这位小姐,我们这里来客都是有限制的。”
他说着话,便要来推苏莞意。
苏莞意利索地躲开,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保安的手腕。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匀称而修长,但力道却很大,保安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痛呼了一声,“这位先生……”
顾淮洲冷冰冰:“消费限制?吕屏什么时候改了规定?”
吕屏,这是一个在太平街如雷贯耳的名字。
对方是这个娱乐场所的主人,在这里,大家都会称呼这人为那位,而不敢随意提起名字,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苏妙语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陪在苏莞意身边的那个男人,眼见男人长相俊美,她心里一阵酸涩不平,开口道:“先生,这里本来就是有钱人才能够消费的场所,我让这位保安把我妹妹带走,也不过是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消费能力,而要打肿脸充胖子,我也只是关心妹妹而已。”
苏莞意这死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让这男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保安收回手,揉着自己剧痛无比的手腕,现在只能附和她的话,“我们这里虽然没有消费限制,但实在是不建议由学生过来消费——”
他声音戛然而止。
一张黑卡被男人甩到了他面前,“这个消费够吗?”
黑卡是这会所近两年才推出的东西,听说是吕屏效仿了国外,办的什么制度,每一个在里面混迹的人都为了这张卡而打破脑袋,但能够得到的人却少之又少,这种卡一共只发行了五张,能拿到的人,身份在整个都城里面都属于顶尖的那一批。
保安一颗心刷的降到了谷底。
他好像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苏妙语微愣,随后嘲笑道:“这位先生怕是搞错了吧,人在这里消费的都是金卡,你就算是想要拿一张卡来滥竽充数,但也不应该拿一张黑色的呀。”
她心里因为顾淮洲俊美的面容而升起来的那点好感瞬间被打散,只剩下讽刺。
苏莞意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居然打肿了脸充胖子。
可是她这话一落音,却发现周围死寂一片,根本没有人附和她。
而旁边跟着的那几个小姐妹也是目光奇怪,过了好半天,她身后才有人小声的提醒:“妙语,会所里确实有黑卡这种东西,不过,这种卡听说吕老板一共也只弄了五张出来,每一个拿到的人都……秦少没有吗?”
听她说完这话,苏妙语就浑身僵硬住了。
秦巍手里拿着的是一张金卡,所以她才不知道。
顾淮洲目光淡漠至极:“秦家,也配?”
秦家对顾家来说,不过也就是个暴发户。
四个字,却像是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苏妙语的脸上。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靠着秦家才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她一直引以为荣的便是自己是秦巍的未婚妻,但现在,连整个秦家也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苏莞意抓着男人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她现在没心思去和苏妙语扯那些。
只是在和对方擦肩而过时,提醒道:“苏妙语,你究竟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狐假虎威也要有个度,否则等她腾出手来,她也不介意撕了她这张假皮。
两人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而这一次保安不敢再拦。
他早已经冷汗涔涔,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听信这些女人的话。
一时间,他连这几个时髦的女郎也怨恨上了。苏妙语僵硬地站在原地。
苏莞意离开时的那几句话,让她又恍惚想起了那段被对方支配的日子,浑身发寒。
而现场的氛围,也变得很诡异。
忽然,不知道有谁低声道:“我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了。”
谁?
大家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她,包括苏妙语。
她也想知道,苏莞意究竟找了个什么人。
“听说,黑卡持有者中,最年轻的一位,才二十几岁,是顾家……二少。”
轰隆!
大家脑袋都像是炸开了,只剩下一团浆糊。
顾家,都城上流社会里,应该少有人没听过这个名号。
顾二少一手创办霆川,短短几年,就一跃成为都城巨擘,成功之路让无数人想要复制,但却都是画虎不成。
难怪对方能说出那样嚣张的话,顾家那身份,看不上秦家,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几个平时和苏妙语玩得好的塑料小姐妹忍不住在私底下交换了个眼神,很是微妙。
其中,一个圆脸姑娘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妙语,秦少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啊?”
苏妙语难看地笑了笑:“我只听说顾二少,但还是第一次见……”
她到都城的时间晚,接触的都是些因为秦家而捧着她的人,而秦巍也从不会将家中实情真的和她说明白,只觉得秦家就是最厉害的了,哪里还知道,那个一直陪在苏莞意身边的男人,居然有这么高的身份。
她本以为凭借着如今的自己,会将苏莞意踩在脚底下,现在却被现实给打了一巴掌。
其他几个女孩都掩唇而笑,眼里带着些讥讽。
她们说的可不是见没见过的事情,而是黑卡。
连黑卡都不知道,秦家这个未婚妻,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啊。
苏妙语心里焦躁,却又只能强装镇定,她拨开了耳边的发丝,不自然道:“阿巍还在等我,我就不和你们说了。”
说完,她拎着包匆匆离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她离开后,圆脸姑娘嗤笑了一声:“秦少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她啊?还有她那个妹妹,不是说,莫家那位一直喜欢顾二少吗?怎么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捷足先登了。”
“不知道,咱们等什么时候去打听打听。”
……
钓鱼场的外面被人守着,苏莞意和顾淮洲进去时就被两个人拦住了。
“里面已经被人包了,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苏莞意:“你们秦少找我来的。”
两个保安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她进去。
可是在顾淮洲跟着一起进入时,两人却又拦住了他,“我们秦少只允许这位小姐一个人进去,其余的人不能入内。”
苏莞意眉眼往下一压,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漠然和冷意。
秦巍还真是把想做坏事的念头都写在了自己的行动里。
顾淮洲更是冷声道:“滚。”
两个保安脸上闪过羞恼之色,伸手就要去推他,“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这里指使我们。”
顾淮洲揪住对方的胳膊,反手一拧,将另外一人踹飞了出去。
两个人都重重的撞在栏杆上,面露痛苦之色。
“你……”
但顾淮洲和苏莞意已经进去了。
鱼塘边。
骆亦尘被两个人反扣着肩膀摁在地上,脑袋紧贴着地面,头发湿漉漉的一片,一双眼睛都难以睁开。
秦巍放下手里面的鱼竿,踱步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脸颊,恶意满满地说:“刚才你不是还挺嚣张吗?现在怎么嚣张不起来了,有本事的,你再骂两句啊。”
骆亦尘呛出了两口水,片刻后,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无声骂道:“废,物……”
秦巍眼底腾出一抹怒火,他一脚踩在骆亦尘的手掌上,抓起他的头发,让他被迫往上仰,“废物?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真就挺像一个废物的,当然,我也能让你变得更废物。”
他亲自拽起骆亦尘的脑袋,摁进了水里。
水里面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求生的本能让骆亦尘挣扎着,一双手指陷进了泥里。
骆煊就在旁边站着,见状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他早就想这样对骆亦尘了,但是爷爷看起来被自己糊弄住了,实际上,爷爷动手虽然重,但他们兄弟间要真这么做,只怕是爷爷也觉得自己有问题。
苏莞意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眼见着那一道脆弱的身影在水里面扑腾,挣扎的力度渐渐得变小,心里的那把怒火被泼了一盆油,熊熊燃烧起来。
“秦巍!”她飞快走过去。
秦巍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转过了头,眼见着苏莞意愤怒而来,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来了?”
苏莞意看见这笑容时,心里的怒火越发的旺盛,甚至想将这个笑容撕的稀巴烂。
但秦巍保镖拦住了她。
“让我看看时间,才过了多久,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过来了,这个小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啊。”秦巍心里不是滋味,在看到顾淮洲时候,瞳孔缩了缩,故意道,“苏莞意,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到底是顾二少,还是这个小子?”
他将骆亦尘从水里拽了出来,故意道:“你要是喜欢这个小子,只要你说出来,看在我很欣赏你的份儿上,我可以将他给放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大家心中都清楚,就算是苏莞意救人心切,但等她选择了骆亦尘后,仍旧会在顾淮洲的心里留下一根刺。
苏莞意冷冷地看他,蓦然间笑了:“秦巍,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秦巍:“你什么……”意思。
苏莞意直接掏出了电棍,往拦着自己的那保镖身上狠狠一摁。
保镖瞬间抖成了一颗海草,随风飘摇了一会儿后,整个人都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莞意,你敢动手!”秦巍怒喝一声。
他着实没有想到,苏莞意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苏莞意冷笑:“你都不要脸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避开了来抓自己的保镖,拉着对方的手,又是一电棍下去。
而顾淮洲就更粗暴了,看见有人在她背后,直接一脚踹飞。“秦,秦少,怎么办?”骆煊看见这两个人大有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怵。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这两人。
秦巍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滚开。”
他拽起骆亦尘,怒道:“苏莞意,你如果敢……”
旁边顾淮洲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顺势捞过骆亦尘。
“死了?”
骆亦尘眼睛艰难的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放心,在你死之前,我肯定还活着。”
顾淮洲笑了:“那最好。”
他那一脚的力道很大,秦巍只感觉自己膝盖都像是移位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骆煊看这局势眨眼间就转换了过来,脖子一冷,转身想离开,却被苏莞意眼疾手快,一脚踹进了池塘里。
扑通!
池塘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骆煊疯狂挣扎着,伸出自己的手想往岸边游,可是却被苏莞意一把踩住了手,又给踹了回去。
池塘里面的水冰冷入骨,骆煊不过一会儿就被冻得脸色发白,苏莞意看他整个人不行了,才将他从水里扯了出来。
紧接着是秦巍。
秦巍身手比骆煊利索许多,闪身就躲开了她的攻击。
但顾淮洲却一下子伸手将他掼到了水里,溅起的水珠打湿了男人些许的头发,脸部轮廓更显深邃冷硬。
秦巍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才勉强稳住,抹着自己脑袋上的水珠怒骂:“顾淮洲,你不觉得自己可笑,你女朋友为了别的男人出头,你脑袋上都快绿成草原了……”
啪叽。
一坨淤泥砸了他脑袋上。
秦巍失声,气得浑身颤抖。
骆亦尘有气无力地蹲在一边,手在水里荡了荡,洗掉了淤泥后,才虚弱道:“这是我妹夫……”
他回头一看,苏莞意和顾淮洲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骆亦尘:“……”
他这分明说的就是大实话。
他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自己眼里脏,别以为其他人就和你一样。”
秦巍紧咬着牙冠,冰冷刺骨的水都不能消掉他心中的怒火,他哑声道:“顾二少,顾家这是准备彻底的和秦家撕破脸皮?”
顾淮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一片漠视。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秦家,也配?
秦巍就是莫名读懂了他目光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瞧不起自己,甚至,他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地位。
秦巍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凉,不知道是来自这水,还是来自对方的眼神。
苏莞意扶着骆亦尘,伸手在他脑袋摸了一把,“怎么样?”
骆亦尘脑袋上的水珠都被冻成了冰碴,脸色发青,哆哆嗦嗦道:“没,没事……”
苏莞意:“……”
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奈何她身上也没带水杯,灵泉水也不好凭空变出来。
“去医院看看。”苏莞意往顾淮洲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现在就算想将秦巍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但骆亦尘明显支持不住了。
轻重缓解,她还是知道的。
顾淮洲退后一步,顺势揪住骆亦尘的衣领一提,像是拎小鸡崽子似的,“走吧。”
骆亦尘:“……”
不知道他可否还记得,自己是个人。
骆煊在旁边冻得瑟瑟发抖,闻言心里多出一抹侥幸。
命保住了。
可是苏莞意在离开时,却往后看了一眼,他们来日方长。
骆煊浑身一僵,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三人离开时,在门口又看见了苏妙语。
苏妙语被刚才的那两个保安给拦住了,她神情挺焦急的,像是在和那两个保安掰扯着什么,但那两个保安死活都不放她进去。
直到苏莞意出来。
她愕然地瞪圆了双目,用手指着苏莞意,尖声质问:“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进去,而我不能进去?”
“是秦少特意说过……”
苏妙语这会儿已经彻底的忽视苏莞意身边的骆亦尘和顾淮洲,只听到保安特指了苏莞意一个人,心头怒火高涨,“他说他说,他说什么了,这个女人顶多就是个小三,而我以后才是你们的正牌女主人,你们居然只放她进去,不放我进去,我现在就去找阿巍,让他把你们这些人都给开了。”
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莞意,但又顾忌着旁边高人一头的顾淮洲,她也不敢真冲上去找麻烦,推开了两个保镖,往里面冲。
或许是被她刚才的那一番话给震慑住了,这两个保镖居然也没有拦住她。
但是骆亦尘心情复杂,“她……”
“她和秦巍在一起了。”苏莞意怕他对那朵带毒的小白花还留有余情,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在一起很久了。”
骆亦尘嗯了一声,心里毫无波动。
……
另外一边。
苏妙语进去后,飞快的冲到了秦巍的跟前,她张口本来想质问,可是在瞧见对方狼狈的从池塘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时,人都蒙了。
“阿巍,你,你怎么弄成这样?”她连忙掏出纸巾想给对方擦擦水。
秦巍却不耐烦的挥开了她的手,“你今天不是要和自己的姐妹逛街吗?来这里做什么。”
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他心里面就越痛恨,越厌恶。
苏妙语却误会了他这态度,不知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试探:“刚才我看见有个女孩出去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秦巍抬起双目,阴森森的盯着她。
苏妙语当场就像是只被掐了脖子的鸡,失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风一吹,她整颗心都冻住了。
秦巍扯过旁边的帕子,擦掉了自己脸上和头上的水珠,冷冰冰道:“妙语,你很聪明,不过有些事情,你也该学会装糊涂,知道吗?”
今天这种屈辱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枕边人,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苏妙语这种试探,让他打心眼里面的厌恶。
秦巍扔下帕子,同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冷风。
苏妙语脑袋里一片浑浑噩噩,她双脚生根般的站在原地,指甲不知不觉的牵嵌进了掌心肉里,思考着秦巍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和苏莞意真的有一腿?!苏妙语被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震惊得不轻,她甚至反复的提醒自己,怎么可能呢,秦巍那么讨厌苏莞意,两个人之间又怎么可能会有一腿。
但这个念头就像是在她的脑海里生根发芽,眨眼间又长成了参天大树,梗在她的心里,十分难受。
她浑浑噩噩的出了钓鱼场。
很快,一个塑料小姐妹居然直接和她撞了一个照面,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
“妙语,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我看见秦少往那边过去了,你们两个怎么没在一起啊?”
这句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了苏妙语的心里,她呼吸都停顿住了,暗自咬牙。
这女的绝对是故意这么问的,她早就知道她们看自己很不爽了,不过又碍于秦家的面子上,不得不将自己捧得高高的。
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够失去秦巍对自己的宠爱。
“是我让他先过去的,我和我妹妹本来还有些话要说,可是那孩子实在是不听话。”苏妙语满脸苦恼,“阿巍原本是想帮我解决这件事情,但是我不想占用他的时间,也不想让他为我背这个黑锅,所以,我们两个发生了一点争执,他这回把我撂在后面,是生我的气了呢。”
那不经意之间透露出来的甜蜜,让圆脸女孩像是吃了一口柠檬,酸的不行。
秦少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虚伪的女人呢。
但她面上却又不得不阿谀奉承:“妙语,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你这个妹妹也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就算你现在纵容,但以后去社会上,她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还不如现在就给她一个教训,你让她清醒清醒。”
苏妙语满脸为难:“可这不好吧……”
圆脸女孩:“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你这不也就是为她好,我这里有个主意,保管她能吃吃苦头,但不会伤害到她。”.
她凑近苏妙语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苏妙语眼神微微闪烁,逐渐勾起了唇角。
这个主意可真是太好了。
医院。
骆亦尘两人带着去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人被冻的有些过头了,皮肤受伤,还有些发烧,如今正躺在床上打点滴,浑浑噩噩的看着站在旁边的两人。
“你们——”他艰难的张了张嘴,“能不能不要这副表情,你们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你们的儿子……”
他也不愿意这样想的,可是这两个人表情也过于严肃了。
顾淮洲:“……”
苏莞意嘀咕:“我要是有你这种儿子,我得硬生生的给气死。”
她翻看了报告后,拧着帕子,睨他:“说吧,你想要拿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骆煊那狗东西喊你,你就乖乖的去了,你是……”蠢吗?
顾及着对方那脆弱幼小的心脏,她最终还是将这两个字给收了回去。
骆亦尘:“……”
别以为你收回去了,我就不知道你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喉咙干涩的动了动,别扭的离开了目光,脸颊因为发烧而晕染出不正常的红,“这是我自己……”
啪。
一块冷冰冰的帕子被扔到了他的额头上。
骆亦尘被冻得浑身一哆嗦,迷茫的抬起头,就见到苏莞意正核善地看着自己,微笑:“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没有听清楚。”
骆亦尘:“……”
迎着那像是恨不得吃掉自己的目光,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说:“是我妈生前留下来的一些照片,还有些衣服,玩具之类的……”
其实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远了,久远到他甚至记不太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只隐约觉得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不能放弃。
苏莞意蹙眉:“这些全部都在骆家?”
骆亦尘点头:“以前老爷子对我们一家还有几分情面在的时候,我们没有分开过,所以我妈的很多东西都是放在骆家,后来搬家得实在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东西全部都锁在了我爸之前的房间里,但……”
他提到这里,心头就涌出一阵恨意。
苏莞意明了了:“骆家那几口人脸都不要了,所以把东西全部给扣押了起来,对吗?”
“嗯。”
“我明白了,回去以后我会让我妈给骆叔叔打电话,问问到底有哪些东西,明天我们就给你拿回来。”
骆亦尘却并没有这么乐观:“他们不会轻易给你的。”
那是一个属于他的把柄,骆家人这一手是玩的相当好,又怎么会轻而易举交出来。
苏莞意挥手:“你自己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一个法子行不通,那就另外一个法子总行了。
骆亦尘继承了骆清荣骨子里面的斯文,在很多事情上都抹不开脸皮,所以才会造就了今天的结果,但,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苏莞意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
……
当天晚上,苏莞意就特意回了四合院一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江慧芳。
江慧芳一听,又气又急,将骆家那群不要脸的人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几遍,当即便一口答应。
这个晚上,苏莞意没有回学校。
她特意在四合院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正好是个周六,她和江慧芳收拾好东西,直奔骆亦尘给的地址——骆家。
骆家。
骆老爷子实在是受不住医院里面消毒水的味道,眼见着身体好了些许,便待不住了,直接就办了出院手续。
街坊邻里看见他们又回来,便纷纷打招呼。
“老爷子,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您平时还是太辛苦了,家里的事情交给儿子和孙子去做,不就好了。”
“骆煊今年是大二还是大三了?可真出息,再过两年,就能接受家里的事物了。”
骆家在这片街道的名声格外的好,听闻骆老爷子生病,大家都十分担心。
而骆老爷子本人也格外受用于这种推崇,乐呵呵的和每个人打招呼,看起来慈祥而和善。
站在街道外的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人正好能够看见那张都快要笑烂了的老脸。
苏莞意只觉得一阵讽刺。
作为亲孙子的骆亦尘难以得到的笑容,骆老爷子却可以毫不吝啬的对待别人,真是有意思。“莞莞,咱们过去吧。”江慧芳厌恶地瞪了一眼那边的人,拉着女儿快步过去。
“骆老先生!”
她声音洪亮有力,在整个巷子回响,让大家都纷纷回过了头。
不少人见到模样明媚的母女两人时,眼睛都是一亮。
“哟,这两个女娃子长得可真俊,老爷子,这你们家亲戚啊,怎么以前没有看到我?”
还没还没等骆老爷子说话,邻居们就七嘴八舌的问着。
而骆家一家人在看见苏莞意和江慧芳时,那脸色黑的就跟锅底儿一样。
就如同江慧芳和苏莞意厌恶这一家子与人一样,骆家人也同样的不待见他们两个。
“你们来做什么?”顾忌着有外人在场,骆清平忍着没有发火,只是语气生冷而僵硬。
苏莞意故意道:“当然是有事,您儿子做了什么好事情,你不知道吗?”
今天骆家一大家子都去接了骆老爷子,因此,骆煊也在场。
骆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骆煊。
骆煊站在一边,没敢吭声,只是紧握着拳头,强忍着愤怒。
现在一看见苏莞意,他就能够想起当天被对方一脚踹入水中,差点淹死的场景,他既憎恨又恐惧,百感交集之下,甚至不敢去看苏莞意那双眼睛。
骆清平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开口朝着街坊邻居们解释:“煊儿昨天回来还发了烧,这会儿人都还糊涂着,如果有什么事情,请改天再来吧。”
“发烧?那可真是报应啊。”苏莞意假装没有听见他说的其他的话,反而是恶劣的朝着对方笑了,“我把他给踢下去的。”
“你……泼妇!”骆清平是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茬儿,毕竟骆煊回来时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落进了水里。
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能够坐视不理,只是如今门口还围了这么多的邻居,他那口怒火已经喷到了嗓子眼,却硬生生的发不出来。
骆奶奶更是满脸震惊,张口便想骂人,却被骆母一把抓住了胳膊,这个精明的女人摇摇头,示意她们先不要动。
倒是其他的邻居,在听到苏莞意这嚣张的话时,都纷纷的震惊了,并加以指责:“你这女娃子,看着这么乖乖巧巧的,可是下手怎么这么狠毒啊,小煊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在这大冬天的把人给踹进水里?”
“就是啊,女娃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骆家人在看见这么多邻居都帮着他们说话时,脸色稍稍好看了许多。
这里是他们的主场,这母女两个如果是想来这里闹事,那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但骆老爷子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因为无论是苏莞意还是江慧芳,都没有感到窘迫。
苏莞意脸上甚至还挂着诡异的笑,他心里颤了颤,想要阻止苏莞意,可是,却已经晚了。
苏莞意勾唇道:“各位不知道,我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他们家的骆煊,残害手足而已。”
轰隆一下。
大家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这女娃子在说什么?
骆老爷子心里面那点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了,他厉呵道:“够了!”
苏莞意挑眉。
骆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声道:“难道你今天过来,就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苏莞意笑了:“老爷子可真是个聪明人,我和我妈来这里就只是想拿回小尘的东西,不知道老爷子这记忆力怎么样?还记不记得那东西在哪里?”
她如此问,骆老爷子却觉得好像是被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一张老脸青青紫紫,半晌,才冲着骆清平道:“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给他们。”
“爷爷!”一言不发的骆煊忍不住站了出来,欲言又止。
这些东西他是不主张还回去的,因为有这些东西在,骆亦尘才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才能够为他们所用。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尔反尔。
门口的那些邻居都悄悄的支棱起了耳朵,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骆老爷子就权当没有看见孙子的犹豫,推开门,冲苏莞意道:“进来吧。”
苏莞意毫不客气。
几人一同进去。
哐当一声。
紧闭上的大门阻隔住了不少人探究的视线。
骆老爷子看这母女两人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倒是胆子大,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们扣在这里?”
苏莞意微笑:“您可以问问,骆煊是怎么被我踹进水里的。”
她敢这么进来,当然是有点底气在身上的。
骆老爷子:“……”
骆煊:“……”
这点苏莞意这女人说得倒是没错,他们这一家子,估计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一时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骆老爷子发了话,骆清平就带着他媳妇儿去了落锁的阁楼里,搬了三个大纸盒出来。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骆清平冷声道,“拿了东西就赶紧走。”
他们家是一刻也不想招待这两个“客人”。
纸盒皱巴巴的,还泡了水,被胶带随意地缠了两圈,只看见这玩意儿,江慧芳脸色就垮了。
苏莞意倒是没吱声,低头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根据清单上的开始点。
这可是昨天她揪着骆亦尘的头发,让他回想出来的。
“还差很多。”点完后,江慧芳不悦道,“其他的东西呢?”.
骆母忍着怒气说:“他走了那么久了,有的东西我们也收拾不出来了,指不定很多坏了的都扔了,反正大头都在这里,你们又何必斤斤计较?”
苏莞意环顾四周,嗤笑:“究竟是我们斤斤计较,还是你们想贪昧,你自己心里清楚。”
骆母:“你胡说——你给我站住,你去哪儿?”
她看苏莞意居然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进去,慌了,脸色难看地要去拦她。
但苏莞意脚下更快,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四合院,单看格局,苏莞意大概就能够猜到哪间房住的是谁,而看骆母又如此阻拦自己,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哐当,门被推开。
苏莞意一进屋子,就看到了那三口红木刷金漆的箱子,古朴大气,却又暗藏奢华。
她勾了勾唇:“看,这不就找到了么。”漆金的红木箱子能够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就雕花工艺,还有这箱子本身的材料,都知道其价值本身的不菲,是难得的好材料打造成,上品中的上品了。
苏莞意说话间已经快步走过去,一把打开了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书,首饰,还有小玩意儿一类的,倒是和骆亦尘说的遗物有些像了。
骆夫人看见苏莞意的东西,脸色唰地沉了下去,匆匆要关箱子,“苏小姐,这箱子里都是我的东西,你不要无理取闹。”
啪!
苏莞意挥开了她的手,毫不客气:“箱子里的是你的东西,那这箱子是你的吗?”
骆夫人面色一僵,手背上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得她厉害,又有些羞耻。
苏莞意低嗤:“死人的遗物你都不放过,怎么,骆家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骆夫人:“你——”
哗啦!
苏莞意随意地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给撇了出来,扔在地上,床上。
骆夫人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又觉得很委屈,慌张地去拉她的手,“你给我注意点,这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家,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我就报警。”
“好啊。”苏莞意小手指拎起一个纯金打造的装饰水壶,“你去报警,再说说自己是怎么倾吞弟妹的遗物,又怎么故意在中间煽风点火,离间骆老爷子和小尘一家人的关系的?”
骆夫人脸色惨白,眼神躲闪,一时间竟是不敢再说话。
苏莞意眼神嘲讽地闪烁了一下。
这小金壶是骆亦尘特地交代过的,这是他妈当初的嫁妆之一,底下还专门刻了字,这个骆夫人长得温柔端庄,内里也藏了八百个心眼子。
想起骆亦尘说,家中会闹成这样,就是因为骆夫人在骆老太太耳朵边上说骆亦尘的亲生母亲的那边不好,要骆亦尘彻底和那边断了关系,骆清荣一气之下才申请了调职,她心里就更恶心这人了。
苏莞意从三个箱子里面搜出了很多骆亦尘列出来的清单,而每找出来一样东西,苏莞意心里就会越生气几分。
最后,将找出来的那些东西放进了红木箱子,再把箱子一一搬了出去。..
骆家人被她这大张旗鼓的举动气得面红脖子粗,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媳妇儿双眼含泪,一副受尽了欺负的样子,骆老太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骆清荣那畜生到底是找来了什么人对付自己的家人啊,这女的一个不如一个就不说了,如今还找了两个野蛮人跑到家里面来撒野,早知道在他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他掐死。”
这话说的着实诛心,江慧芳这种好脾气都给气的红了脸,随手抄着旁边桌子上的杯子往地上一砸。
——哐当!
早已经冷却的白开水溅了骆老太太一脚。
“你哭你嚎你再叫大声一点,我保证现在就把你们家的门打开,把你们做的这些丑事全部都宣扬出去。”江慧芳手指着门口,“大不了我们就去让这些街坊邻居评评理,你们偏心,大儿子一家人,折磨自己的小孙子,赶走自己的小儿子,到最后还要倾吞自己儿媳妇的遗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咱们都去街坊邻居面前掰扯清楚了,就看你敢不敢。”
这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把整个骆家的人都给唬住了,骆老太太更是张大了嘴却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她哪儿敢啊,这要是说出去,那些人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都得把他们戳死。
骆家人最是好面子,从刚才不愿意在街坊邻居面前闹,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苏莞意搜了骆夫人房间里的东西,又去了其他几间房,骆家一大家子人都傻眼了,在旁边气得心梗,可是却不敢阻止她,生怕她们母女两人真把这件事情给闹出去,毕竟隔着一扇门,声音稍大一些,门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收,还真叫苏莞意搜出了不少的东西,三个红木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对照着清单,苏莞意冷凝的神情终于好看的几分,同江慧芳说:“已经差不多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们也搬不走,妈,你去外面找个三轮车吧。”
“那你……”江慧芳可不放心女儿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我没事。”苏莞意微微一笑,“相信骆老爷子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您说是吧?”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脸色难看的将头别向了一边。
江慧芳这才连忙打开门去叫了个三轮车过来,透过门缝,隐约还能够看见外头三三两两的站着人,嗑着瓜子儿吐着白气,伸着脑袋想往屋子里看。
骆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心里面就算是有再大的怨气,这会儿也是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了。
没过一会儿,江慧芳就带了个人进来,一同搬东西。
眼见着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被搬上了三轮车,骆夫人心痛得浑身哆嗦,又想哭了。
那可是她偷偷摸摸转移了许久,才合理的弄到自己屋子里去的,如今一夕之间,全都打了水漂。
等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车,苏莞意站在门口,微笑的从屋子里的骆老爷子一群人说:“老爷子,东西我们就带走了,从此以后,咱们两家各不相干,您也别让小尘再回来吃饭了,免得他饭吃不着,还得挨一顿打,我们看着也不舒服,既然两看相厌,倒不如不见,大家伙心里都痛快。”
她说完后撑着撑着三轮车的边缘跳了上去,就坐在红木箱子上,“师傅,走了。”
“好嘞,您二位坐好。”
那师傅也是个爽快人,脚蹬着踏板快要飞起,呼哧呼哧地就载着苏莞意离开了。
骆家院子内和院子外都是一片死寂,不知道是谁砸吧了一下嘴:“骆家不是说,那孩子不服管教,还要和老爷子动手吗?”
怎么现在,不太一样啊。
骆老爷子恰巧听到这话,捂着自己的胸口,愤怒至极:“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又栽倒在了地上。
“爸。”
“爷爷。”
“老头子。”
骆家瞬间就乱作了一团。拿到了东西,苏莞意直接放回了四合院,骆亦尘今天没课,就蹲在四合院里面给树包薄膜,听到有开门的动静,他飞快的扔下东西去看,瞧着苏莞意和江慧芳往里面来来回一回地搬了好些东西,人都傻了。
苏莞意把东西放在地上,累得直不起腰,没好气的说:“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全搬到你屋子里面去。”
怕骆亦尘在场,骆家人会借着他们之间的这点血脉关系拿桥,所以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个人都没同意他过去,让他在家里等着。
但现在看来这人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傻乎乎的。
“哦,哦,好……”骆亦尘脸上表情恍惚,他懵逼的抱过箱子,“真拿回来了?”
苏莞意翻白眼:“不然呢?”
骆亦尘高冷的表情绷不住了,好奇的问:“他们会乖乖的给你,你这到底是怎么拿回来的?”
苏莞意仿佛看见了他眼里冒出了星星,背后更是有一条无形的尾巴甩出了残影。
“……你猜?”她坏心眼儿的勾了勾唇,就是不明说。
骆亦尘:“总不能是强硬的冲进去,乱翻乱找吧?”
他这就是开玩笑的,虽然知道苏莞意厉害,可是骆家人又不是吃素的。
但这话才说完,他就发现,苏莞意和江慧芳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骆亦尘:“?!!”
他咽了一口唾沫:“真的是闯进去的?”
苏莞意总结了一下诀窍:“骆老爷子这人一看就爱面子,只要闹大一点,强硬一点,他们不敢做什么。”
说白了,骆家人就是欺软怕硬而已。
骆亦尘抱着这几个箱子,听到苏莞意的总结,心情一时间复杂极了。
他被骆家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可是莞莞一出马就将这事儿解决了,让他都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个废物的错觉。
“莞莞,我记得你一直在找厨师和食材是吧?”他移开了话题,提起了另外的事情。
苏莞意:“嗯?”
食材和厨师,当然是开店的重中之重。
空间里面虽然有食材,却不够全面,她必须找到新鲜的,合适的。
骆亦尘:“我以前认识不少的朋友,过几天带你去看看。”
他已经想通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直站在两个女人的身后,总得做点什么。
苏莞意眯了眯眼,“那敢情好啊。”
她现在正好缺帮手。
如今店面的位置已经确定,虽然还在试水,但苏莞意已经固定了,每个周末,以及一三五的下午都会去店里营业,前来应聘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厨师能够让她满意,因此截止到现在,那店里也就只有她一个厨师,偶尔还会有何萱来帮帮忙。
几人才将东西给收拾进了屋子,外头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江慧芳一边擦着手,一边往外走,开门一看,愣了一下,“老张,你这是……”
“慧芳,厂子里出事了,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这厂的主人没给他们工资,拿了这厂子抵债,要把咱们的人都给撵出去。”大冷的天,老张胖乎乎的脸上愣是急出了一层热汗,“你问问莞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莞意恰巧从屋里头出来,蹙眉:“工资的事情我们当时已经解决了,怕是有人故意在闹事,张叔,你等等,我找几个人。”
……
食品厂。
科大周围的食品厂曾经是重点的扶持项目,但是随着一家家私营企业的崛起,很多固步自封的食品厂已经落败了,打从苏莞意上次买下了这厂子后,后面的厂子有些也都卖了出去,一时间,这边都是一片萧瑟。
不过走进去一看,却是相当的热闹。
苏莞意原本以为,闹事的是当初的那些工人,但一进去就发现了,没一个认识的。
这里面都基本上是一群男人,很有北方人的特色,高大威猛,壮硕像熊,剃着板寸,手里拿着棍子,刀子之类的东西。
他们不太像是工人,倒像是……有人请过来专门闹事的。
“莞莞,你们当初到底怎么说的,这些人闹得凶得很,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咱们顶不住啊。”老张鼻尖沁出了汗,心急如焚。
“再等等吧。”苏莞意抬手看了一下表。
她刚才给何靖打了电话,估计还有五六分钟。
只是他们一进来,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看,这是刚才跑掉的那个杂碎。”
“哟,居然还带了人过来,两个娘们和一个小白脸能顶什么,该不会是来讨好我们的吧?”有人故意龌龊地嚷嚷。
周围人一片哈哈大笑。
工厂最近已经招收了一批新的工人了,还有跟着江慧芳一起过来的几个合伙者,见状连忙退到了这边。
“慧芳,你看这事……”
“这些不是原本工厂的工人。”苏莞意淡淡地解释道,“先等等。”
看他们无动于衷,那伙人就越发地嚣张了,嘴巴里说着各种下流的话,“这两个娘们细皮嫩肉的,要是跪下来求我们,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就是旁边那个太老了,我喜欢那个小的。”
骆亦尘气得咬牙,“这群杂碎。”
“冷静。”苏莞意波澜不惊。
她周身气质淡然,气场全开,江慧芳带来的人都被震慑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对面的人却忍不住了。
“你们说话啊,哑巴了啊。”一个男人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苏莞意的跟前,“小丫头,怎么,想了这么久,想好了没有?”
他看着苏莞意这张漂亮的脸蛋,就是一阵想入非非。
苏莞意躲开了他的手,一直握着的电棍抵在他下巴上,“别动!”
电棍不大,男人看她拿根破棍子就想威胁自己,咧嘴笑了:“小丫头,这么一根棍子,你是想给哥挠痒痒?来,我教你,朝着这儿打,让哥哥试试你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他两拳锤在胸口,发出一阵空洞的响声。
苏莞意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有意思的要求,当然是……满足他!
她摁下了电棍的开关。
“唔额——”男人浑身一阵抖,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恰好,后面有人跨了进来。扑通!
哒!
随着那人脚步声地停下,男人也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双眼发直。
“老三!”
“臭娘们儿,你干了什么!”
一群人扑到了那男人的跟前,有人更是目光不善地盯着苏莞意,握紧了手里面的刀子,随时准备动手。
反观苏莞意这边,好几个人都被吓得后退。
“看来我来得正好是时候啊。”后面传了一道轻巧的,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
苏莞意略微侧目。
何靖来了。
他们见过几次,她也认得对方这张与何萱长得很像的脸。
何靖身后还带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往那儿一站,就像是好几座山。
“苏小姐,没有受伤吧?”何靖冲着苏莞意一颔首,温和地打招呼。
由于妹妹的原因,他对眼前的女孩子也很有好感。
这可是妹妹现在唯一的朋友。
“没有,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苏莞意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何靖淬了冰的眼神略晴朗几分,这才漫不经心地看向那些闹事的人。
“你们原本是华强工厂的工人?”
“是又如何?”一个略显瘦弱的男人梗着脖子道。
但他才说完这句话,忽然就被身后人一巴掌抡在了脑袋上,“你给老子闭嘴。”
说话的是刚才领头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对方明显很忌惮何靖,从兜里掏了包烟出来,抖出一根,上前弯腰递给了何靖,笑道:“何先生,
他身后的这些人中有些不认识何靖的,心中可能是疑惑,不明白自家老大为何眨眼间就转变了这样的一副态度。
何靖没接,一手插进呢子大衣的兜里,冷漠地问:“谁让你们过来的?”
递烟的男人眼神晦涩,何靖不接烟,可就是不给他面子了。
“何先生,有些事情何必这么追根究底的,我们也打听过了,这买下工厂的人是个外地来的,与何家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男人咧嘴笑了笑,站直了身体,目光在他和苏莞意的身上流连,“我记得何先生与何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恩爱,怎么今日偏偏为了一个小丫头出头了?”
苏莞意在后面微眯了一下眼睛,这男人在面对何靖居然都能这么冷静,看来这背后之人,并不普通啊。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只需要知道,这片地区不是你能够随便来撒野的地方。”何靖神情严肃冷峻,警告道,“带着你的人滚出这片地方,我不希望听到下一次有人还在这里闹事。”
那男人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沉了下来:“何先生是非要管这件事情了?”
何靖目光如利刃射出。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男人已经了解到了他的立场和态度。
顾忌何靖的身份,以及对方曾经在老毛子那边闯出了赫赫威名,男人不甘心地咬了一下后牙槽,最终只能后退一步,踹了一脚身边的人:“何先生都这么发话了,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把老三给扶起来,我们走。”
苏莞意在暗中松了一口气,白雾朦胧中,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一片。
只是那群人在路过她身边时,那个老大哼笑了一声:“小丫头,今天有何先生在这里保你,这事情就到此作罢,不过你也记清楚了,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心里有数,就算我们不动手,那也多的是有人会动手。”
他撂下这句狠话后,带着一群小弟浩浩荡荡地离去,而众人的脸上却覆盖了一层阴霾。
其中,跟着江慧芳一起过来的那几个合作者脸色是尤其的难看。
今天闹这么一出,是有帮手来得及时,可要是改天呢?那么长的刀子,落在人身上,人还能有命吗?
何靖微皱眉:“苏小姐,那背后之人,你心里有个底吗?”
苏莞意微抿着唇,眼神旷远,“大概有吧。”
这种手法,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个人。
“秦巍当初被我坑了一把,两条生产线一条也没得到,想要用这种方法报复我,我大概也能预料到。”她声音冷清而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情而慌张。
急是急不来的,最主要的是解决办法。
秦巍是原著中的男主,通过那些剧情的描述,她也能够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性格——睚眦必报。
诚如刚才那离开的男人所说,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秦巍?秦家?”何靖沉稳冰冷的眼中划过一道戾气。
秦家,和他们家现在也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苏莞意也想到了这一点,歪头看他,“何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
与其被动地等待,倒不如即刻还击。
秦家就是条恶狗,驯狗的法子,就是只有将其打怕了,对方才会偃旗息鼓。
何靖心底诧异,但还是点头:“荣幸之至。”
小萱的这个朋友,果然不简单。
他心底掠过这么一道想法后,便向苏莞意发出了邀请:“明日家中将会举办一场宴会,苏小姐可一定要来参加。”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莞意点头:“我会到场的。”
其他人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只是看到两人说了几句后,何靖便带着人匆匆离去,前后在这里待了还不到15分钟。
有人惴惴不安道:“他们走了,那万一那群混混杀回马枪该怎么办?”
苏莞意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她妈带着一起过来的那个合作者郑成勋。
郑成勋四十来岁,前面的一块头发已经有些秃了,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因为愤怒,恐惧,担忧而挤出来的一根又一根的青筋,“小意,也不是叔叔说你,你好好地买个场子就买个场子,怎么还要去招惹大人物,听说这都城里面随便砸块板砖下来,都是背景雄厚之人,咱们外地来的,该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好端端的逞什么强,现在可好,那些混混可说了,过了这一次,指不定还有下一次,你这不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开玩笑吗?”郑成勋身旁站着的几个合伙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尴尬之色,伸手去拉他的胳膊,阻止他再继续闹下去。
“行了,老郑,有什么事情咱们先把这边的局面收拾了再说,别闹得太难看了。”
“在做生意嘛,哪里有不得罪人的,同行是冤家,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怪在小意的头上。”
可就是这几句话,彻底的点燃了郑成勋心头的怒火,他挥开了老张的手,脸红脖子粗地指着苏莞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你们可别忘记了,刚才我们差点就被人给打了。”
“我们是来这里赚钱的,不是来这里玩命的,如今钱没有见到,刀子倒是见到了不少,你们能甘心?”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干成什么大事情,是你们非要来,我这才跟着一起来的,现在好了,耽搁了这么多时间不说,如今谁还敢在这个场子里待下去,就不怕那群混混再冲回来乱刀砍人?”
他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彻底的爆发出来,鼻子里面哼哧哼哧地冒着热气。
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砸在众人的心头,连这几天招揽来的工人们眼中都忍不住露出了惧怕之色,七嘴八舌道:“郑老板说的也没错,江老板,现在这样,我们根本不敢过来啊。”
“江老板,我们……”
“够了!”江慧芳冷了脸,义无反顾地站在女儿的跟前,“郑成勋,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这合作不是我求着你来的,是你自己眼红这份利润,非要砸钱跟着一起过来的,我是看在咱们当初一起出来创业不容易的份上,所以才带着你,你别想把这些事情都怪在我女儿的头上。”
她其实心里也担心,也想问,但她绝不容忍有人这样指责自己的女儿。
她只是越发心疼,女儿在外头过得并不容易。
江慧芳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领导的范儿,“我知道大家心里害怕,但你们别忘了,现在咱们提倡的是法治社会,这些混混敢来闹事,咱们就报警,我会专门去雇几个安保守在这里,大家不用过于担心了。”
可是郑成勋却并不领情,反而嗤笑了一声:“慧芳,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人家想的就是天真,现在这些混混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家收了钱,打死几个人又算什么,我们总不能拿命去赌,行了,跟着你来这边白跑了一趟,我也认了,这样吧,当初我给你投了一笔钱,你现在把这笔钱还给我,再加上我回去的飞机票钱,我们就算是两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郑成勋!”在旁边的老张怒呵一声,着实忍不住了,一拳挥了过去揍在他脸上,“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这种时候,你不帮忙想法子就算了,还闹着要退出?”
他们几个关系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合伙者,说要一起干事业。
老张实在是没想到,郑成勋会半路反水。
江慧芳也是满脸失望。
郑成勋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后退,吐了口唾沫:“不退出还能怎么样?你们都是些不怕死的,可老子怕死,你们要死也别想带着老子一起,江慧芳,我把话给撂这里了,今天你要么给钱,要么,你那做豆瓣的方子,就别怪我给你抖落出去了。”
江慧芳明显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明艳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就你那点儿藏方子的小手段,在老子的面前可还不够看。”郑成勋不屑道。
江慧芳被昔日的朋友背刺了这么一把,脸色隐隐发青,“你连方子都已经得到了,我凭什么信任你,还要把钱给你。”
“妈,给他吧。”苏莞意忽然一手搭在了江慧芳的肩膀上,目光淡然而冷静,“他投资的那些钱给他。”
江慧芳愣愣地看着女儿。
一直以来,女儿都是她的主心骨,如今女儿发了话,即便她心中愤怒,还是从自己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一沓钱。
如今的老板大多都是这样,会随身携带着大笔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江慧芳数了钱出来,递给了郑成勋。
郑成勋接了钱,不满道:“还有飞机票的。”
“郑叔叔,你觉得刚才的那些混混为什么离开?”苏莞意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郑成勋那些抱怨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可这会儿得了钱,冷静下来后再一想,便惊出了一背冷汗。
那些混混或是来头不小,可苏莞意也不见得有多么弱小,否则,她怎么随便喊个人过来,就能让那些混混憋屈离开。
她或许对那些混混背后之人有所忌惮,但自己这种在都城里面没权没势之人,要是真惹得了她心头不快,那万一她不高兴了想对自己做点什么,那自己不就完了?
郑成勋一脑补,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苏莞意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也不辩解,反而故意道:“今天给郑叔叔你这笔钱是看在以往你和我妈一起做事情的情分上,不过拿了这笔钱之后,你该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只是可千万别用我这方子,毕竟我这人多少是有点脾气在身上的。”
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工人:“我也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谁想走的,可以来我这里,把这几天的工钱给结了,我一分都不会少给。”
人在曹营心在汉,留着也没意思,反而还有可能会成为人家的突破口。
只是她这么一说,刚才那些还在嚷嚷的工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有人上前一步。
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时间,招收的工人中,出来了一大半。
江慧芳瞧着这一幕,心头难受极了,却还是只能给他们结了工钱。
等人陆陆续续地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偷偷摸摸地过了脸,用指腹擦了擦眼泪,才小声道:“莞莞,实在不行,这地方要不然咱们卖了,妈回老家去,在老家做大了,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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